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重逢故乡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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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霎被关入了大牢。fanghuaxs
她一身褴褛,面容消瘦,整个人和乞丐也没有什么区别,被九禁砸在脸上放了血,此刻身心俱疲,枕在角落里的干草睡去,期间被偶尔传来的爆炸惊醒几次。
开在墙上的小窗能听到掠过的风声凄厉,像是女人哭泣。她缩在干草堆里,听着风声,想到碧水榕心中酸涩。
被碧水榕砸中的脸还在隐隐作痛。
血已经干了,黏在脸上。
要多狼狈又多狼狈。
母亲还是这样的讨厌她,一点也没变过。
其实她早该明白了。
对碧水榕怀抱别的希冀,还不如期待别的。
玉霎用掌心擦了一把脸颊,翻个身继续盯着九禁看,把这个东西交出去……就算是完成了她的任务。
仙盟许诺过的。
到时候仙盟会给她洗骨,真正作为人而存在。
成为人族,一直是她的梦想。
她想真正成为人族的修士。
至于越楼……玉霎想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今她还能和越楼有个什么结果呢?
她和越楼没有结果了。
他那么好,天赋这样高,应该是在某个厉害大能的座下做了弟子,仙途通明。
自己能怎么样呢?
再远远见他一面就好了。
玉霎有些麻木地想起来月西楼。
这个伪善又残忍的家伙说得没错,她的身子已经被人玩烂了,如何再去求越楼和自己相好?
月西楼每次提起越楼,整个人就会多几分戾气和薄怒,少不了要把她摁着好一番磋磨,缠着她承认和越楼没有奸情……缠着她说别的更下流的话,让她撑在桌上看着对面氤氲雾气的镜子。
做这种事时候,月西楼惯于用拇指卡在她的上下牙间,强迫她抬头看着镜子,他披散着微微凌乱的长发,长发拥着的精致秀气的脸靠在她肩上,带着笑的眉眼藏着耽溺。
他口中衔了香茶桂花,唇齿相接时……
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趁人之危。
玉霎烦躁地想起来月西楼。
想起一袭白袍立于夜色下的他,他望着她时偶尔会落下的眼泪,他有一点点红的耳际,他左耳上嵌着的单环……想到月镜潮的腹部插着刀,靠在门上,想起他为了给自己拖延时间闭上眼引颈受戮……她没由来的想到这些,窝在干草里木讷地缩着。
他在她身上索取的,她报复了回来。
只是,她想起来她的尖刀抵在他修长白皙脖颈上时,心中动摇得厉害。
尖刀几次想刺下去,却一直没有真正扎下去,下不去手。
她没办法真的下手去杀月西楼。
不知道为什么。
她爱他吗?
不爱。
或许是带着一点点对月镜潮的愧疚。
身中那么多刀,也许不能活下来了。
他要是死了……魔域说不定自己先乱起来,或许就能缓解仙盟的压力,反正魔域没有了魔尊,就是一团散沙,他们毫无约束,毫无约束的乌合之众总是最容易击破的。
玉霎攥紧刺进月西楼胸口的九禁,把脑海里关于月西楼的画面都抹去,闭上眼。
天亮时,几个穿着青衫的仙盟弟子打开牢门,不由分说地将她加起来,拖了出去。
“你就是那个和魔族私奔的半魔罢?”
负责押送她的弟子瞧她长得像传阅画卷里的人,出声嘀咕了一句:“长得这样像,又是被碧水法主关起来的,那就是喽。”
“既然已经和魔族逃走,为什么又要回来?”
他们几个嘻嘻哈哈,“那个魔族抛弃你了?所以只能灰溜溜跑回来投靠人族了么?”
和魔族私奔……?
被锁链拖着行走的玉霎有些浑浑噩噩,她有些奇怪地想,谁和魔族私奔?
她吗?
她没有。
+
仙盟,安天殿。
玉霎被人押着到了大殿上。
殿上早早就坐满了赶来参与审判的诸位大能。粗略一扫,除了几个平日里负责审问弟子的戒律真人,附近几个峰头的首席掌门都来了。
都是仙盟里颇具话语权的真君道人。
玉霎被扔在殿上跪着。
“罪人带到。”
她听到有人唱喝,不明所以地抬头,只见殿上主位坐镇的景熙真君,景熙真君威仪端正,神清如长江皓月,貌似太华乔松。
他是仙盟四位道君之一,在其他三位道君闭关之际,由他牵头处理仙盟重要的事务。
为什么连景熙真君都请了出来?
