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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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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中毒

    董呈彰终于喝到了新鲜出锅的奶茶。

    茶叶和羊奶, 还有糯米珍珠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把董呈彰迎到屋子里,十月就到厨房去煮奶茶了。

    没想到董呈彰竟然跟着她到厨房“参观”了。

    一边看一边点头, 夸她有巧思, 竟然能想到把这三个东西联系在一起。

    十月一边做一边和他解释。

    “主要是为了给三三弄点吃的, 大夫也说羊奶是好东西,小孩子吃了好。我就想着家里金金和阿平也可以喝一点。就是那羊奶的膻味有点重,想着放点茶叶一起煮着,说不定味道能缓解一些。我这个做法也是根据蒙匈族的吃法改良了一下。听说他们煮的时候放盐, 我放的是糖。”

    “这个羊奶和茶叶一起煮还可以说从他们那里改良了做法,这‘珍珠’又是怎么想到的呢?”董呈彰对十月很好奇,怎么这么个小丫头,能想到这些好吃的呢。一般人谁也想不到用糯米做成小圆子煮出来和羊奶一起喝的。

    “这个就是做着玩儿的, 就像是煮小汤圆一样,煮出来白白的, 亮晶晶的,不都说珍珠就又白又亮嘛,我就给取了‘珍珠’这个名字。以后还想着看看能不能用这个赚钱呢,可不得把名字取得听起来就很贵的样子嘛, 嘿嘿。”

    董呈彰一个劲儿的点头,啧啧出声,“果然还是得是年轻的脑子, 这都能想到。”

    “在北地的日子难啊,当然想着多赚钱点啦。”

    “要是百姓们都像你这般,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董呈彰感叹了句。

    因为董呈彰一直在厨房, 大家也都没在屋子里。

    青葵对唐开泰家房子后面的大帐篷很感兴趣,唐开泰带着青葵在房前屋后给他介绍, 顺便讲当时他们来的时候的样子,还说了房子的看更多精品来企鹅裙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格局是他们自己设计的,青葵羡慕的不行。

    两人不远不近的说着话。

    厨房这边董呈彰喝完了第二碗,挑着眉问十月。

    “你那生病的弟弟就是唐家那个二小子吧?”

    十月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就是他,他很聪明的,但是性格有点问题,脑子也有些异常,不和他相处久了不太看得出来。”

    其实十月也不知道董太医到底能不能治开元的病,但是这是他们目前遇到的级别最高的大夫了,如果连太医都没办法,那就只能找民间传说中的“神医”了。

    “那天听青葵叫您 ‘董太医’,我想着做过太医的人,自然医术了得。开元的病,但凡有一点机会,我们都不会放弃的。所以就厚着脸皮,缠着董爷爷您了。”

    董呈彰缓缓点头,很是理解十月所说,也感动于她这个小丫头本性善良。

    还没过门呢,就操心丈夫的兄弟了。不过也能理解,她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小姑娘,还能捡着一个弃儿养着,对陌生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共患难过的即将成为一家人的亲人呢。

    董呈彰放下碗,背着双手,抬脚出了厨房,站在门口,看着后院的孩子们。

    正围着帐篷里里外外来回看的青葵,一直站在门外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的,又不忘回答青葵问题的唐开泰。还有在远菜园子空地上,和阿平蹲在一起,正头对着头不知在干什么的开元。

    这俩孩子,一个十五岁,一个五岁,蹲在一起的模样,既和谐又有些违和。

    “李丫头,你弟弟的病,我有个猜测,等晚上我仔细给他看看。”

    “好的,谢谢您。不管开元的病怎样,是否能治得好,董爷爷今天能够专程来一趟,我和唐开泰都永远记得您的恩情。”

    董呈彰摇摇头,“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

    十月没再说什么,只在心里记得董太医的好,人生很长,总有还他恩情的机会。

    “喝了两碗奶茶,肚子饱的很,不是说黑白河风景好吗,带我去瞧瞧。”董呈彰转头向西边看了眼,这会儿太阳正好,还不到晌午吃饭的时候,他想出去走走。

    十月立刻点头。

    “我让唐大哥带您去,带上渔网和鱼笼子,您也亲自动手捞鱼试试。等您回来咱们就吃饭。”

    十月说冲着唐开泰叫了一声,让他准备毛驴车,董爷爷要去黑白河看风景。

    唐开泰笑着应了,十月又叫了阿平,让他去看看大杨哥在不在家,在家的话,也叫上一起,然后转头和董呈彰解释,“周大哥特别会捕鱼,有他在肯定不会空手回来的。”

    董太医立刻笑了起来,被十月这样一说,竟也期待起来。

    因着太医的身份,在京城,认识他的人对他是敬重多于近亲。家里的孩子,除了小孙子活泼一点,其他一个个被严厉的妻子教的一板一眼,很是无趣。

    像十月这种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客人的招待方式让他很舒服。这里的人对他不拘谨客气,就当他是一个普通的老爷爷。

    这种平常人家的氛围是他在京城里体会不到的,也是他很渴望的。

    董呈彰和唐开泰他们去黑白河,十月和春娘带着金金在家里准备午饭。

    两人正在准备午饭的时候,王丰收赶着马车回来了,一脸喜气。

    见到十月特别热情的和她说今天特别顺利。

    “光上岗村就卖出去一半多,那个村子有户人家办喜事,说是做了这么一道猪杂,很多人没吃到,见我来卖,好些人来买。后来又去了上岗村往北的一个村子,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很穷,但是买猪杂的人家也不少。”

    王丰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花都比平时多。说完就要数铜板给十月,十月摇摇头,“咱们十天结算一次吧,天天算也麻烦。”

    王丰收点点头,“那行,今天两百四十文,咱们先记账。”

    “行,对啦,明天还是卖三十碗不?”

    王丰收想了想,“五十碗吧,我再走远些,傍晚回来,应该差不多。”

    十月点点头,说知道了。对于她来说,当然是买的越多她越赚钱的。

    北安县猪下水便宜,一副猪下水二十文钱,鱼肉也便宜,这里面最大的成本是人工,十月按照一个时辰五文钱来算,折算下来,一碗猪下水的成本大概四文,卖八文她能赚四文,非常不错了。

    不过这个生意做不长久,猪下水这个东西不难做,就是费工夫。以前没人卖,是不觉得这个能卖钱,现在有人卖,后面肯定有人跟风。不过就算是有人跟风也至少得一个月。

    反正这个小买卖她也没准备做很久。

    她还是想要做一个地主,踏踏实实地多多种田,偶尔做点小买卖,过过瘾。

    目送王丰收喜气洋洋的回家,十月想,王大叔比她适合做生意。

    过晌午董呈彰才和一群年轻人回来。幸好十月让青葵准备了鞋子和衣服带着,不然董呈彰就得穿着湿鞋子回来了。

    不过,让十月没有想到的是,开元一回来就跑回自己家,把自己的竹篮子拎了过来,递给董呈彰,显然是给他看自己平时涂鸦的东西。

    这些都是开元平时很宝贝的东西,家里人想看,他都是一张一张的递过去,看完了拿回来,他再递第二张过去。这会儿竟然把整个篮子都给了董太医。

    董呈彰就坐在十月家的炕头上,从篮子里一张纸一张纸的拿出来看,拿一张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又看第二张。他只看不出声,边上开元有点着急,但是控制着情绪,耐心的等着。

    十月悄悄问唐开泰他们这是干什么。

    唐开泰笑着说,“董先生听说开元会画画就要看看,还说要是看到喜欢的,就用彩色的染料和他换,我都不知道开元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画,一直以为他就是画着玩儿呢。”

    “画着玩还画得这样好,这就是天赋啊。你不觉得吗?”

    唐开泰点点头,他虽然不懂画,但是开元画的东西他能看懂,很有意思。之前画衣服样子也画的比他好。从小开元就是聪明的,学什么都很快,并且像模像样,如果不是……

    这时听炕头上的董呈彰说 “这六个我觉得很好,给你六种颜色的染料。”

    他手里还拿着六张图画纸,别人也不知道里面画的什么。

    开元眼睛一亮,伸手先把放在炕上的篮子一把抱起来,抿了抿唇说了句,“好。”然后竟有些生气的抱着篮子又跑了。

    炕头上的董呈彰哈哈大笑,看着正在摆碗筷的十月和唐开泰,“这是气我没有全都要了。你们家开元啊,心气儿可高着呢,不过,他未学过就能画成这般,对于在绘画一道上,他是有天赋的。”说这伸手将自己选的六张图递给唐开泰他们看。

    五幅都是自然风景,有一幅是画的北安县城的街道。

    “这样心思单纯的孩子,很是难得。情纯洁而罔薉兮,姿盛质而无愆,‘无愆’这两个字正适合他。”

    “我代开元谢董先生夸赞。”

    董呈彰捋着胡须笑了,然后把手上的六张图递给青葵,“帮我收起来,等回到县城,记得提醒我送染料给开元。”

    “是,董先生。”青葵轻声应着。

    中午吃过午饭,董呈彰叫了十月和唐开泰单独说话。

    “我观开元印堂偏暗,肤色苍白,舌苔呈暗红,疾走有些微的气喘,表面看是气血不足,但也可能是中毒之状。”

    “中毒?”

    “中毒!”

