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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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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月镜潮看他:“你同阿玉姑娘,不是旧相识吗?”

    “玉霎?这是她现在的新名字么?”

    “霎这个字可比藏好一些,玉藏玉藏,把美玉藏起来,寓意可不好,这家伙以前名字叫玉藏,你可知道?”

    解通喃喃着说道,而后嘻嘻一笑,“嗨呀,什么旧相识不旧相识,我这不是为了她好,你看她病得多难受,有时候死了也算一种幸福不是?”

    “玉藏?”月镜潮咀嚼几番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初见时候的那个雨夜,他是不是——是不是喊了某个自己也不清楚的名字。mbaiwenzai

    阿藏——

    月镜潮把目光落在玉霎的脸上,手忍不住没入她的发间,去摸那两块痂,问:

    “阿玉姑娘,此前是长着角的么?”

    “你怎么知道?”解通惊讶地问:“她连这个也告诉你了?半魔长着魔族的角可不多见,不过她的角断得早,连当初一处上船的同伴都很少知道她长了那么两个玩意。”

    玉霎若是长着角,旧时的名字又叫阿藏……

    月镜潮垂下眼睛思索了好一会,心中难免把她和梦中总是叫他伤心的女孩联系起来。

    可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去过人世,对玉霎所说的人世一无所知,要从和问起?

    世间巧合也许真的那么巧合?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抛弃阿玉姑娘。”月镜潮坚定地说,“阿玉姑娘对我有恩,她不曾厌弃我,我也没有放弃她的理由。”

    “你要是再敢说一句杀死她的这种话,我绝饶不了你。”空有美貌的少年抬头看着他,非常认真。

    解通吃着果子,啧了一声,又抬眼去看月镜潮的眉眼,凉凉开口:

    “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不妨说与我听听罢?你要是着了什么恩不恩情的道,那你可要惨了,你知道玉霎喜欢的人跟你长得像吧?”

    “长得这样像,真叫人分辨不出来你是谁……你何苦对她痴情?你知不知道这人心有多狠啊?”

    月镜潮不想听他说这些,觉得他实在是烦,怨不得阿玉姑娘说他花名贱货通,专说些别人不愿意听的话。

    “她什么事情我差不多都知道,你真的不想听?”

    “别说了。”

    他抿了抿唇,出声。

    “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只是把你当作某个家伙的替身罢了。”

    解通才不管他,故意道:“你想不想知道她和她情郎的故事?我都告诉你,你早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面目,早点离开她,跟着她受累做什么?”

    魔域的生活很磨人,让人的心异化成恶鬼。

    解通在魔域受尽了磋磨,今日发现玉霎还是那个鬼样子,似乎过得不错,身边跟了个漂亮貌美的少年。

    他嫉妒。

    非常嫉妒。

    他看着玉霎,想把她毁灭,让她也落到和他们一样的境地里。

    “你到底想做什么?”月镜潮听着他的语气,觉得很不对味,警惕的母鸡一般盯着面前的黄鼠狼:

    “我情愿跟着她与你何干?她有她以前的生活,她此前爱上什么人……有什么情郎,与我像不像都与我无关。”

    “嗤,好一番痴情的言论,魔域少见痴情的家伙呐,况且你又是这等容貌……”

    解通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面前的少年,砸吧一声,说:“玉藏死了,你跟着我吧?”

    “你跟着我,我们两个逃出去定能谋一个生机,而后你我……”

    “做梦!”回应他无赖的话的是一块石子,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月镜潮非常生气,这个乞丐一样的家伙不请自来,张口就说了些让人讨厌的话,辛辛苦苦煮来给阿玉姑娘的汤也被他喝掉了。

    而且,他还可能会伤害阿玉姑娘。

    月镜潮毫不犹豫地攥紧一头尖利的木棍,对准他,仿佛他敢靠过来,他就和他拼了。

    “说着玩玩,那么认真干什么?像个猴子似的掷我石子作甚?”

    解通笑,低头把最后一点热汤吃尽。

    长时间的逃难和饥饿,让他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一顿好的了,今日要死也先做个饱死鬼。

    “虽然同为半魔,但你要打可打不过我哦,快点将木棍放下,咱们和和气气说话。”

    白衣少年隐在黑暗之中,眼神决绝,像是蛰伏的豹。

    “你想杀我?”

    解通压根就不惧怕这个看起来空有美貌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嗤笑,“你将你的阿玉姑娘叫起来和我打吧,不知道这些年她的武力退化了没,要是连我也打不过,可就没希望回去咯。”

    白衣的少年还是不说话,看着他,昏暗的月光漏了一缕进来,落在他的肩上,一双秀气的眼被晕开的月光蒙住,像是摇曳的水光,带着戾气。

    从他身后的缝隙里看出去,恰好能看到那枚大得吓人的红月。

    红月像一只正在窥视他的巨兽眼睛,带着愤怒回视,莫名叫人心底生出恐惧。

    在魔域见风使舵混迹惯了的解通没由来头皮发麻,像是对上了什么了不起的大魔。

    他在看到面前半魔阴恻恻的眼睛时,立即扔了香炉,在月镜潮要杀他之前,从庙里跑了出去。

    解通跑出去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他居然被一个半魔吓跑了?

