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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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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四月,玉霎又见到了尹蘅。fangzexs

    初雪这天,她很早就被叫起来,侍女们涌入屋内给她梳妆。

    角儿捧着新订的珠花头面过来,精致漂亮的珠花在灯下折射着绚烂的光,落进了她的眼里。

    “娘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玉霎昏昏沉沉地任她们摆弄,镜中的月镜潮身上裹着黑色的衣袍。

    他的头发又长了,已经到了腿部,披散着头发歪着头看人的模样好看得紧,此时才睡醒,像一只慵懒的豹。

    “大概是忙吧,好容易挤出时间来分给我们。”

    月镜潮左右歪歪,极为懒散:“早些也好,我们早些办完回来还能睡会,我都不想出门去处理那些破事了,还不如在家里和阿玉睡觉。”

    其他侍女面无表情地忙碌,只有角儿和陆小平两个半魔少女偷偷笑了起来。

    侍女们给玉霎穿上了玄色的衣袍,有点类似直裰,但是更大更长,不过是鳞织纱制成的,动起来能看到鳞纹的反光。

    月镜潮给她戴上了的淡粉佛珠和背云,又在她鬓边插了几朵开得正好的珠花,欢欢喜喜地拉着她出门。

    兰因堂的雪清早已经被人打扫过了,不过此时还在下雪,把清扫过的小路又覆上一层薄雪,年轻的夫妇拉着手踩在薄雪上,一路走一路调笑。

    雪纷纷扬扬落在他们的乌发上,染了一层白。

    “娘一直都保持着那个模样,她的修为足以让她至死都保持着年轻,不知道咱们两个半魔也能做到么?”月镜潮给她掸去乌发上的雪,说。

    玉霎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再劳累后,皮肤都变得格外地好,笑了笑,“韶光年华春去渺,自古年少难追还,怎的说这个?今日不说说笑笑,你倒感叹起来。”

    “要是和阿玉一起老去也好。”

    他哈哈地笑,眉眼之处是喜色,“有道是两处相思同淋雪……这诗不好,我不说这个。”

    “要不要吃过早膳才去相娘亲问安?”月镜潮搂住玉霎,亲昵地蹭了蹭她,语气柔软说:今日起来一点不饿吗?”

    “不饿。”

    玉霎想了想,说:“是有些,结束后再吃罢。”

    “好。”

    月镜潮给她提着裙摆,两人一同朝着兰芝堂而去。

    自秋日野游后,两人在芦苇丛里互诉衷肠后,感情越发地好了起来,玉霎渐渐地对月镜潮没有那么防备。

    于是在床上的花样也多了起来,玉霎调教它摆弄自己的身体,见她这样娴熟,少年嫉妒、受用又心疼,纠缠间总要咬着她,让她喊自己的名字,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到达,像只闹腾的小狗。

    少年夫妻确实该好好享受每一个夜晚。

    月府,兰芝院。

    新郎新妇在尹蘅面前跪下,同饮合卺酒。

    不用侍卫跟着的尹蘅乘着风雪来到月府,为新婚的夫妇主持魔族的合籍。

    先前订婚已经昭告了所有人,而今合籍只需要一个证婚人和新人便可。

    “很好。”尹蘅抚掌笑,道:“我儿与新妇如此朝气,我见了甚是欢喜,今日为你们二人结下血脉合籍,望你们恩爱长久。”

    “多谢母亲。”

    两人喝完合卺酒,拜谢高堂。

    坐在堂中的尹蘅屏退了屋内所有的侍女,脸上的笑意收拢,垂眉看着堂下跪着的新人,道:“我今日来,不止为了你们成婚的事宜,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们说。”

    月镜潮把玉霎扶起来,掸了掸她的裙子,让她在椅子上坐下,转脸过去看着母亲。

    “说罢,母亲。”

    “我要你们都向魔尊效忠。”

    尹蘅斜倚着,眉眼里的喜色褪去,冷漠且叫人觉得威严道:“近来人世不太平,魔京以及北方各城又乱,加上驱逐半魔一事,使得魔尊陷入被动之中,作为我的孩子,你们都立誓对魔尊忠诚。”