    十月和唐开泰立刻站了起来。

    唐开泰是想不到开元在家里什么时候中的毒。

    十月想的则是,难道那三根银针是为了下毒。

    她忽然想到自己醒来时那一身衣服里藏着的银针。

    在青山县的时候,她为了逃命甩给“钱猎户”,那人几乎是立刻从房上摔了下去。当时她就猜测自己的银针有毒。

    原身记忆中那三根银针插入开元头顶,她想的一直都是用银针控制人的心智之类的。没想到是下毒,可是什么毒,要用这种方法下到人身上呢?

    那个钱猎户说的她是“浮云山”的传人,难道浮云山是一个制毒的门派?

    如果开元真的是中毒,那么解药可能就在“浮云山”上,也可以说在她身上。

    唐开泰脑子里都是董先生说的中毒二字,根本没有注意到十月的异常。不过两人的反应却尽在董呈彰的眼底。

    “别急,我只是猜测,一切等下午给他详细诊治才知道结果。而且我的结果也不见得就是对的。”

    董呈彰说。

    即便他这样说,十月和唐开泰心里已经认定,开元是中毒了。在两个人心里,如果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开元的情况就解释的通了。

    第112章 初诊

    开元站在家里的炕沿边, 铺着芦苇席子的炕上铺满了他的画作。

    他认真的看了一张又一张,挑挑拣拣,剩下几个留在炕上, 其他的装在篮子里。想了想, 拿起笔, 在挑出来的几张画作的右上角涂了一个黑色的圆圈圈。然后放下笔,心里还是觉得不高兴。

    那六张被他涂上黑色圈圈的画是他挑选出来的觉得不好的。被他做上了标记。

    本来想撕掉,但是看看图上的内容,没舍得, 这些都是他根据自己记忆画出来的。他想,这几个以后不给别人看,就留给自己。

    又想董爷爷说会给他染料,以后可以画彩色的。哼, 一定可以画的更好看。

    开元自己在心里嘀嘀咕咕,就像是小孩子斗百草输了, 却还是舍不得扔掉保存了很久的树叶梗,因为,输赢之外,那是他很珍贵的宝贝。

    董呈彰跟着唐开泰过来的时候, 开元已经把自己的画作和篮子都收拾好了,他正站在炕沿边望着糊着窗纸的窗户。

    这是开元的习惯性动作,他没事就喜欢盯着某一处看。

    看见董呈彰, 开元还撅了撅嘴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话, 转头不去看他。

    唐开泰拍了下他的肩膀,“叫人。”

    “董爷爷。”

    董呈彰笑眯眯的哎了一声, 然后跟着唐开泰进了屋。

    唐开泰家的屋子比十月的要小一些,但是因为家里物件少,倒不显得拥挤。

    炕正对着的墙放着四把木椅子,是用盖房子时剩下的边角料做的。椅子上各放了一个拼布坐垫。这是十月用碎布拼出来,春娘给缝的。

    靠墙角的位置一个半圆型的桌子,唐开泰在家里的时候,就在这个半圆桌子上吃饭。如今桌上放着开元的竹篮子。

    青葵拎着一个小木箱子跟在后面进了来,开元的注意力被青葵的木箱子吸引了,直接走过去,指了指放竹篮的圆木桌,示意青葵放在竹篮边上。想了想又把上面自己的竹篮拿走,放在炕上的一角,这样就可以在桌上打开小木箱。

    这会儿外面阳光灿烂,糊着窗纸的屋子里有一种昏黄静谧的气氛。

    董呈彰让青葵把木箱放在炕上,示意唐开泰把椅子搬到炕沿边上来,炕上这里的光线是最好的。

    开元因着对木箱里的东西的好奇,也跟着看过来。董呈彰打开小木箱,让开元坐在另一个椅子上,然后拿出木箱里的一个小号棉枕,平放在炕沿上,让开元把手放上去。

    开元看了眼唐开泰,见他点头,把左手放了上去。董呈彰拉住他的手摆正。

    “让董爷爷给你看看,你的手是不是能够画出千里江山的手。”

    原本要准备把手拿开的开元,听了这话没动。

    他不太理解千里江山,还在想画千里江山是画什么东西。

    因着走神,便没注意董呈彰已经伸手在给他诊脉。

    等回过神,见董呈彰很认真的模样,他咬了咬唇,忍住把手抽出来的动作,转头看站在他边上的唐开泰,小声说,“我没有生病。”

    唐开泰点点头,说,“董爷爷就是给我们看看,一会儿大家都看的。”

    开元将信将疑,正好十月也进来了。听见唐开泰的话,立刻接话说,“先给开元看了,那下一个要给我看。”

    这话显然是哄着开元的,开元反而有点着急,听十月的话就要站起来给她让位置。

    董呈彰在这时候把手从开元手腕上拿下来。

    让他展开手掌心,看各处颜色,又让他张嘴,看咽喉、舌苔。

    然后点点头,说。

    “开元这双手,是可以画出传世之作的手。”

    开元懵,他根本不懂董呈彰的话,但是看唐开泰和十月她的笑,知道这是好事。也跟着抿唇笑了下。

    之后便是给唐开泰和十月看,不仅诊脉看手心舌苔,还看了他们的头顶都看完之后,十月好像忽然想起来一般说,“还没有看开元的头顶,开元快坐下让董爷爷给看看,看了头顶能知道以后是不是可以中状元。”

    开元将信将疑,有些抵触又有些期待,他隐约知道这一番查看一般是身体病了才会这样,他记得以前经常被查看身体,看完了还要喝很苦的药。但是今天董爷爷没有让他们喝药,说的也不是生病的事,他便没有多么强烈的抵触,只说“小心点,会疼”这样的话。

    见开元没有激烈挣扎,十月和唐开泰都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董太医拨开开元头顶的头发,仔细观察了那三个异常的凸起。

    并不大,谷粒大小,看样子有点像是针孔留下的痕迹,但是他自己本身也给人施针,没有留下过这种痕迹。他伸手摸了一下,开元躲了一下。

    “疼吗?”

    董太医问。

    开元摇摇头,有点疼又好像不疼。

    董太医轻轻在凸起处按了一下,开元身体一抖,却没躲开。董太医的手下是凸起,依然是肌肤的柔软,并没有坚硬的异物感。

    他闭眼沉思,即使闭眼都能感受到开元的目光。十月和唐开泰同样紧张。

    半晌,董太医睁开眼,看着开元。

    “嗯,开元长了一个很聪明的脑袋。”

    开元还等着他继续说,他却没再说了。

    他脑中忽然想起什么,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会扎针吗?在头上扎针,人就会变得很聪明!”

    开元的话让屋子里除他之外的四个人都齐齐愣住了。

    唐开泰努力让自己冷静,“开元,这是你听谁说的?”

    开元皱了下眉,歪着头想了想,看了眼十月,“是十月说的。”

    在开元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十月就知道开元想起来了。

    那个她梦里看到的场景,开元想起来了。

    她看着明显目光里带着探究的唐开泰和显然以为开元在胡言乱语的董呈彰,张了张嘴不知道这时候能说什么。

    “十月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唐开泰问道。

    “小时候。反正就是她说的。”

    说完又去看董呈彰,“你会吗?给我扎一下吧,父亲总是说我笨。”

    开元话音一落,唐开泰眼眶便红了起来,心里一阵阵的揪痛着。

    十月想起记忆中那个还有些微胖的小少爷,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心绪难宁。

    董太医对他们二人的反应全不在意,只看着开元说,“我也会,我准备一下,但是会有点疼。”

    “睡一觉就好了。”开元说。

    董太医点点头,夸开元是个勇敢的孩子。

    开元见董太医没说什么时候给他扎针,还问了他一句,董太医想了想,说要先取他指尖和头顶的血,取了血才能看什么时候适合扎针。

    开元几乎毫不犹豫的就把手伸了过去,让他现在就取血。

    唐开泰有些紧张,他从来不知道开元竟然对自己的身体如此的不爱惜,是因为他心智不成熟,还是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鲁莽。他想,以后一定要注意看着开元,免得被有心人骗了去。

    他不知道董太医取血是为了什么,但是他此刻只能相信董太医。

    十月倒是猜测董太医可能是要验证一下血液里是不是有毒。但是据她所知,古代可没有验血的仪器啊。

    董太医看着他们俩笑了下,示意他们别担心。

    然后让青葵从小木箱里取出两个很小的类似小酒盅一样的器皿,用干净的棉布擦了又擦。之后从木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将瓷瓶里面的无色液体倒入两个小酒盅,量不多,只铺满了底部一点点。

    然后拿出银针,让青葵捏住开元的食指,见指尖颜色已经变得深红,快速的在开元指尖扎了一针,然后拿起一个小酒盅在下面接着,血流了两滴,董太医让青葵松手,用白棉布帮开元擦了擦指尖,问他疼不疼,开元点点头,又摇头,然后说,“吓我一跳。”

    董太医便笑了。

    开元是小儿心智,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可爱。

    头顶的血不好取,董太医又拿出三片窄窄的白纸条,这种纸几乎透明,十月甚至怀疑这是现代工艺才能做出来的纸张。

    “这是纸?”