    眼看解通跑了,神经紧绷的月镜潮送开手里的棍子,松了一口气。

    想到自己屡次被人调戏,漂亮的脸颊上浮现出羞愤的粉,扭头去看玉霎。

    玉霎好好地睡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俯下身去,虚虚趴在玉霎身上,脸贴着她,长发铺散,像是海中弥漫的海藻,盖在两人身上。

    “阿玉姑娘,我觉得很伤心。”

    月镜潮久久地感受她的气息,于黑暗里喃喃开口,“怎么谁都能欺负我呢?”

    他呼吸渐渐平稳。

    夜色寂寥,缝隙里的红月不见踪影,寂静的黑暗里突然有低沉的声音说话:“他们该死……是吧?”

    在梦里经历仿佛几百年岁月满身大汗的玉霎在后半夜醒来,醒来时,发现月镜潮伏在自己身上,脸颊哭得湿漉漉的,不知道怎么了。

    她头疼欲裂。

    “阿玉姑娘。”

    睡得并不安稳的月镜潮察觉到她醒来的动作,睁开眼睛,支起身体来,看她,语气关切,“你还好么?”

    “还好。”

    月镜潮起身,倒了点水,装在一个叶子折的杯子喂给她喝,玉霎嘴唇都干裂了,喝了好几杯水才好些。

    “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她抬起无力的手,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脸颊,轻声问:“被谁欺负了?”

    月镜潮摇了摇头,说:“我担心阿玉姑娘……你昏过去太久了……”

    “我没事。”玉霎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安慰他,说,“只要吃了药就好了……没有也算了,左不过只是病一场。我们这是在哪里?”

    “不知道。”

    月镜潮小声地告诉她,自己将她从拍卖行里背了出来,先下仓皇逃窜,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

    逃出来了?

    玉霎蛮惊讶的,她看了看衣衫破烂的月镜潮,他看起来这样瘦弱,竟然背着她从那些家伙手里逃出去了吗?

    这……

    她盯着他看了好久,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低下头来,说:“多谢。”

    “你受累了。”

    “我不累,阿玉姑娘说的什么话。”

    月镜潮有点不高兴了,他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水渍,偏过脸去,“我不要听你说这个,为何总是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他对玉霎一直有亲近之意,但不知道为何她总是这样的疏离。

    月镜潮心里想的是她和那个叫越楼的人、和那个乞丐一样的家伙,他们的话乱糟糟的搅在心间,眼下她说什么落在他耳朵里都变了个滋味。

    叫人吃味得难受。

    玉霎总觉得他有点不大对劲,想了想,挪到他身边,像往日那样,伸手牵了牵他的手,道:“我睡着期间,可是有什么发生么?”

    “没有。”

    “还是说,我有说什么冒犯了你的话?”

    “没有。”

    “那你为何这样闷闷不乐?”

    月镜潮赌气摇头,还是说:“没有。”

    玉霎咳嗽,道:“若是我说了什么冒犯的话,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算我的错。”

    美貌的少年转脸来看她,看她脸色绯红,眉间病气萦绕,到底是叹了一口气,也不想着赌气了,抓住她冰凉的手,说:

    “没有,阿玉姑娘没有错……你才醒来,身子都被汗浸透了,我去给你打点水来,湿了毛巾给你擦擦身,可好?”

    他贯来这样的温柔态度,自收留他开始玉霎便得了他诸多照顾,一想到他背着自己奔逃在山林里,她便觉愧疚,久久才于黑暗里点点头,说:“麻烦你了。”

    “不麻烦。”

    少年跪坐在她身边,松开她的手,脸颊爬上一点点的红。

    醒来的玉霎还是难受得很,月镜潮看她这样子也走不了太远,这些天附近除了一个解通就没来过别人,于是就打算在附近找些吃的,给玉霎补补。

    读书的呆子想法很朴素,身体虚弱是得找点东西补补。

    空着手的月镜潮出发去寻找食物按下不表,且说璟城内部出动大批人马去搜寻下落不明的小公子。

    拍卖行的人坚持说自己的防守严明,那两个半魔走不了多远,可把逃跑的半魔抓了个干干净净,还是不见那个携带者金属香囊的少年。

    被苍川啪啪赏了两个耳光。

    脑袋从脖子上掉下去了。

    拍卖行主人早就被五花大绑扭送湛城,湛城的魔主坐镇,她会把实情详报魔京。

    按理来说,魔京才不屑于处理这等小人物,但他毕竟伤害了小公子,所以必须押送魔京处置,至于其他人,依照魔族的行事风格都杀了。

    见小公子不在这群半魔里,苍川只得叫人牵出了用于搜寻的魔兽去寻找小公子。

    “这人到底是谁啊?”

