第24章 第 24 章
泼墨般的夜色披在谢礼身上,要回谢宅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芳玉的声音。
“谢大人!”
清亮的一声传入谢礼耳畔,他转身回眸,动作一气呵成。
“何事?”他沉沉开口,低沉好听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芳玉大喘息着追上来,抬手递给谢礼一物,“姑娘有件东西方才忘记给您了,特意让我赶来还给您。”
谢礼抬手接过。
木匣子里放着一枚红色的剑穗,是他少年时所用之物。
隐约记得哪天忽然丢了,不过是一个剑穗,他也没放在心上。
原来一直在她那里。
如今她把这个剑穗还给他,是要彻底同他一刀两断。
谢礼握着剑穗的手微微发紧,红色的穗子缠绕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像是割破皮肉后溢出来的血色。
“扔了吧。”他阖上眼,淡声道。
……
轻轻浅浅的月光犹如丝滑的薄纱铺在屋子里,姜苏晚对镜而望,用玉梳梳着黑亮的头发。
“那穗子他没要,让奴婢扔了。”芳玉一回屋便凑到姜苏晚跟前愤愤道。
那姓谢的当真是冷情。
姜苏晚疏头发的手一顿,片刻间,她撩起眼尾,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这才是谢礼,他怎会真的想要挽留她,方才平白装出一副不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给谁看。
姜苏晚将玉梳丢在梳妆台上,净了手后上了榻。
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得赶紧养精蓄锐。
临睡前,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把江秀河抓起来,一想到左右他人在姜府,她也重新派了人盯着,他跑不了,于是没再深夜折腾,沉沉的入了睡。
姜苏晚白日去了远山寺,回来又同谢礼和离,已是筋疲力尽,刚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夜幕黑沉的伸手不见五指,姜苏晚夜半被林嬷嬷急声唤醒。
“姑娘,大姑娘出事了!”林嬷嬷摇动姜苏晚的薄肩,急声道:“姑娘快醒醒!”
姜苏晚迷迷糊糊的被唤醒,听到这话瞌睡虫全跑了,她心里一沉,声音都抖了几分,“姐姐出了什么事?”
林嬷嬷睡着觉听到有东西在啄她的窗户,她起来推窗一看,是春红带去远山寺的那只信鸽。
半夜信鸽突至,必定是远山寺出了事,林嬷嬷赶紧将信鸽脚上的信解了下来。
急急忙忙打开一看,林嬷嬷险些晕过去,掐着一口气赶来告诉姜苏晚。
林嬷嬷怕自己认错了字,没敢告诉姜苏晚信中的东西,只点了蜡烛,将信递给姜苏晚。
姜苏晚坐起身子,动作急促的将信展开,将信看完,她的脸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一边穿衣服一边喊道:“赶紧备车,去远山寺!”
好在今夜无云,月光还算清亮,一路顺畅的赶到了远山寺山脚下。
上山的路崎岖难走,又是黑夜,难上加难,姜苏晚鼓着一口气往上走,因着又气又急,几次看不清路摔在山道上,好在有惊无险,终于走到了远山寺。
姜苏晚直奔北禅房。
姜苏云的禅房前面,围了数十个人,她找的那些镖局的人全在这里。
江秀河被压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
原本派去跟着他的府卫也被绑着,就跪在他身侧。
李杏儿和她儿子也被捆了来。
姜苏晚看着着眼前这幅情形,两眼一黑,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径直的推开禅房的门,寻找姜苏云的身影。
姜苏云像是受了惊,蜷缩在榻上,春红用棉被裹着她,她靠在春红身上,像是受惊后绝望的鹿。
春红红着眼看向姜苏晚,声音里带了哭腔,“二姑娘可算是来了。”
姜苏晚坐到榻边,看着这幅模样的姜苏云眼泪也几乎涌出来,自责道:“对不起姐姐,我来晚了。”
要是她睡前就让人将江秀河抓起来也不会出着种事。
姜苏云闷头窝在被子里,也不出声,姜苏晚陪了她片刻,将春红叫到了一旁。
“江秀河的计谋的可有得逞?”
春红摇了摇头,咬牙道:“好在二姑娘找了镖局的人来守着,镖头见势不对,冲进屋子将人拿住了。”
姜苏晚心落了一大半,她沉着脸,拍了拍春红的肩膀,“你在这陪着姐姐,我好好跟他算算这笔账。”
“小妹。”榻上的姜苏云忽然出了声,声音仍是轻柔的,但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我想亲自问他。”她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悲切。
姜苏晚恨不得出去一脚踢死江秀河,她压着怒火,柔声道:“好,我陪着姐姐。”
姜苏云穿好了衣裳,姜苏晚扶着她走出了禅房。
“你为何这样做?”姜苏云声音不悲不怒,只是分外空洞,姜苏晚听了心中更是心疼。
姜苏晚看着江余年,也不明白他为何要行此举。
他入姜家是图谋姜家财产,可今夜让府卫替他同姜苏云行夫妻之事又是为何。
江余年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目光直直的看着姜苏晚。
“要不是你暗地怀疑我,又找到这远山寺来,我又何至于此!”