    玉霎不解,看着她。

    但身边的月镜潮已经站了起来,他行魔族礼,语气坚定:“愿听从母亲的教导,为母亲效劳。”

    玉霎心中冒出许多疑问,但尹蘅的眼神看过来,也站起起身,“我也是。”

    “你们两个虽然都为半魔,但都在我的阵营,自然要忠诚魔尊,念在你们两个才成婚,新婚燕尔,到春日再随我一同前去魔宫伺候罢。”

    “是,母亲。”

    少年很淡然地应了,完全不意外她会说这个。

    可此前他什么也不知道,只呆呆地以为自己家中是商会……啊,是月西楼。

    看来傻的是她吧?

    说不定此前哄她玩儿的都是月西楼,月西楼才明白自己的身世,才会如此淡然地应下母亲的决定。

    玉霎心下感觉不好。

    常人难以入内的魔宫,真的可以轻易进去么?还有这突如其来的任命,感觉不妙。

    “我不过……我不过是个野舍的屠夫,如何能担当起重任?”玉霎迟疑了下,说。

    “杀人和宰牲畜没什么不同,不必担忧,你只消告诉我,你愿不愿意为魔尊效忠?”

    玉霎沉默三秒,再拜:“我愿意。”

    血脉合籍完成,玉霎便完完全全和月镜潮是一体的夫妻了。

    她看着腕子上的血红印记,走在廊下,想着月镜潮说过的,结了这个东西,只要证婚人不同意,就没有办法解开。

    “在想什么?”月镜潮跟在她身后,见她低头看着腕子上的血印,越走越慢,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个会一直留着吗?”

    “不会,三天后,它自己会隐入皮肤内,不用担心。”他握着她的手,道:“吃早膳去吧?其余的别多想了。”

    早膳丰富,同样四素四荤,四样点心四碗粥,还有一个小铜锅,正在咕噜咕噜冒着泡儿煮切得极薄的肉片。

    两人围炉看雪,共用早饭。

    玉霎端着碗,一点点地吃,末了时不时会抬眼看对面的月镜潮。

    “你抬头看了我六次,怎么了,有什么想问的吗?”他用筷子戳着面前的鸡,看紧致的鸡皮噗嗤冒油,头也不抬地问。

    “你知道现在魔域和仙盟到底是什么情况?北方魔族和魔宫动乱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外出当商会学徒么?为什么还会和这些扯上关系。”

    “阿玉。”他笑,“你混迹在茶楼那么久,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吗?”

    “外边听来的始终是添油加醋过的谣言,怎么能和事实相比?”

    玉霎在茶楼里混迹,一为打听消息,二是熟悉地形,月镜潮派着关桐和小菊左右不离地跟着,肯定知道她听了什么,说了什么话。

    “也是。”

    此前魔尊根本不在意那些到处流窜的半魔,他们做了恶,自然是有魔兵负责处理他们。

    但随着人族的卧底一个个聚集在魔京,聚众作乱,被守备魔将发觉,而后又出现了萧天纵刺杀魔尊一事。萧天纵处决后,魔尊下令搜查魔京城内一切半魔,有可疑的全部盘问。

    这一盘问果然问出来了许多的端倪,魔京城内存在不少的刺客,但除了萧天纵确确实实是人世仙盟派来的以外,抓住的皆是北方魔族假借仙盟的由头试图暗杀魔尊。

    自统治魔域以来,魔尊力压北方,如今她觊觎仙盟,培养窥月魔童又在其他地方耗费许多心力对北方魔族的统管放松许多,这才给了他们机会暗地里谋划刺杀魔尊。

    成功了便可以结束这个臭女人的统治,失败了全部推到人族头上。

    这也是魔尊后来下令驱逐魔京和京畿城内一切没有暗契的半魔的原因,但北方魔族不死心,还是要聚集在魔京城内暗中挑事。

    南部已经调来了守备魔将,月镜潮自然不会告诉她,这些天他在外面都在干什么。

    “我们也算是魔尊阵营的么?”

