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离第18层（二）
他还杀过人。
方脸男冲口而出这么一句，吓得角落里的眼镜男发出一声响亮的抽噎。
唐凯面上闪过不快，但很快恢复正常：“好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大家好好休息，等到明天安全时段我们再行动。”
他看向江萤：“江小姐，明天寻找隐藏规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江萤淡淡地说：“我尽力。”
她简单一句话，却让气氛重新活泛起来，眼镜男感激地看着她，孙妍妍也长舒一口气。
众人小声议论着，陆续找地方躺下，熄灯后没多久，四周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酣声。
江萤在黑暗中睁着眼，更衣区被三排衣柜分成两块，唐凯和孙妍妍睡一块，其余人挤在另一块。
许梦亭翻了个身，用气声问：“江萤姐，你睡了吗？”
江萤转过头：“怎么了？”
许梦亭垂下眼：“一晚上发生这么多事，我脑子很乱……江萤姐，你不害怕吗？”
“我怕，但是怕也没用。”江萤低声说，“这里才18楼，假如出口在1楼，后面还有多少层？想活着离开，就没时间去害怕。”
“那你觉得这些人靠谱吗？”许梦亭几乎贴着她的耳朵问，“唐总好像挺可靠的，他能带我们离开吗？”
江萤沉吟片刻，小轻轻摇头：“我觉得，团队的优点在于互相帮助，各展所长。可在这里，我只看到一个领导和他的附庸。”
另外，如果隔壁的疯子那么危险，唐凯的五人小团队不但不联手铲除他，反而龟缩在女更衣室，就更奇怪了。
思索间，她突然听到一记重重的摔门声。
两人同时一惊，齐齐看向紧闭的大门，许梦亭低呼：“是隔壁的人？！”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夜里听着十分清晰。
屋内酣声停了，其他人也陆续被吵醒，但没有人说话。
下一刻，更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
一声熟悉的提示音“叮——”从黑暗中远远传来。
“是电梯？电梯来了！”许梦亭激动地跳起来，孟易枫却比她更快冲到门口。
“等等！”江萤赶忙拉住她，“你要干什么！”
“电梯来了啊，只有电梯能带我们离开这里！”
江萤低斥：“冷静点！规则第一条，非营业时间不能离开健身房，而电梯在走廊里，你要怎么做？”
“总会有办法的！”许梦亭快急哭了，“别拦我，我要回家！”
江萤迅速贴近，压低声音说：“那为什么其他人都不动，难道他们不想回家吗？”
这句话让许梦亭清醒过来，门边的孟易枫显然也想到这点，握着门把的手迟迟不动。
这时，睡在长凳另一侧，穿羊毛裙的女子坐起身，打着哈欠说：“没用的，谁都出不去，没法坐电梯。”
“那隔壁的人为什么……”
“他每晚都这样，是个疯子。”羊毛裙又躺回地上，“睡吧，早上开门时会有提示的。”
三人依旧站在黑暗中，屏息聆听外面的动静。羊毛裙懒得多费口舌，新人嘛，开始都这样，过两天就死心了。
很快，外面传来拖拽重物的响动，虽然有地毯消音，动静依旧不小。
紧接着是“轰”一声巨响，伴着玻璃破裂声，震的人耳膜发麻。
许梦亭紧张的抱住双臂：“那人在干嘛？”
江萤回答：“在砸门。”
砸门声持续了十分钟才停止，随后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回到隔壁更衣室前。
隔着一扇门，江萤甚至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
砰！隔壁门被甩上，世界重归安静。
“呼。”许梦亭慢慢坐回地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不明摆着吗，那疯子想坐电梯，但砸不开门。这鬼地方在耍我们吧，竟然在非营业时间开电梯！”孟易枫低声咒骂一通，末了又对许梦亭说，“小妹，我劝你小心江萤，要不是她坑了我，我也不会来这破楼。”
屋里其他人都醒着，他这番话等于当众给江萤上眼药。
江萤的反击是直接踩他痛脚：“我可不像你，为了活命能出卖同伴。”
许梦亭立刻接话：“对，江萤姐带我逃出20层，我就信她。”
孟易枫接连被呛，要不是担心露馅，他恨不得把江萤丢出窗户。
“说够了吗？”黑暗中，孙妍妍冷冰冰地开口，“要是没说够，都滚去屋外说。”
孟易枫一听她的声音，立刻偃旗息鼓，默默躺回原来的位置。
一夜无话。
第二天，众人还在熟睡时，头顶上的广播滋啦两下，响起一道冷漠的女声：“各位客人早上好，现在是上午十点，健身中心开始营业。”
伴随着她的话音，灯光依次亮起，众人打着哈欠翻身坐起，江萤摸摸肚子，发现一点也不饿。
“这里的水不但解渴，还饱肚子，神奇吧？不过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昨晚的羊毛裙女孩与她搭话。