    董太医点点头,“这可是咱们大昭没有这样的纸,是从外域传来的。”

    “外域”一词,让十月有些激动,她在这个北地的小村子里,根本不知道大昭有多大,大昭之外还有哪些国家。如果大昭和外域通商,那么是不是土豆、玉米、红薯这些东西都能买到了。

    在十月走神的功夫,董太医已经让开元坐好,不要动。

    这次他没用银针,直接拿出来一把尖而细的小刀,快速在开元头顶三个凸起处各划了一个口子。青葵也动作娴熟的用刚才那纸将血吸出来,然后将纸片放在第二个酒盅内。

    这一次开元很紧张,一直扶着他的肩膀的唐开泰能够感觉到他身体在发抖,但是开元一直没有尖叫,没有随便乱动。

    唐开泰才意识到,开元他好像一直是这样,只要是自己要做的事情,无论怎样都不会叫苦。

    他用棉布轻轻擦拭开元头顶的伤口,问他疼不疼,开元说有点疼。董太医让青葵给拿药膏抹一下,说伤口很快就会愈合。这两天别沾水。

    之后大家都围着两个酒盅看里面会有什么变化。

    以十月的眼力,除了颜色深浅之外,看不出什么差别来。董太医一直皱着眉头,仿佛也有在思考。

    过了好一会,董太医让青葵把这两个酒盅放在阴凉处,上面用纸盖上,自然阴干,看看干了之后的状态。

    之后见大家都好奇的样子,笑笑说,这个不能着急,都散了把,该干嘛干嘛去。

    被取了血的开元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一样,董太医让说散了去玩吧,他就转身出去玩了。

    董太医看着开元离开的身影,叹了一口气。然后让十月把家里那个脸上有伤的姑娘叫过来,他给看看伤口。

    十月没想到董太医会主动提出来,虽然肚子里一肚子的问题,但还是立刻站在唐开泰家门外,冲着自己家院子里叫春娘带着方子过来。

    董太医看了伤口,又看了方子。点头道,“这妙手堂的大夫不错,处理得当,用药也合理。伤口也见好了,皮肉伤没伤到骨头,只要结痂就好了。过几天有些痒,千万不要用手抓挠。”董太医还送了一瓶祛疤的药膏,让春娘在伤口结痂之后,每天涂两次。

    春娘不知道董太医的身份,但是猜想必然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师,不然十月他们也不能每天都到九州客栈去问。

    她现在没什么钱,不知道这个药膏该不该接着。

    董太医看出她的为难,笑着说。

    “不值什么,安心收下。回头你和李丫头多做一点好吃的给我就成。”

    十月笑着谢过,说明天就给他做一个新鲜吃食。

    待春娘走了,屋子里就剩下董太医、青葵、唐开泰和十月。

    看出唐开泰和十月的急迫,董太医长长的叹息一声。看着唐开泰。

    “开泰,你如实告诉老夫,你家里可有亲人在朝中做官?”

    第113章 窗外有人

    听见董太医这样问, 唐开泰竟然莫名的有些心慌,他想到陈启阳和厉良两人有意无意的刺探,心中犹豫, 但还是摇头。非常肯定的说。

    “我们还小的时候, 父亲在外求学, 并不怎么回家,考上了举人之后便直接进京城赶考,几年没有音信,听说是在去京城的路上遇到暴雨, 山体滑波,直接被埋在山里了。开元出现异常之时,父亲还未考上举人。父亲与母亲家中都无兄弟姐妹,至今家中也并无任何人做官。”

    董太医似乎不意外唐开泰的回答, 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十月知道唐开泰是故意隐瞒了, 她理解也赞同唐开泰的做法。

    他的亲生父亲是京城翰林院的翰林,十月不知道是什么官职,但是从前看小说里知道,翰林院是能够出内阁大臣的地方, 可见发展是极好的。

    只是他对外宣称妻子均死于山贼之手,并且很快娶了县主,唐开泰又在去京城路上遇到各种波折, 甚至被人打断了腿,这其中关联,十月不敢多做他想。

    但是唐开泰的这个父亲是不可信任的, 这是十月和唐开泰的共识。他们早就统一口径,对外均说, 他们是孤儿,父母双亡。

    “董先生,开元可是真的中毒?难道是我家得罪了哪个权贵?”唐开泰见董太医没说话,轻声猜测道。

    董太医摇摇头。

    “只是一问。开元确实是中毒之状,且血液内也的确有毒,想来时间不短。老夫一生研究解毒,对各种毒药也算有些研究。目前只是根据下毒的位置和症状有一个猜测。这说起来话就长了。”

    “什么猜测?”

    “你们是普通百姓,想来是不知道江湖中有一个叫做‘浮云山’的专门制毒的门派。这个门派每一任的掌门都有一种世间罕有的毒,无人能解。据说最后一任掌门制出了一种能够控制人的药,与蛊不同,是一种能直接控制人脑的毒药。用三枚银针刺不同穴位,能够控制人不同的行为。开元的毒,与这个毒有些相像之处。”

    唐开泰从没想过,江湖中那些打打杀杀的事竟然能与开元的病有联系。

    而十月作为开元中毒的帮凶,她也想知道,原身与浮云山到底有什么关系。

    甚至青葵,都对董太医说起的江湖中事,充满好奇。

    三人像个对知识极度渴望的孩子一般,望着董呈彰,迫不及待的听他讲“浮云山”的故事。

    “浮云山最负盛名之时,是三十年前。我随师傅四处采药时,还去过那里。浮云山门下弟子众多,山上都是药田,有很多很好的药材。那时候他们虽然以制毒闻名,但是门中弟子行的还是治病救人之事。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卷入了朝廷党政之争中,那一手制毒的本事,成了杀人的刽子手,多次毒害朝廷命官。十年前在南边镇守的拱将军在营中被毒杀,朝廷派了太医去查,才查出来的。当时朝廷就派兵剿灭了浮云山。

    之后这些年,颇有些不太平,天灾人祸不断,百姓也苦不堪言,朝廷对浮云山的关注少了许多。

    两年前有位内阁大臣因为支持新政,得罪了不少人,有段时间上朝时,忽然经常词不达意,说着说话,便忘词,偶尔还胡言乱语。一开始以大家都以为他是得了癔症,没成想,最后竟变成一个痴儿。先皇对这位老臣很是关心,派了多个太医去诊治,还请了民间神医,最后在他头顶发现三根银针。

    那是大家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浮云山最后一个掌门的拿手毒药。银针再头顶,谁也不敢轻易拔出,而且那时老人家已中毒至深,已无力回天了。

    顺着这毒药,又查出一个叫做‘斩千军’的杀手组织,据说是浮云山的余孽联合江湖上的闲散人员组成的,专门收钱做杀人的买卖,善恶不论,只看价高。半年的时间,彻查下来,发现近些年来大昭各地病逝、意外去世的朝廷命官,甚至官员的亲人,竟有五、六成是人祸,多数是中毒,且都是‘斩千军’所为,最后追查下来,竟然是……咳咳……”

    董呈彰忽然咳嗽起来,青葵和唐开泰赶忙倒水,董呈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心想,差点说漏嘴。哎……老了呦。

    “后来先皇传位给陛下,同时下令韩将军奉命查找‘斩千军’的老巢,将其头目捉拿归案。只是追捕了两年多,‘斩千军’的余孽已悉数剿灭,但是自始至终没有找到其头目。”

    董呈彰心里一叹,想到过去三十年来朝廷内外纷争,浮云山的毒,一直隐藏在这纷争背后。甚至太上皇和大皇子这爷孙俩的病,陛下也怀疑是其所为,这才派人到全国各处去寻药。

    此刻在这个北地的小村子,竟然又见到了酷似浮云山手法的毒药。不知道这是缘分还是巧合。

    他对于能够遇见浮云山的毒,内心是有几分意外和激动的。他研究一辈子的药,知道无论哪一种草药,都不是生来就是治病良药和杀人的毒药,更多的时候还是看用法用量。无论是剧毒还是大补,都是有用之物。

    而浮云山最后一位掌门的毒,出现的案例甚少,至今无人知道是何种成分,他想研究都无从下手。

    故事听完,十月和唐开泰对视一眼,十月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唐开泰则是满满的疑惑。

    就听见董太医接着说。

    “开元的毒,与浮云山掌门的毒非常像,但是似乎下毒人手法并不熟练,并且不知为何,他头顶的银针被提前取出了,所以开元损伤的脑与经络损伤并不严重,症状更像是健忘症。若不是我对浮云山的毒稍有了解,怕也很难发现其中关联。”

    “提前取出?”十月非常惊讶,难道开元头顶那三个凸起,实际上就只是个疤,里面根本没有银针?

    可是为什么她有银针插下去的记忆,没有银针被拔出来的记忆呢?难道是和她一直执行任务的那个所谓的“姑姑”良心发现,又偷偷拔了出去?

    这些真相随着原身的在自己身体里消失,再也无从追查了,也许原身也根本就不知道吧。

    “所以,您才问唐大哥,是不是家里有人做官,得罪了政敌,所以才引得对方下毒?”

    董太医点点头。

    “不过眼下重要的还是得找出这毒是哪些药物构成,我才好配置解药。开元身体里有毒,但是前些年也吃过不少药,光是看他血液状态,实在难以确定具体都是哪些毒。”

    “找到下毒的人,或者下毒的银针,应该就可以确定了吧?”十月问道。

    董呈彰一下笑了出来,心想,若是能找到,就简单的很了。

    “难就难在找不到啊。浮云山的掌门神出鬼没,没人知道具体模样,甚至斩千军的人也不知道其长相。听说此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只知道一手银针的功夫了得,他真传的弟子,都擅用银针杀人。”

    听到这话,十月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原来原身的师傅,竟然就是斩千军的头领,还是浮云山的掌门。可是她获取到的原身的记忆中,那分明只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中年妇人,无情冷漠的很。她还以为原身的师傅是寨子里的二把手,或者是个总教头什么的,毕竟她训练了那么多的小孩子。

    可是她明明记得原身记忆中,她师傅已经死在了那一场围剿之中,尸体也被当时的小兵拖走了。也许朝廷都不知道,他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人,早就死在了某个小兵的利刃之下。

    她又想起原身衣服里的那枚银针,要不要交给董太医,交给他,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且很可能会被带走配合调查,如果不交给他,开元的病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解药的线索。

    还有,她看了眼唐开泰。

    至今她都没有和唐开泰说过自己的身份,唐开泰也默契的不问。

    心里藏着疑惑和真相摆在眼前是不同的。

    唐开泰恐怕无法想象,那个给开元下毒的人,和她有关吧。他会不会后悔说要娶自己?