    “是,要绝对忠诚魔尊陛下哦。”

    玉霎低头去吃芋头粥,知道月镜潮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点点头,“我知道了。”

    合籍过后月镜潮变得越发地忙碌,似乎是真的弃商从戎了,每日都很晚后才满身寒意地回来。

    有时候身上的血腥气息浓稠得像是一团雾气,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麻木了,他一点感觉不到。

    虽说这个家伙在她面前和此前一样,但,总感觉有些地方变了。

    玉霎看着读物上他用朱笔写下的批注,想起来月西楼。

    她怀疑是不是月镜潮已经完全恢复了此前的记忆,其实一直哄骗她?

    但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既然恢复了记忆,为何还一定要坚持和她成婚,又扮做单纯无辜的月镜潮哄她玩儿。

    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不是么?

    只是突然之间被拆穿了,叫人觉得没趣,只是心里觉得他还是那个月镜潮,不谙世事,单纯的少年人,没什么脾性……月西楼毕竟太不可控了。

    风雪呼啸,晚归的月镜潮进门,先褪去了身上的斗篷,再是大氅,把身上厚重的衣裳褪得只剩一身白绸单衣,才跨步进内室来。

    “好冷啊,阿玉。”

    他扑到床上来,抽了她的书,把她连同被子一块抱住。

    “手脚怎么这样冷?”

    他又顺势把她的脚藏到怀里。

    今日的气息干净了很多,只带着梅花幽幽的香,玉霎把脚从他怀里抽出来,转了个身,像是在同悲塔里的那样冷落他,才回来高高兴兴要扑到她怀里的少年吃了个空。

    “阿玉?”

    她不再跟月镜潮厮磨。

    总觉得心里难受。

    哪怕是他只穿着最单薄的衣裳抓着她的手往身上蹭,有色诱的嫌疑,玉霎也不为所动,惹得他坐在床头掉眼泪,狂乱的夜晚最终熄灭。

    月镜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覆过身,看不清楚脸,长发垂落在她脸上。

    他轻声问:“怎么啦?是生我的气了吗?”

    玉霎不说话,她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日子一天天过去,积雪越来越厚。

    冬日里吃了几次拨霞供,月镜潮都没有再参与,他甚至开始夜不归宿,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玉霎便一句话不同他说。

    不知怎的,才合籍的两人竟然陷入冷战去了。

    月镜潮倒是想问清楚为什么,但第二日总有事情要做,忙得他昏头。

    在人世春节这天,玉霎招呼了角儿和其他几个半魔孩子来一起吃,因着冬天不便出门,月府请来了戏班唱戏给夫人解闷。

    “人世的冬天也像魔域一样冷么?”

    吃着吃着,桌上的陆小平问,这个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出头,但长久的苦难让她变得矮小瘦弱,看起来不过八九岁:“人世的食物都那么好吃吗?”

    “我也很久没有吃过人世的食物了。”

    玉霎说,“在这天的时候,是要给小孩一人包一个红包的,待会吃完饭,你们每一个人给我说写吉祥话,然后跟我说一个心愿,我便给你们一个红包,需要什么可以自己买。”

    其他几个小孩的心愿都很坚定,都是想要吃食、衣裳、等其他外物。

    “我想要像夫人一样,”

    轮到角儿时,她说。

    “什么?”

    “想夫人一样,找一个对我好的人,值得依靠,不必遭受别人的侵害。”

    玉霎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独立,自己靠着自己吃饭,靠山山会倒,等你再长些些,我送你去读书,或者学习绣花?”

    角儿点点头,说好。

    台上还在唱着戏文,这是魔域独有的变种木偶纹戏,一人在舞者身后扮演操纵者,舞者模仿木偶舞蹈,正在讲述的是一个少女为爱渡河化作痴嗔的恶鬼追逐男子。

    玉霎停下筷子,瞧着台上的戏子,对一旁侍奉的小菊,道:“过会把他们都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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