玉霎很疑惑,而后就注意到了自己许久许久未见的师尊——济峰,聚花真人,何须。
他坐于景熙真君左侧,头戴青布道巾,身穿法袍丝履,还是记忆里一丝不苟的模样。
景熙真君右侧分别是情峰掌门碧风刹、碧水榕等人。殿内点起了紫星灯,肃穆庄严。
玉霎看见师尊的目光复杂,欲言又止,而后把脸扭过去,像是不忍心。
“你就是玉藏?”
坐在主位的景熙真君低头审视跪在殿上的半魔,开口问道:“是这个名字么?”
“是。”
玉霎赶紧自报家门:“济峰座下弟子玉藏,拜见景熙真君。”
“三十八年前跟随济峰弟子一同前往魔域,执行刺杀魔尊的任务,弟子已经完成。”
她语气有些颤抖,急急地把装满灵源的九禁掏出来,放在面前,说:“弟子亲眼确认魔尊尹蘅死亡,又重创了魔域太子月西楼,这是吸纳了魔尊灵源的九禁,还请真君鉴查。”
大殿上鸦雀无声。
“你说,你杀了尹蘅?”
景熙真人挑眉,“当真?”
“是……”
玉霎不知道为何,感觉殿上的气氛越发的诡异,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仙盟弟子。”
景熙真君缓缓开口,“拿上来与本座瞧瞧。”
一旁服侍的道童把九禁放在托盘里,呈到了景熙真君面前。
玉霎伏地不作声。
九禁是当年唯一能扼杀住膨胀魔域野心的大能谢晦流留下来的法器,他嘱咐过,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一定要找办法刺杀魔尊尹蘅。
谢晦流在天地间消失得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魔域的尹蘅却好好地在不断在给仙盟找麻烦。
仙盟前期不想和她冲突,和一个心性阴晴不定的魔头打起来代价如何,他们是知道的。
现在看起来,是他们做错了。
不过,尹蘅,是一定要被除掉的。
她是魔神的继承人,暴虐无道。
听着九禁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坐在景熙真君左侧的何须几番想开口,到临了还是罢了,对面的碧风刹倒是先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哼了一声,道:“孽障,捅下滔天大祸,还敢回来邀功?”
滔天大祸?
玉霎不解,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整个大殿的人一丝魔尊已死的喜悦也没有,反倒是个个愁云惨淡,像是遭遇了什么难事,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埋怨。
埋怨?
为什么会死埋怨?
难道是碧水榕又说什么了?
玉霎的视线再看向母亲。
碧水榕连看都懒得看她。
怎么了?
玉霎的额头冒出了汗。
“你杀了魔尊,确实不错,你是千百年来第一个完成此事的仙盟弟子。”
景煦真君放下九禁,语气淡淡,“不过,尹蘅魔头向来狡猾,你未必能杀死她,反倒是给了她机会借口率先攻打人世。”
什么意思?
“玉藏,你把你刺杀尹蘅的经过细细同我们说来,祖师爷在上,你不可有妄言。”景熙真君说,“四十多年前,你去往魔域,是怎么样一步一步接近魔尊并杀死她的?”
玉霎迟疑了下。
她抬起头,四处张望。
看到的都是压迫的目光。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年幼的时候……也曾经……也曾经受到过这样的压迫。
头开始眩晕了。
“说吧,玉藏。”
玉霎沉默了下。
她把魔域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说了出来,她是如何混进魔京,如何接近的魔尊,都说了出来。
众人眼中透出来的神色,投在玉霎的脸上。
让她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好像又是那个瑟瑟发抖的长着角的女孩。
她的存在就是屈辱的。
玉霎觉得心下一沉,支撑她渡过那么长久岁月的信念,突然开裂了。
“九禁里的灵源需要诸位真人一齐破解,既然我们得到了灵源,也不算是损失,先让孩子下去休息吧。”景熙真君站起身,轻叹一声。
玉霎从来没有见过景熙真君,不知道这样修为高深、位高权重的真君处事如何,只是在他走后,自己被摁住了。
碧水榕竟然是一句求情也不为她说,反倒是很积极地让人把玉霎拖下去,压入水牢。
+
玉霎被关在了潮鳞水牢之中。
她的一半身子吊在空中,一半身体浸在冰水里。
她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
四十多年前,是他们把大病初愈的她叫到济峰去,说伽鹤宗已经解散了,要不要到济峰去,做何须真人的弟子。
她答应了。
在何须座下修炼了压根就不是剑修的课程后,是他们委托了任务要她去魔域刺杀魔尊,美其名曰入世修行,为天下除害。
她也去了。
忍辱负重,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从一轩天诸多危险之中逃回来,他们却又这样对她。
把她关入了只有死囚才来的水牢?