    十月走神间,听到董呈彰说,“算了,先不费脑子想了,晚上再看看吧。世间万事都各有各的缘法急也没用。李丫头,今天晚上吃什么?”

    十月回过神来,“哦,就肉夹馍和鱼丸汤怎么样?”

    “肉夹馍?好呀,老夫还没吃过什么肉夹馍。”

    “到时候您尝尝就知道了。这两天董爷爷您可要好好品尝,您说好吃的,我以后都拿出来卖。就和人们说这是京城里人人都喜欢的吃食。”

    这句话把董呈彰逗笑了,“你这样我可不敢说好吃了。”

    还不到晚上,酒盅里的血液便干了,白色的血迹在酒盅内壁上,看起来并无差异。

    董呈彰拿着两个酒盅仔细看了好久,十月担心光线不足,点了两盏油灯。董呈彰最后放下酒盅,说就是中毒无疑,目前还不清楚具体都是些什么毒,不过明天可以给开元施针,排一些毒血出来继续研究。

    唐开泰觉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沉重。

    他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有人专门针对开元下毒,难道真的和父亲有关?

    他知道父亲对他们几个孩子并没多么喜爱,但是始终不愿相信父亲会狠心到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甚至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想要杀掉自己的孩子?

    简直禽兽不如!

    唐开泰愤愤的想。

    晚饭十月做的肉夹馍和鱼丸汤,就着她做的萝卜咸菜,简单又家常的吃法,非常和董呈彰的口味。

    晚上董呈彰住在唐开泰家的热炕头,发出满足的喟叹,“炕真是个好东西,我要在京城的家里也弄一铺炕。”

    青葵一边收拾一边说,“嗯嗯,我也让我爹给家里弄一个炕。”

    董太医见青葵还在磨叽着没有上炕来,“你还磨叽什么,早点睡。”

    “可是,我是小厮啊,就是要把什么都准备好在睡觉。”

    “可得了吧,客栈里可是比我起得还晚。在这就别装了。”

    “我虽比起你起得晚,但是我把你要穿的衣服都准备好了的。”

    青葵有些不服气的说着,快速的脱了衣服进了被窝。

    “冬天住在这样的炕上一定特别暖和。”他感叹了一句。

    只是回应他的是董呈彰的呼吸声,青葵嘀咕了一句,“离京之前还说换了地方睡不好的。”

    没一会儿,青葵也睡了睡前还想,这唐开泰家里的炕可真舒服啊。

    而此时的唐开泰和十月都还没睡。

    唐开泰在追问开元,十月什么时候和他说在头上扎针可以变聪明。

    开元似乎忘记了自己说的话,“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唐开泰有些无奈,再问,开元便不吭声了。

    唐开泰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一句,“以后不可以随便听信别人说扎针或者吃药就的可以变聪明的话,哪怕是十月也不行,就是哥哥说的也不能信。你已经很聪明了,不用更聪明。”

    开元没说话。

    “你要自己判断哪些话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开元依旧没出声,唐开泰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教会开元保护好自己,他真怕开元的毒解不了,一辈子这样如孩童般容易被哄骗。

    “你健健康康的就好。母亲说了,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就好。”

    没一会儿就听到开元清浅的呼吸声。

    黑暗中,唐开泰摇摇头。然后给自己打气。

    “不管怎么说,开元的病找到了病因,往后即使再难,也有了一个方向。一切都在变好,说不定董太医很快就能找到解药了。”

    十月哄睡了三三,轻轻把他放在她的被窝边上,盖好小被子。又下炕去厨房看了一眼锅里的猪杂。汤汁有些浓稠,添了两舀子水,在灶膛里添了一把火。

    她蹲在灶膛跟前,看着灶膛里的火光,心里想着,到底该如何把银针交给董太医,又该如何向唐开泰解释她的身份。

    灶膛里的枯枝忽然啪的一声响,十月一惊,心里有些慌。

    她苦笑一下,这具身体对于外界环境突然的声响、味道都太过敏感。如果不是肢体动作和速度在退化,她如今行走江湖,怕是也难逢对手。

    只是,她对行走江湖并不向往,甚至她对原身那刀尖舔血的生活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她渴望田园,追求安稳,不想做一个行走江湖的女侠。所以明知道原身的武功在这具身体里一点点退化,也不愿意花时间去练习。

    其实,是应该好好的练练自己这副身体,哪怕不为了行走江湖,也为了强身健体,至少不能让两个抢劫的给伤到了。

    一边想着,一边快速的把柴火全部填进灶膛里,站起身准备回屋睡觉。

    可是,她刚一回头,就看到厨房后窗一个明显的黑影,甚至在她站起身时,明显的动了一下,紧接着听见窗纸上轻微的声响,像是一只猫爪子挠了一下。

    第114章 是故人

    窗外的人影似乎察觉到十月没有动作, 那猫爪挠窗的声音再次传来,随后窗上的影子瞬间消失。

    十月浑身汗毛倒竖,心怦怦跳个不停, 双腿竟有些无力站起的感觉。她犹豫一番, 还是强自镇定, 轻轻拿起菜刀,小心谨慎的将后门推开一个小缝。

    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她迅速推开门。然而门外的院子里并没有人。十月借着厨房里的光,将门口两侧的墙跟, 院子四角都看了一遍,依然没有人。想到什么,她猛地转头向房檐上看去。

    一个人蒙着面巾的人,正总尊在屋檐上, 向她招手。十月几乎是本能的,身体后退两步, 同时将手里的菜刀甩了出去。

    见那人直接将她丢出去的菜刀稳稳的接住,而且拿的还是刀把,十月一怒之下,向前助跑两部, 狠提一口气想要一跃跳上房顶。结果,她只是向上蹦起了一米多的高度,还没到房檐的的位置, 就顺着墙滑了下来。

    与此同时,接过菜刀的蒙面人也已经轻轻一跃跳到后院的空地上。

    十月狼狈的回头看向院中的人,然后注意到, 这人是女子,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劲装。那人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十月。

    就在十月要说话的时候, 她伸手将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

    “丫头,是我。”来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安静的夜色里,依然清晰可闻。

    十月紧绷着的神经,刚才没能轻松一跃上房的尴尬,都随着看到着面巾后那熟悉的脸,而消散了。

    紧接着是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激动。还未出生,泪先流出来。她不管不顾的扑到院中人的怀里。

    “秋红姐……”

    来人明叫沈秋红,是十月在斩千军被追捕时,最后和她分开逃走的人,和她们一起的还有深秋行的丈夫张冬柏。

    他们两人为了帮十月引开追兵,向另外的方向逃走。

    上次王柳说他们两个不知道在哪里隐居,她以为王柳骗她的。原来他们真的还活着。

    她以为此生不能再见的人,竟然重逢了,内心的喜悦激动难以言说。这并不全是十月的感情,还有一部分残留在身体里的原身的情绪。

    她牢牢地抱着沈秋红的腰,像个孩子般,委屈的掉眼泪。

    沈秋红轻轻的拍打着十月的后背,明显的感觉十月瘦了好多。

    “怎么只有你一个,冬柏哥呢?”十月吸了吸鼻子问道。

    他今天有事,我们都还活着。”沈秋红说。

    在沈秋红怀里悄悄的哭了一小会儿,这股似乎不属于十月的激动和情绪过去了,十月动了动,从沈秋红怀里出来,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的笑了。她有些尴尬。

    “秋红姐,你不要笑我。”

    这时,她看见对面这个比原身大了十几岁的女人,也红了眼眶。

    “丫头,我们闲话少说,今天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

    十月疑惑,看着沈秋红脸上的焦急,心里不免担忧起来。

    “怎么啦?咱们先进屋里来。”十月说着就拉着沈秋红进屋。

    “就在你家厨房吧,屋子里还有人。”沈秋红说道。

    十月明白她的意思,深夜到访,不太方便和大家解释,而且秋红姐似乎也不太想让无关的人见到她。

    两人直接进了厨房,十月拿着小凳子,让秋红坐下在,她也跟着坐下。

    沈秋红一笑,抬头看着这个昏暗的厨房,满满的都是烟火气息。

    “挺好,挺好的。”沈秋红为十月感到高兴,他们这些人,能够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不容易,哪怕是粗茶淡饭,也好过有今天没明日。

    想到这,又立刻严肃起来。“你和唐家小子怎么招惹上禁骑卫的?”

    “禁骑卫?那是什么?”