姜苏晚气的险些说不出话来,好一个倒打一耙。
“若非你逼我太紧,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江秀河控诉道。
姜苏晚忍无可忍,走到江秀河身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自己作恶多端,时至今日,还要怪到别人身上。”
她踩上江秀河的手指,碾压道:“为什么找人……”
她顿住,看了一眼姜秀云,没往下说,但脚下用力,逼迫意味十足。
江秀河的手几乎被要被她踩断,愣是一声没出。
一旁的李杏儿忽然出了声,“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暗中找人同你姐姐行房事吗,一百两银子,你给我,我就告诉你。”
江秀河睚眦目裂,“李杏儿!你个蛇蝎毒妇!”
原来这两人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姜苏晚冷笑一声,口头应了李杏儿。
姜苏云来远山寺的时候姜苏晚让她带足了银子,春红从包裹里翻出一百两递给李杏儿。
李杏儿得了银子,毫不犹疑的出卖了江秀河,她看着江秀河嘲道:“因为他不能生,当年我们成婚第三年的时候,他说要离开家乡考取功名,都说升官发财死原配,我自然不放心就那么让他离开,左右已经有了年年,他走前我瞒着他让他喝了一碗绝嗣汤。”
“这样不管他走到哪,都只能念着我们母子。”
饶是姜苏晚痛恨这李杏儿,听了这话也不得不佩服她是个有手腕的。
江秀河忽然往前爬了两步,扒着姜秀云的脚道:“娘子,都是这个毒妇害我,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做出此事,我只是想跟你有个孩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喜欢的是你,想一辈子陪着你……”
姜苏云沉默两秒,姜苏晚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她被江秀河这番话蛊惑。
好在姜苏云下一秒的动作让姜苏晚彻底放了心。
之间她抬脚踢开江秀河,轻声道:“江秀河,你让人恶心。”
说罢她姜苏晚道:“小妹,我累了,这些人任由你处置吧。”
姜苏晚忙不迭的吩咐春红扶姜苏云回禅房休息。
姜苏晚没管被镖头按在地上的江秀河,她先看向李杏儿,这一世她虽没做什么,但想到她上一世饿着姜苏云,只让她住柴房,她也不会轻饶了她。
她思索片刻,将方才递给李杏儿的那一百两银子从她身上拿走,递给镖局的人道:“这人偷窃银两,数目巨大,把她送去衙门吧。”
本朝律法严明,偷窃罪至少五十杖。
李杏儿被押走后,姜苏晚看向江秀河,江秀河梗着脖子,知道求饶没用,索性一副要打要杀随她便的样子。
他这是知道她找到了李杏儿和他儿子年年,就一定会把他赶出姜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随便找了个男人想让姜苏云有孕,届时假装是他的孩子,这样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姜苏晚看着江秀河心中厌恶无比,都说最毒妇人心,可她倒觉得,世上没有比江秀河心思更毒的人。
不管是打他一顿还是直接弄死他,都不足以消气。
正当她冥思苦想时,一旁的镖头忽然出了声。
“姜二姑娘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苏晚看向镖头,发觉这镖头长得比江秀河还要好上几分,“此言何意?”
“苏州有男风馆,对这姓江的来说岂不是个好去处,只要姜二姑娘发话,我必定让人好生招待他。”镖头朗声道。
姜苏晚还没回应,江秀河率先挣扎了起来。
“姜苏晚,我好歹做过你姐夫,你不能这么对我!”
姜苏晚见江秀河反抗的这么激烈,顿时觉得这镖头所言是个好法子,她道:“那就有劳林镖头将人送去了。”
“今日之事,多亏了有林镖头在,等回府后,必有重金感谢。”姜苏晚道。
林镖头摆摆手,一脸正气道:“姜大姑娘没事就好,我瞧姜大姑娘受了惊,二姑娘还是赶紧去陪她吧,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当务之急确实是要安抚姜苏云,姜苏晚不放心让她自己待在远山寺,连夜让春红收拾了包裹,带着她一同回了姜府。
到了姜府,姜苏晚扶着姜苏云刚下马车,便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向辰华。
姜苏晚让春红扶着姜苏云先回了府,看着向辰华道:“向公子怎么来了,可是急着要酒?”
向辰华面上确有急色,但他不是为了酒而来。
“我路过衙门,听说姜家出了事,有些不放心,便想着过来瞧瞧。”
年轻的小郎君一脸关切,姜苏晚笑笑,“多谢向小将军关心,已经解决了。”
向辰华目光落在姜苏晚白皙的脖子上,眼神干净不带亵渎道:“你脖子上有血,可是受伤了?”
姜苏晚这才感觉到疼,应当是去远山寺的路上被树枝划的,她拿帕子想要擦一下,却没找准位置。
向辰华见状不由自主的从她手中拿过帕子,想帮她擦干净。
两人挨的极近,姜苏晚有些不自在,正要出声拒绝。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谢礼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姜苏晚顺着声音看过去,谢礼沉着眉眼看着她和向辰华,他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声音如清泉般沉冷,像是隐忍着什么。
姜苏晚觉得好笑,于是挑眉笑看着前夫道:
“谢大人可是忘了我们已经和离,我做何事,同你又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