    有不明所以的人战战兢兢地发问。

    “南部守备的大将,苍川将军。”

    “不,我是说,那个跑掉的家伙。”

    “不知道,大概是某个魔主的禁脔?”

    “住口!”

    止住这些低语的是骨肉断裂和兵器铮鸣,熊熊大火自黑夜里被点燃,很快将此处化为火场,夜里静得只剩夜风呼啸。

    苍川骑在神骏的坐骑上,一脸严肃。

    小公子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他疑惑地想,怎么会在南部沦为供人拍卖的奴隶?

    把小公子失踪消息传到南部的同僚说,近来小公子心情不好,非得出门游历,不但被人下套差点折在花楼里,还被一个女人迷住。

    最好多留意这个女人,查查她的来历。

    难道是被那个女人唆使了么?

    不应该吧。

    他是见过那位小公子的。

    现在魔京不允许以以往的头衔尊称他,只以人世的称呼称他为公子,魔将魔主见了他,都得对他称自己是商会的成员。

    为什么?

    苍川不是很明白这个,毕竟很多年前,无论是多尊贵的魔主,在他面前都得半跪行礼,唤一句殿下。

    怎么他闭关回来,对他的称谓都由殿下变成了小公子。

    是发生什么了吗?

    苍川闭关回来后,没有见过这位小公子,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尚且年幼之时。

    记忆里,小公子模样生得秀气精致,小小的豆丁学什么都一眼一板的,喜欢读人世的书,喜欢学习人世的事物,很爱干净,脸上总是挂着笑不是任由别人欺负的主,不喜欢别人占自己便宜,很少会动怒,但也不是没有折磨过人。

    小公子性格便是钝刀子磨肉,只疼得人死去活来,不见血——去到人世后更是如此。

    仙盟那群人不就是这样的,笑里藏刀,嘴甜心苦。

    小公子把这些东西全学会了,饶是魔京那群老头都被他整得够呛……这样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成了拍卖行里待价而沽的奴隶?

    发生了什么?

    苍川一边回忆着小公子,一边同魔兽朝西边方向找了过去。

    有专门寻人的魔兽,寻起人来方便了许多,一干魔兵很快找到了某条藏在山沟里不起眼的小溪。

    而后,骑在神骏魔兽上的苍川在云端看见了一个挽着袖子裤腿的少年,弯着腰在河里摸鱼,小心翼翼地带着点笨拙。

    一条鱼从他旁边经过,少年人下手晚了一秒,被鱼扬起来的水珠泼了一脸,他只得丧气的用袖子擦擦脸,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水下的动静。

    苍川沉默了。

    月镜潮用木质的鱼叉叉了半天,总算是抓到了一条莫约两斤重的水鱼,心中大喜,才要上岸,转身,便看见岸上乌泱泱的站满了人。

    为首那个红头发的盯着他,面目阴沉地拔出了剑,把月镜潮吓了一跳。

    “你们……”

    他有些怔愣。

    追兵?

    什么时候来的?

    “见过公子!”

    红头发的大魔单膝跪下,大喊,但见身后的人也跟着齐刷刷地跟着跪下去,口里高喊见过小公子。

    月镜潮抱着他的鱼,眉头紧皱,且不知失措。

    “请问,你是……”

    语气很是陌生。

    苍川皱眉,心想不应该啊,他的模样同五十年前并无二致,小公子不该认不出来,但既然他问了,没理由不回答,抱拳答道:“我乃魔域南部九郡守备魔将苍川!”

    “将军,是商会成员。”

    有属下提醒道。

    “乃兼任魔族商会开拓部成员。”

    他的语气铿锵,“前来觐见!”

    月镜潮手里的鱼在这沉默的气氛里,摆了摆尾,甩入了河中,浪花又溅了他一身。

    “……”

    两方再次沉默。

    “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苍川皱起两条严肃的眉毛。

    “捉鱼给阿玉姑娘进补……”

    被女人迷惑甘愿为她做蠢事是可以原谅的,历代魔域大统领们虽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但意外都是情种。

    苍川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说:“这等小事,还是属下们来做吧。”

    “冒犯了。”

    苍川一掌打在岸边的土上,强大的魔力把小溪里的鱼震起,纯粹魔力在刹那间把鱼都串联了起来。

    “公子,你要的鱼。”

    身后的魔兵一脸严肃地把鱼都收起来。

    苍川直直地看着月镜潮的脸,说:“公子又是何苦?现下动乱不太平,你应该回到府邸或者魔京去。”

    “南部诸郡诸城,你随时下榻,现在还请暂时随我们回避。”

    月镜潮抬头看着苍川手里的蹦跳的鱼,觉得自己若是敢拒绝这位勇士的一个要求,很可能同它们也没什么两样。

    “我得先回去把阿玉姑娘带上。”

    他抿了抿唇,妥协道。

    苍川脱了披风给月镜潮,微微侧身,等他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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