    十月想起帮了她的陈启阳和厉良,当时猜测他们可能是朝廷中人,看来还是个来头不小部门呢。

    “你说陈大哥和厉大哥吧?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銥誮。”

    “救命恩人?昨天早晨你们在九州客栈门口说话的两个人,你说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沈秋红满是不解。

    “嗯,是的。其实,也是很偶然的。你应该能感受得到,我的内力几乎全失,武功也在退化,身体越来越沉重。前天我出去卖东西,遇到了抢劫的,我竟然连两个普通庄稼汉都打不过了。正好他们一行人路过,救下了我。”

    于是十月便把自己如何遇到陈、厉二人,怎么等到了董太医,以及董太医在帮开元看病,查出病因是中了浮云山最后一任掌门的独门毒药的事,都捡重点和沈秋红说了。

    同时她也知道了沈秋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十月、沈秋红和张冬柏三人被追杀,张冬柏夫妇为了引开追兵,换了路线。奈何他们身上有伤,最后他们同十月一样被追到悬崖之上,也是同样宁可跳崖赌一把,也不愿意被官府抓去。

    他们跳下的悬崖下面是一个深水潭。

    也是两人命大,从水潭中的鳄鱼嘴里逃生。他们将外衣都丢在水里,做出已经葬身鱼腹的假象,从山下逃走了。

    之后在山里养了十来天的伤,才再次出来。

    他们看见了十月师傅王柳留下的记号,和王柳见了一面,之后分开。王柳去找十月,确认她的生死,他们夫妻俩北上京城,寻找被带到京城的儿子。

    十月这才知道原来秋红姐和冬柏哥竟然有一个八岁的孩子。

    秋红姐的孩子生来带毒,遍寻名医没能解毒,于是便求到了斩千军。斩千军中浮云山门人给孩子治病,他们夫妻甘做杀手,为组织卖命。

    斩千军被朝廷围剿时,寨子里的人四散遁逃。他们夫妻俩原本可以直接隐匿起来,想到孩子还在寨子里,不管不顾的赶了回去,结果寨子已经没人了,甚至连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那时候朝廷抓捕他们非常急切,他们四处打听时,引来了朝廷的追捕,又阴差阳错的碰到了十月的师傅带着王柳、十月和一群人。

    当初躲避追捕的几十人,到如今他们知道的,仅剩下四个人了。

    和王柳分开,他们往京城去,一路走一路打听消息。

    他们到了京城,虽然朝廷撤销了斩千军的通缉令,但是京城出入查的非常严苛。

    他们好不容易混进京城,担心身份暴露,只能在京城南边的棚户区藏身。

    几经辗转,打听到当时的官兵把寨子里的还都送到了太医院,说是太医院专门让留着这些孩子的性命,想要用他们试药,也有人说是让他们制毒,供太医院的大夫们研究解药。

    可是他自诩武功高强,却连太医院的外院都靠近不了。

    前些天,京城里传出消息,太医院今年派出来很多大夫到大昭各地游历,既解百姓之苦,也积累行医经验。且每一个太医都带了两个小药童,这些药童中就有来自斩千军寨子里的孩子。朝廷此种仁善之举必然是大肆宣扬的,皇帝爱民如子,送大夫到民给百姓治病,皇帝是仁君,对那些曾经毒杀过朝廷命官的杀手的孩子,都悉心培养,认真教化,让他们做对百姓有用的事。

    别说那些普通的老百姓了,就是他们夫妻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句“仁君”。

    他们家不苦,从小中毒,身子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是在斩千军的时候,他表现出对医学的兴趣。五六岁的时候就跟着浮云山的门人分药晒药,后来也跟着学医理药理。他们想,若是这消息是真的,不苦还活着,很大概率会在这些对着大夫出门历练的队伍中。

    于是他们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在城门口,看那些出城的人,但是从来没有看到过不苦。

    后来听说,有的太医是坐马车的,于是便选择性的跟了十几个队伍,但是一无所获。

    沈秋红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们的儿子身体弱,也许还没到京城,就已经命丧路上了。

    又想,如果不苦活着,和太医院的大夫在一起,总好过和他们这对杀手夫妻在一起好得多。

    虽然这样想,但是两人依然没有放弃。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北地,到了北安县。

    结果没找到儿子,有一天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和十月非常像的背影。可是他们追过去的时候,那个酷似十月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没过几天,他们准备要离开北安县了。一个清晨,张冬柏出门买早饭,看见了在街上拿着竹筒卖咸菜的十月。他激动地想要上前相认,但是同时发现,那天街上的人竟然埋伏着四五个禁骑卫。

    禁骑卫分布的位置,几乎把十月包围了。张冬柏没敢上前,怕自己身份暴露,也怕原本十月没事,他一出现,反而十月带来麻烦。

    可是不知道是自己关注十月的目光太明显,还是那些人本来就是冲着他来的,那些人竟然有意无意的跟着他。当天他就带着禁骑卫满山遛弯,快到天黑,才甩开他们。

    回去之后,两人赶紧在县城租住的小屋里躲了起来。日常很少出门。

    过了半个月,他们实在不放心十月,想着出来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发现有两个禁骑卫竟然在和十月说话,看样子他们还很熟,十月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些人的身份。

    他们立刻怀疑,十月是被盯上了。还没来得及联系上十月呢,第二天就见姓唐的小子接了九州客栈那位老者回家了。而两个伪装成普通百姓的禁骑卫散在人群里跟在车后面。

    他们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有了今晚的行动。

    张冬柏负责引开原本跟着董太医的两个人,沈秋红匆匆来找十月问明情况。

    “看来是我们想多了,幸好是想多了。没想到,那个太医竟然是你请来给唐家老二看病的。”沈秋红笑着说。

    “嗯,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追着冬柏哥呢?朝廷撤了斩千军的通缉令很久了,而且我记得的在青山县的时候看到过通缉令上都有画像的,没有你们俩呀。”

    “也许是我们一路跟踪太医院的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没事,我们甩得开他们的。”

    十月点点头说,“这就好。”

    “所以,你现在犯愁要怎么给唐家老二治病是吗?”

    十月苦笑一下。

    “我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就遇见了唐开泰,他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是非善恶都不懂。当时我亲眼看见她给开元扎的针,再遇见他们的时候,那场景一遍遍的在我脑子里回闪。我心里又后悔又害怕,我觉得老天让我遇见他们,就是让我来赎罪的。可是,当时和我一起执行任务的姑姑,她几年前就死了。”

    “你现在这么辛苦,又是照顾他们兄妹,又是替他找大夫,这就是在还债了。难道你还想要把你的过去都告诉他们吗?过去的事就烂在心里吧。这样,不管唐家老二的病治没治好,他们一辈子都会感激你,但是如果说了……哎……人心是很难琢磨的东西。”

    沈秋红伸手摸了摸十月的头顶,像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那样。

    十月明白沈秋红是为她好,点了点头。但还是说。

    “我还有一根银针,也是带着毒的,我想把这颗银针给董太医,让他去研究解药,也许有帮助。”

    “你还有一根银针?在哪?找来我看看。”沈秋红一愣,有些意外,十月自己武功都废了,竟然一直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

    第115章 秋红姐……

    十月点点头, 转身回了正屋,从衣箱里把那枚藏着银针的衣服拿了出来。翻东西的声响,弄醒了金金, 半睡半醒中她问十月姐姐找什么。十月说, 有点冷, 找件衣服披着。又轻声哄着金金睡去,回了厨房。

    沈秋红看到衣服里的银针。银针比一般的绣花针要长一些,尾端系着红绳。前端尖而细,针并不是圆的, 而是有些扁,仔细看,扁平的两面,中间有极细的凹下去的蛇形纹路, 纹路呈灰黑色,像是长时间没有擦拭被氧化的痕迹。

    来到北地之后, 十月几乎没有拿出这枚银针看过。

    “上面好像脏了。”十月说着想要去摸。

    “别动。”沈秋红低声阻止。“这里有毒。”

    十月缩回手,“只要不戳破皮肤应该没事。”

    沈秋红没说话,就这油灯的光,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将银针别在自己衣襟一侧,站起身。

    “丫头,这枚银针交给我吧, 我想法子让董太医他们得到。”

    “不行,你这样……”十月立刻摇头,伸手就要去将针拿回来。被沈秋红躲开了。

    “听我说, 我不能在此久留,冬柏哥他……坚持不了太久, 那些伪装的禁骑卫很快就会回来。

    我的不苦,如果他还活着,能和一群大夫长大,也算是他的造化,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和我们俩一起,未见得是好日子。若是他已经不在了,我们再找下去也是枉然。是我们做父母的杀孽太重,对不起他。

    你既然能请到董太医帮忙治疗,想来日后也会有些联系。若有机会,帮我探听探听,太医院的药童们,是不是有个叫张不苦的孩子,他是生是死。若是活着,那最好不过,若是死了,替我给他立个衣冠冢。”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做工比十月还差的陈旧的类似香囊一样的带着绳的小包包。

    “这是他六岁时自己做给我的药囊,交给你。”沈秋红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已泛红。

    十月不去接那药囊,只摇头,眼泪一个劲儿的流。

    “秋红姐……”十月哽咽。

    “丫头,你内脏受过重创,武功几乎被废了。这样也有个好处,没有这一身功夫,你便不会暴露。只是,即使是做个农家妇,也要有个好身体。要多顾惜自己的身体才是,报恩也不急于这一时。”

    “好的,我听秋红姐的。”十月说着伸出左手去接药囊,右手出其不意的直奔沈秋红衣襟上的银针红绳。可是终究是慢了一步,沈秋红看着十月,冲她一笑。那自得的模样,竟有些小女孩的骄傲在里头。

    十月很少见到秋红姐笑,这一下竟不自觉的愣神了。

    “我这一辈子杀人无数,如今这一切都是报应。这次帮你就算是做件好事吧,给我的不苦积德。”

    “可是,秋红姐你这样做,你和冬柏哥就再也没有安稳日子了。”

    “心安就安稳,心不安,哪里来的安稳。放心吧,他们抓不到我们的。后会有期了,丫头。”

    沈秋红说完,推门便走,走到院子中央,她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十月,认真而郑重的冲她一抱拳,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十月手里拿着那已经褪色的药囊,蹲坐在厨房后门口发呆。她想起来有一天清晨,地上结霜,院子里有明显的脚印,那时候是不是秋红姐来过呢。如果是,为什么没有叫醒她,如果不是,会是谁呢?