为什么要把她关进水牢?
发生了什么?
玉霎十分茫然,她垂着头,忍受着没过小腹的水的寒冷。
“聚花真人。”
师尊?
玉霎抬头,看向停在栅栏外的何须。
“玉藏。”
何须站在水牢外,看着他的徒弟。
虽然四十多年不见,他依旧记得这个长着兽角的弟子。仙盟让他教习一大批从伽鹤宗解散重组的半魔。
他原先不愿意的,他原本是负责教习辅助术法的峰主,和魔族有过节,不愿意教习半魔。
但这群半魔却
“师尊……咳咳。”
玉霎开口说话,先咳嗽了起来。
何须让人把玉霎放下来,但是并不跨入她的牢房一步。
“师尊,我完成了任务,为何要关我?”玉霎虽然被放了下来,但脚上拖着沉重的锁链,她挪到何须跟前,抬头问他:“我不理解,为什么?”
她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何须摇了摇头,说:“你或许就不应该回来。”
“为什么?”
“仙盟早就不容一个魔族。”
何须说:“你一去那么多年,没有人觉得你能回来。”
战争已经开始了。
在一轩天出现异象的时候,战争就已经开始。
前线的弟子把战况回禀回来,说是有成千上万的魔族骑着獠牙突起的魔兽,破开海浪像是黑色的沥青一样涌向人世。
虽然仙盟和魔域一直有摩擦。
可此前都有顾忌,一直维持在某个诡异的平衡里,谁也不想破坏这份平和。
魔尊也讲究师出有名。
她做事向来古怪,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她死了,被人族派来的修士杀死。
魔域有了攻打人世的理由,所以,他们来了。
“仙盟在魔域的稷山号角吹响开始,就已经结下了法阵,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法阵的假象。”
真正的天幕被法术遮蔽。
法术结界外,雷声轰鸣,红月凌空。
魔兽的嘶吼长啸,狂热魔修把能杀的都杀了,他们正在为搏命前程。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杀了魔尊,导致魔域发动了对仙盟的攻击。”何须从怀里摸出来一个九禁,伸到玉霎面前,“若是术法结界被破,你可在人世面对的是什么?生灵涂炭。”
他看着玉霎错愕的脸,缓缓地,又拿出一个匕首一般的法器,竟然又是一个九禁。
“这是谢宗主留下来的法器,能破魔尊的护体法术……它不止一个。”
何须缓缓地说:“仙盟的内门弟子,几乎人手一个。当初给你们九禁,说这是唯一能刺杀魔域的法器,是因为……”
他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愧疚,说:“想让你们活下去。”
也就是说,一开始,谁都不认为他们能成功,给他们九禁,说是任务需要,不过是可怜他们。
让他们有信心在魔域好好活着罢了。
九禁几乎人手一把,但分给五十二个半魔弟子的,只有一个。
“你说什么……”
玉霎有些怔愣。
“玉藏,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回来。”何须说,“既然你能在魔域活下去,那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回来?”
“让你们这些半魔去杀魔尊,一开始就是假的。”
这下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
仙盟一开始就没指望这群傻乎乎的,连内门弟子都不是的半魔能够完成任务,就连重要的九禁,也只分给了他们一个,让他们轮流握着他们心中的责任,挨过一个又一个远离家乡的夜晚。
玉霎也被蒙骗。
她那时候还小,天真,单纯。
该具备的生存能力,没有人教过她。
她那样轻易地相信了。
何须特地来告诉她真相,心里也是怀着一丝愧疚的,作为一个修士,他始终于心不忍。
“我不知道。”
玉霎沉默了许久,想起自己在魔域受的苦难,掉下眼泪,说:“我不知道啊,师尊。”
我不知道,这原来是个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