众人收拾完也不出门，纷纷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江萤。
羊毛裙解释道：“大家都很激动，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你，这下我们可以离开了。”
方脸男也压低嗓子附和：“唐总说了，隐藏规则很可能是逃离这一层的方法！”
眼镜男喜极而泣：“终于能回家了！”
江萤越听越不对劲：“你们在这层待了多久？”
羊毛裙撇撇嘴：“呃，一个多星期吧，记不清了，这里没有白天黑夜，很快就失去时间概念了。”
方脸男插嘴：“我和她一起来的，唐总他们来得更早。”
“我来了五天。”眼镜男弱弱的说，“我在柜门上做了记号。”
“这么久？”江萤眉头拧起，“你们难道没试过别的法子离开？”
“怎么没有？”羊毛裙扳着手指说，“我们把这里每一寸都翻遍了，也在非营业时间砸过门，可都没用！”
“你们探索过走廊吗，除了健身房还有其他房间吗？”
三人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方脸男才讪讪地说：“你说的轻巧，走廊里全是怪物，除了那个疯子没人敢去。”
江萤：“你们说的那个疯子……”
一声清咳打断她的话头，唐凯和孙妍妍穿戴整齐，从单独休息区走了出来。
“各位，精神都不错啊。”唐凯神采奕奕，显然心情很好，“江小姐，希望你今天能为我们带来好运！”
江萤拒绝被戴高帽：“我先申明，我只能显示隐藏规则，并不能改写它的内容。”
唐凯却无视她的话，继续煽动气氛：“江小姐就别谦虚了，大家盼了这么久，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
孟易枫一个箭步窜上前：“唐总早，孙副总早，昨晚打扰你们休息真不好意思。”
可惜两位“领导”没空理他，一门心思催促江萤，要她找出告示上最后一条规则。
江萤被一群人簇拥着出门，经过器械区时，她扫了一眼落地窗，窗外似乎亮了一些，能看见灰白的雾气在翻腾。
她扭头问羊毛裙：“前天早些时候，你们有没有发现窗外的变化？”
前天早上，她看到了被困烂尾楼里的人们，想来对方也一样。
“当然发现了。”提起这事，羊毛裙却无精打采，“突然见到原先的世界，说不激动是假的。可那又怎样呢？窗户打不开，电梯不动，走廊里全是怪物，笑死，根本出不去。”
“看到了也白搭，还不如不看！”方脸男愤愤地说，转脸又笑开了，“幸好你来了，这下总算能逃出去了！”
江萤皱眉：“可我只能显示规则，万一它不是你们想要的呢？”
“不会的不会的！最后一条肯定就是逃离规则！”那两人忽然激动起来，连声否定，把一旁的许梦亭吓了一跳。
江萤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不再说话。
很快，所有人都站到守则前面。
穿蓝白制服的工作人员对他们视而不见，径自提桶去给饮水机换水。
“江小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唐凯笑着为她打气。
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江萤懒得争辩，反正她本来也准备查看隐藏规则。
她从兜里取出一张便签纸，轻轻贴在告示空白处。
周围人屏息凝神，努力盯着那张便签纸，生怕错过一点变化。
江萤并不清楚道具的使用方法，只是习惯性把它贴上，谁知歪打正着，几秒钟后，便签纸上浮现出淡淡的字迹。
“出现了出现了！”方脸男的嗓门最大。
字迹慢慢变深，许梦亭视力好，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7、如果健身房因经营不善倒闭，请立刻离开18层。”
她读完后，没有人回应，周围只有死一般的安静。
方脸男怔怔发呆，羊毛裙腿一软倒在眼镜男身上，后者半张着嘴，终于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这不可能！！”
唐凯一把推开江萤，凑到告示前把便签反复看了两遍。
“这不可能……这不应该啊……！”
不但没获得逃离提示，反而增加了新的危险——一旦健身房倒闭，他们将无处可藏。
唐凯目光阴沉，脸颊肌肉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情绪。
孙妍妍转过头，冷冷瞪着江萤。
江萤淡淡地瞪回去，作为一名社畜，她对唐凯的领导风格并不陌生。
成功了，功劳是领导的；失败了，黑锅是下属的。
现在希望的泡泡破了，不出意外的话，唐凯接下来要甩锅了。
江萤对此倒无所谓，她真正在意的是，这里果然和20层一样，有逃生时间限制，自己必须加快探索了。
就在她默默思考时，唐凯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江小姐，你太让我们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