    秋红姐他们武功高强尚且东躲西藏,她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都可以如此平静不被打扰?如果说秋红姐他们杀孽重,有了报应,那她的报应呢?

    十月有些恐慌,以前她觉得原身的经历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她开始了另一种全新的生活。

    但是除了她自己,谁知道她们是两个人呢?她抛不开原身的过去,也不躲不开过去会对当下以及未来的生活带来的影响。

    也许她不应该和唐开泰他们在一起,她的过去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将身边的人炸的粉身碎骨。

    她又想到秋红姐的孩子不苦,她在寨子里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八岁的孩子,她甚至不知道那孩子长什么模样。男孩子能亲手给自己的娘做药囊,可见是个温柔的小暖男。

    那个会给爹娘做药囊的小男孩心里,比起安全,和自己父母在一起才最重要吧。十月想,秋红姐的想法是错的,她自以为是对孩子好。但是,这可能是孩子一辈子的遗憾。尤其是他已经八岁了,他长大后就会知道自己父母是做什么的,自己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

    刚才怎么没想到用这个来说服秋红姐呢,十月懊恼的想。

    可是,其实,十月自己也知道,心里未尝不庆幸秋红姐这样做实实在在为她解围了。她不仅可以避免暴露,还不用面对唐开泰他们的怀疑。

    只是,她能骗过自己的心吗?

    她已经不是原身那个被杀手组织教育得是非不分的女孩子了。她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她应该有不一样的做法。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三三的哭声响起,她才恍惚的回过神来。

    看看外面天色,竟有些泛白了。

    哄好了三三,天也亮了,春娘已经把羊奶热好给三三喝。这个时代连个奶嘴都没有,三三每次喝奶都习惯性的把嘴巴张的大大的去喝勺子里的羊奶。有时候用力咬下去还会硌到他的牙床,然后便咧开嘴巴哭,总让人哭笑不得又忍不住心疼。

    幸好三三的身体很好,也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长的壮壮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羊奶的关系,这几天看着他比之前更白嫩了。

    十月想,应该到县城看看有没有水果卖,得给三三补充点维生素什么的。

    早饭是十月和春娘包的小馄炖,用鲫鱼汤煮的。浓白的鱼汤中飘着一个个的小馄炖,上面又撒上野葱碎,一出锅满屋都是香味。

    因为春娘脸上的伤不能吃鱼肉,十月专门煮了清汤的。

    之后金金和阿平陆续起床,金金帮着阿平穿好衣服,两个孩子各自洗好了脸,便围着炕上开始到处爬的三三玩。

    没一会儿唐开泰过来了。他直奔厨房帮忙,发现早饭已经全部都做好了。

    见十月双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都憔悴的很。心里想,昨晚她肯定是没睡好,甚至可能没睡。昨晚因为开元的那句话“十月说的”而起的疑心一点点散去了。而后便是强烈的自责。

    十月为了开元的病,如此操劳,就算她曾经做过什么,他都无所谓了。

    以后再也不想,只看当下,不计较过去,不担忧未来,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走到十月身,伸手接过十月刚舀出来的一盆馄饨。“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今天上午你好好补一觉,还有什么活儿都交给我。”

    唐开泰轻声说。

    十月扯出一个笑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和唐开泰说什么,也不知道拿着银针的秋红姐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知道这银针里的毒和开元身体里的毒是不是同一种,更不知道等开元治好了,她该如何向唐开泰说明从前的自己所做的一切。

    加上一晚上没睡,脑子乱的很,此刻她不是很想和唐开泰说话。

    见十月没说话,眼神里也有些难过的样子。

    “昨天开元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乱说的。”

    十月摇头表示自己没在意,“没有。我就是有点累。你去屋里把饭桌放好,碗筷摆上,然后去请董爷爷和青葵过来吃饭。”

    察觉到十月的情绪,唐开泰没说什么,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去前屋了。

    把放在屋内一角的方桌放好,几个小凳子摆在四边。

    春娘正在给三三换尿布,小家伙蹬着一双小胖腿,仿佛不怕冷一样。春娘迅速把他裹起来,三三还干哭了两声。见到唐开泰又歪着脖子向他张望,嘴里啊啊的,仿佛在同他说话。

    唐开泰对三三是有些矛盾的,一直以来有意无意的回避和三三接触。此刻看着三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嘴巴咧开着冲他笑。面对一张白纸的三三,他根本讨厌不起来。

    于是鬼使神差的伸出手,三三嘴巴笑的更开,想要挣开春娘的怀抱,要唐开泰抱,急的小身子直打挺。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豁然开朗,心想自己之前为什么要避着三三呢。

    “阿春姐,我抱着他出去看看。”唐开泰说。

    春娘把三三递了过去,再不递过去,三三的小手怕是要打在她脸上了。

    到了唐开泰怀里,三三立刻不大声叫了,伸手去抓他衣服,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唐开泰抱着三三,正要出门,十月拿着碗筷进来。见他抱着三三有些惊讶。

    “你……要抱他出去?”

    唐开泰点头。

    “得给他戴上帽子,遮一下头顶。”

    给三三的小帽子也是春娘做的,用红、绿、蓝三种颜色的三角碎布拼成一顶圆帽,里面缝了棉布的内衬,帽子顶端还用布条编织成一个个的小辫子,扎在一起,散落在帽子上,看起来既可爱又俏皮,这样的小帽子,男孩女孩都能戴。

    戴上帽子的三三很兴奋,知道要出去了。

    唐开泰看着欢快的小娃,发现戴上帽子的他看起来和阿平更像了。

    他想,等明年日子稳定下来,得去将母亲和娘的尸骨迁到北地来,或者送回洛城。不能让她们一直在异乡。

    三三在唐开泰怀里东张西望,仿佛对什么都好奇。偶尔还哦哦啊啊的和唐开泰说着什么。小家伙软软的身子,在他怀里,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阿平也跟在唐开泰身边,一边走一边逗三三,还煞有介事的对三三说,“三三,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呀。”

    这会儿已经在院子里打太极的董太医看着兄弟俩抱着孩子过来,只觉得眼前的青山白雾,一对少年抱着小娃的画面,让人浑身舒泰,清贫是清贫,可是这三个孩子脸上都是生机,都是笑意。

    可是在往远处看,只见一匹马疾驰而来,土路上被马蹄踏出一片尘土,他在院子里已经听见那急促的马蹄声。

    唐开泰也听见了声音,几人都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是陈大哥?”唐开泰有些惊讶。

    第116章 施针

    唐开泰从院子里走出来, 发现左右邻居不少都站在自家院子里向外看。

    “这又谁家的亲戚来啦?”

    “那匹马真高啊。跑得真快。”

    “可不是,我听见声音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开门, 就见到那匹马歘的一下就到村口了。”

    间或有家长用这高头大马来诱惑懒床的孩子起床。

    “虎子, 快起来了,看外面来了一匹大马,再不起来,看不着了。”

    李家坳是个穷村子里, 虽然迁来不少人,来往的车多了,也有村子里某家的亲戚坐着马车过来,但是这种一骏马奔驰的姿态进村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各个都稀奇的不得了。

    中年人多是好奇, 小孩子则是惊喜,年纪大的人面上略显担忧。

    “是有什急事儿吧, 可别是……”

    “快别乱说,看看往哪家去的。”

    确实,那马蹄踏地的声音,仿佛会传染, 让你的心跳也跟着同样的频率跳起来,让人不自禁的有些慌乱,仿佛有种什么大事即将发生的感觉。

    这里是北地, 离蒙匈非常近的北地。三年前打了胜仗之后安定了不少,但是北地真正和平还是去年年底韩将军最后一次小规模战争打完,两国缔结了合约, 这之后才有了北迁居民的政策。

    大家都在抬头张望,窃窃私语, 然后就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男子,在唐开泰家的院子停了下来。瞬间从某种紧张激动的气氛转变为羡慕和好奇。

    “哎呀,唐家都是孤儿,竟然还有这样的亲戚呢。”

    “他家来了一个老头儿,说是之前认识的,还带着仆人呢。”

    唐开泰对村人邻居们的话语装作没听见,直接站在院门口等着。

    陈启阳纵马进村子,就减慢了速度,自然看见了各家院子里站着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他,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那张脸不说话的时候,很能唬人,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不太敢直视。

    他在马上叫了一声唐大郎,然后翻身下马,牵着进了唐开泰家院子。

    “董先生可吃过早饭了?”

    “正要吃。”

    这时青葵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陈大哥,你怎么骑马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陈启阳冲着青葵点点头,然后走到董太医跟前。

    “董先生,主子回来了,说今天回去,中午就走,让我过来接您。另外……”陈启阳倾身到董呈彰耳边,快速了说了句什么,董呈彰脸上有些意外,愣了一下,认真看着陈启阳。

    “真的?拿来我看看。”

    陈启阳摇摇头,“没在我手上,主子对这银针非常重视,想快些回去,让太医院一起研究。”

    “好,那就回去再说。”

    这时十月也已经走了过来。

    “陈大哥早上好呀。”十月笑着和陈启阳打招呼。

    然后又冲董呈彰问了声早安,说,“董爷爷,您是不是有急事儿。饭好了,先过来吃饭吧。”

    “陈大哥也一起吃点儿,是鲜肉混沌,保管好吃。”

    十月笑着邀请。

    陈启阳点点头,“行,那就谢谢李姑娘啦,我可得多吃点。今天要赶路,晚上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口热乎的饭呢。”

    “瞧你说的,哪次没有热乎饭。十月丫头,开泰,开元的毒有转机了。”

    董呈彰恢复了往日慈祥的模样,让人丝毫看不出此刻他正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回北安县去看那毒针。

    十月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想,难道是秋红姐已经把毒针“送”了过去?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安全。

    “怎么说?可是想到了什么解毒的法子?”

    董呈彰点点头,“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八九不离十了。等我回去县里看看才能知道。来,先吃饭。”

    “哦,对,对,先吃饭。”十月招呼大家到她家吃饭。

    唐开泰要把三三交给十月,可是三三不干,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小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倔强。

    “我抱着吧,我去找大杨哥,借一下他的马车。一会儿我送董先生他们回北安县。”

    十月连连点头。“行。可是,你还没赶过马车吧?要不麻烦下周大哥亲自送一趟吧。他们应该还没吃早饭,叫上他和双胞胎过来一起吃饭吧。”

    “嗯,不知道他今天空不空。我去问问他。”

    周大杨直接同意了,他也说自己家的马不是老马,一般人赶不了,还是他自己跑一趟。

    他家里早饭刚下锅,没和唐开泰一起过来。说马车天天装柴火,得收拾一下。于是让小松给烧火,他带着小柏仔仔细细的把车板擦了一遍。

    唐开泰知道周大杨为人,也没强邀请,他刚才听陈启阳说,他们午时就要出发了,这里到县城,赶车要一个时辰,他们辰时走,巳时到,时间刚刚好。

    现在卯时刚过,还有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准备,时间确实有点紧。

    唐开泰带着孩子们,和董呈彰三人吃早饭。

    十月和春娘在厨房忙活着准备让董呈彰带走的东西。

    把酸辣萝卜单独装了两小坛子,又煮了一锅奶茶,把家里所有的竹筒都装满。

    本来想着时间从容,可以做一些这里没有的吃食,让董爷爷解个馋,哪成想他们会忽然提前走。原计划是后天早晨走的,十月还想着带上董太医到阳洼村去看蒙匈人,顺便看看柳爷爷的病,看来也泡汤了。

    有些事不能强求,能够把太医请到家里来给开元看病,这已经十分十分幸运了。

    当下还是看看能把哪些东西让董太医他们带走。

    他们拿钱给董太医做诊金,恐怕连董太医的一身衣服都买不到。只能送些董太医喜欢的吃食,但是也不能只让董太医带着两坛子咸菜走。

    她想了想,一拍手,有了。

    匆忙去叫唐开泰,让他找出纸笔,帮她写几个菜的做法送给董太医。

    真正想要把菜谱写出来,还比十月想象的要麻烦,现做菜的很多描述也要斟酌。两人商量着,修修改改的,最后只写了酸菜鱼和小鸡炖蘑菇两道菜。

    十月的菜谱通篇大白话,简单的写了准备的材料和用量,做法步骤,做法和步骤写的有些啰嗦,她也怕说不明白。十自己读了两遍,觉得还行。这是目前能够拿得出来的比较有诚意的东西了。

    唐开泰还想着要不要润色一下,十月摇头。

    “不用那么麻烦,咱们是写给做菜的人看的,那人说不定还不识字呢。咬文嚼字的,他也看不懂。”

    唐开泰一想也是,而且自己的学识,润色之后,估计也和白话差不多,便作罢了。

    “回头问董先生要个地址,以后做了能放得住的东西,或者我试验过的好的菜式写成菜谱,到时候给他寄过去。”

    十月说。

    唐开泰看着十月此刻因为忙碌,脸色有些红,说起以后眼睛也亮晶晶的,比早晨那会儿似乎精神了不少。

    “好,我来问董先生。一会儿我们走了,你在家里好好歇一歇。”

    十月点点头。

    吃过早饭后,青葵在屋子里收拾董太医的东西。董太医和陈启阳站在院子里的一角在说着什么。

    周大杨赶着马车过来时,十月把能给董太医带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周大杨不仅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车上也是一点灰尘没有,并且还在车板上铺了一个旧棉被。

    “周大哥有心了。这棉被从我这拿吧。”十月轻声说。然后就要进屋去抱棉被,被周大杨拦住了。

    “这个是旧的,我家平时用不上的。就是有些陈旧,不知道董先生嫌弃不嫌弃。”

    十月摇头,董太医不是那种人。

    想了想,这会儿换被子,反而不好。于是把手上的篮子交给周大杨。

    篮子里装着两个小坛子,五六个竹筒,还有两张折叠好的纸张。

    青葵也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拎着小木箱。

    董太医刚走出院子,开元追了出来,拦在董太医前面。

    他盯着董太医不说话,大家都有些懵,不知道开元要干什么。唐开泰和十月都上前,要把开元拉开。

    开元不动,见董太医不说话,他伸出两个手指头,声音严肃的说。

    “六种染料,还有,扎针。”

    董呈彰笑了起来,“放心吧,董爷爷说话算数。染料明天就给你送来。施针的事儿……嗯”董呈彰有些为难,回到京城,他再出来就不容易了。若是今天给施针,时间有些来不及。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开元说了一声“骗子”就跑开了。

    唐开泰赶忙替开元道歉,董呈彰摇摇头,表示没事。

    “我这次回去京城,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再出来。当下……也可以给开元施针。嗯,就这么着吧,耽误不多少功夫。青葵,把药匣子拿过来,快!”

    “董先生,这不行,不能耽误了您出行。开元我会劝他的,他小孩儿心性,过会儿就忘了。”

    “是的,董爷爷,您的事要紧。”

    董呈彰摇摇头,“施针让人变聪明,这不可能,本也是哄他的,但是给开元施针排毒本就是我今天要做的,取些开元的毒血,更方便我后面研究解毒之法。”

    十月听见董太医这样说,也不在劝了。立刻叫阿平去找开元,说董先生要给他扎针了,让他在屋里等着。

    青葵刚把药匣子放在马车上,听见董太医又不走了,呆了一下,脸上闪现惊喜的神色,然后又拎着小木箱颠颠的跑回了屋子。

    “快点呀,董先生。”

    “董先生,这……谢谢董先生。”唐开泰认真的说。

    董太医冲他摆摆手。“不要紧。其实,若是你们能来京城是最好的。”

    唐开泰下意识的看了眼十月,说,“如今我们兄弟几个身无旁物,去京城就太打扰您了。等我们在这里安定下来,我一定带着开元去京城拜访您。”

    董太医也明白他们的难处,便没多说什么。

    转身进了唐开泰家的院子。

    开元站在门口,见董太医过来了,很不好意思的躲了躲,但还是认真的向董太医道了声“对不起”。

    董太医没有怪他的意思。吩咐十月去准备热水,烧热了炕。

    屋子里只留下开元、唐开泰、陈启阳和青葵,其他人都让出去。

    他要施针,万不能分心,需要青葵配合,需要陈启阳和唐开泰这两个有力气的人,防止出现意外,帮着按住开元。

    董太医让开元先上炕趴着。

    “衣服脱了,只穿亵裤。

    “好。”

    开元刚要脱衣服,想起什么又下了地,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一张纸来。

    “扎了针要睡觉的,这个先送给你。”开元双手将那一张自己画的画,递到董太医跟前。

    董呈彰伸手接过,看了眼,一下子愣住了。

    画面上是黑白河岸边,他和孩子们网鱼的情景。

    虽笔法稚嫩,人物的都画的很简单,甚至没有鼻子眼睛嘴巴,但是动作形态却画的生动,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他们在河边的情景,感觉可爱又可亲。

    整幅画面的构图,深浅远近的过渡都很自然,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几岁没学过画画的孩子能画出来的。

    董呈彰心下一叹,这孩子在绘画一道上,着实天赋了得,只可惜中了这莫名其妙的毒。

    “谢谢开元,这一幅我很喜欢。嗯,开元你的画作,都没有写名字呢,要写上名字和年月。”

    开元歪头想了下,没人告诉过他要写名字和日期,所以从来没写过,不过画送给董先生,他说要写,那就写好了。

    “哦,那我这就写上来。”

    然后拿了画,去小桌边,拿出自己的墨盒,研磨写字,做这些事的时候,很是认真的模样。

    写好了,便把画放在桌上,用小木块压住四角。然后脱鞋子上炕,脱了外衣,在靠近炕沿边的一侧趴躺下来。

    董太医取了银针,让唐开泰出去端一盆热水放在边上备用。

    “时间有限,我看看能不能将他体内的毒逼出来。”唐开泰认真的点头。

    开元已经坦然的闭上眼睛等着了。

    董太医开始施针,第一针是百会穴。唐开泰以为会流血,但是很神奇,没有一点点血流出来。他仔细看董太医施针,拇指和食指的捻着针柄,像是旋转下去的。

    唐开泰紧张的看开元的表情,没有皱眉也没有咧嘴,好像一点都不疼。

    董太医一边和青葵说着,一边开始第二针,第三针。……

    青葵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的拿汗巾给董太医额头上的汗。

    直到董太医在开元的腰测一个位置下针时,开元忽然嗯了一声。

    唐开泰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疼。

    董太医没有停手,问他是什么感觉。

    开元抿着唇,说没感觉了。

    唐开泰仿佛一下子明白了。

    “董先生,开元他可能是想……撒尿”

    董太医听唐开泰说过开元有过尿失禁的情况,但是此刻不能停下来。便说,“忍一下,等一刻钟,就好了。”

    开元闭着眼咬牙说好。

    董太医施针之后,仔细观察开元的后背,胳膊,手背……问开元鼻子有没有感觉痒,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开元没说话,好一会儿,说,“我想撒尿。”

    然而话音刚落,开元身下一滩黄中带红的尿液洇湿了他灰色的亵裤,紧接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尿骚味。

    开元意识到什么,忽然就要起身,董太医立刻让陈启阳和唐开泰一起按住他。

    “开元,不要动,你身上还有针,忍一忍。”唐开泰说。

    “哎,这都是正常的,我还见过别人在施针的时候拉裤子里的呢。”

    “青葵!”董太医喝止了青葵。

    青葵吐了下舌头,没再说了,看了眼唐开泰,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话的作用,开元挣扎了两下放弃了,默默的留下两行眼泪。

    几人都谁也没看见,他的眼泪是黑红色的。

    第117章 排毒(有修改)

    在剩余的几分钟时间里, 董呈彰用手指沾了开元的尿液,在鼻子下闻了闻,两个手指捻了捻, 感受尿液内是否有固体存才。

    他的这个动作让唐开泰既尴尬又佩服。

    医者, 果真是父母心, 这世上有几人不嫌弃屎尿的呢。

    接着就听董太医问道,“开元平日可有观察尿液颜色味道?”

    唐开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平时没谁会关注这个。开元也仿佛没听见问话一般不吭声。

    董呈彰见俩人都没说话,也没在意, 认真的擦拭了双手,准备拔针了。

    “青葵,拔针你来试试。”

    青葵张着嘴巴,很是兴奋。

    “好, 我马上就来。”

    他刚一转身,低头看到开元眼角的血泪, 吓了一跳。

    “董,董先生,他流出了血泪。”

    “竟然从这里排出了毒素?青葵,用纸将开元的眼泪擦了留下来。”

    青葵轻快的“哎”了一声, 赶忙去小木箱里取了纸,小心的给开元擦了眼睛。

    唐开泰看到那黑红色的血痕,惊诧的望着董太医。

    “这……他这是将体内的毒排出去了吗?”

    “是的, 常见的是从鼻子流出来,但是眼鼻喉耳都有可能,眼睛最不常见。”

    针都拔出之后, 开元还低着头,一副不想见任何人的状态。

    唐开泰给他找了干净的亵裤, 连同外衣递给他,让他到隔壁屋子去换了回来。

    青葵收拾好银针和瓶瓶罐罐,董太医站在小桌子边思考着什么,唐开泰拿出抹布擦炕上的席子。

    陈启阳见帮不上什么忙,说出去喂一下马。

    大家都收拾完,开元也没出来。唐开泰悄悄推开门看了眼,开元换好了衣服,躲在炕沿边低着头在发呆。

    想到开元肯定是不好意思,但还是叫了开元出来。

    董太医见到开元,笑着问他,有哪里不舒服,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疼痛。

    “哪里都不疼。就是眼睛……”

    “眼睛怎么啦?”董太医和唐开泰同时问道。

    “眼睛看东西更清楚了。”开元很开心的笑了。然后指了指门框。

    “我现在能看到门框边上那个墙里的干草。以前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团。”

    唐开泰看了眼门框,那一块的墙纸没有粘好,露出一块土墙,上面有错落在土墙里的野草梗。

    “开元,你原来看不清那里吗?”唐开泰很意外,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开元的眼睛竟然看不清两丈远的东西。

    开元点点头,“现在能看见,很清楚的。”他很开心,语气轻快,仿佛已经忘了刚才尿失禁带来的尴尬和难堪。

    董太医招呼开元过来,他翻了翻他的眼皮,问了他几个日常的问题。沉思片刻,似乎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唐开泰说。

    “这毒恐怕是与开元的身体各个器官融为一体了,一点点来吧。能稍微缓解了他的视物不清的病,倒也是无心插柳,是好事。”

    说完又特意嘱咐开元,“以后你看书作画时,注意不要离画纸太近,姿势也要端正,这些都很伤眼睛。”

    “哦,好。”

    开元有点不服气,他一直都坐姿端正。但是他自我感觉看的更清楚之后,脑子好像也更清爽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要变聪明了,便很听董太医的话。

    董太医斟酌了一番,写了一个药浴的方子。交给唐开泰。

    “开泰,稍后你随我一起到北安县,让青葵和你一起到药堂去买药。这些是给开元泡药浴用的,直接放在冷水里,熬至水沸,便直接放在洗澡水中,每天泡半个时辰。他皮肤表里的毒素,或可排出些许。”

    “今日施针效果并不显著,只排出一点点的毒血来。他尿液颜色偏深,味道腥骚且重,与一般人不同,不知是平时便如此,还是因施针排出了毒。这药浴且先试试吧。日后若能找出破解之法,我写信告知你们。到时候你便带着开元上京城来寻我。”

    唐开泰拉着开元恭恭敬敬的上前,弯腰叩拜。

    “董先生医者仁心,小子没齿不忘。奈何小子此时身无长物,但若用得着的地方,还请董太医不要客气,我们兄弟一定竭尽所能以报恩情。”

    董太医受了唐开泰的一礼。

    董太医施针的时候,十月也没闲着,董太医说施针只要一刻钟,但是她想,加上准备时间,时间就更长了,这段时间里,她完全可以再做点吃的给董太医他们带着。

    还没开始施针,她就拉着陈启阳问他们赶路会不会有露宿的时候。

    陈启阳说,要看主子的意思,有时候也要露宿野外,但是他们露宿野外也很安全,她以为十月是担心他们的安全,让十月放心。十月笑笑,心里有数了。

    热水准备好,便直接回了自己家。

    前天从黄婶子家要来的老面,当时是想着发面做蒸糕的。现在做蒸糕来不及了,而且有可能失败,但是烙几个发面的小饼还是可以的。卤猪杂的锅里,还有十多个自己放的卤蛋,也捞出来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想到就干,十月把已经发起来的一大盆面,快速的揉面团,擀饼烙饼。一锅十个饼,四五分钟一锅,三锅出来,十月把卖相不好看的都挑出来,把卖相好的五个用一个荷叶包起来,用麻绳绑成十字。一共包了四个荷叶包,一并放在车上的篮子里。

    都弄完了,也没见董太医他们出来,十月有些担心。

    转头十月见陈启阳正在喂马,她便走了过去。

    走过来才看见,阿平也在。

    阿平一点也不怕生的跟在陈启阳身后,手里拿着一把草,伸过去喂马儿吃,马儿根本不理会他递过去的草。阿平递,马儿躲开,再递还躲,最后马儿不耐烦了,打了个响鼻,把阿平吓了一跳,然后哭丧着小脸看陈启阳,“陈大哥,马儿为什么就是不吃我给的草?”

    “因为这是我的马儿呀!”

    陈启阳家里有个六岁的儿子,每次见到他的马都走不动道,明明连马背都爬不上去,非闹着要骑上去。见到阿平这乖巧的一心只想着喂马的模样,觉得比他儿子乖多了。

    “那这个草给你,你来喂。我挑的都是嫩草。”阿平把草放在陈启阳手上。

    让陈启阳递给马儿吃。

    “我递过去就是我喂的啦。”

    “嗯,只要它能吃到我专门挑的草就行。”

    阿平蹲在一边,托着腮看着吃草的马儿,心里对这匹马生出无限的喜爱,开始幻想,要是自己也能骑马就好了。

    十月走过来,便问陈启扬是不是已经针灸完了。陈启阳说是的,他们很快就出来了。

    “排出毒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陈启阳以为十月担心开元,补充了一句。

    “你是说开元中的毒已经解了?”十月着实有些惊讶,惊喜中透露着不可置信。

    陈启阳有些疑惑,“中毒?不是生病了吗?他是怎么中的毒?”

    十月看不出陈启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但是既然问了,她便实说。

    “听唐大哥说开元小时候很聪明,七八岁的时候,忽然记忆力很差。以前以为是病了,董爷爷看过之后说是中毒。还说毒可能是浮云山掌门人的独门毒药。”

    陈启阳面上不显,心里却非常惊讶。

    没想到刚才这一通忙活是解毒,他还以为就是常规的治病,没想到无力的开元竟然是中了浮云山的毒,那他们的身份恐怕也不简单。

    而且,董太医竟然会和这几个孩子说浮云山、斩千军这些事。是为了侧面打探?应该不会,董太医虽然在太医院,但是心思简单,只埋头研究治病解毒。现在京城茶楼酒馆,不少人把浮云山、斩千军的事当故事讲,里面的很多桥段也是曲折离奇,真真假假的。这些事说不说也没什么要紧,那他也就不用特别隐瞒什么了。

    陈启阳心思百转,也不过一瞬。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浮云山,斩千军了。”

    “嗯,董爷爷也这样说的,都被朝廷剿灭了。可是即使被剿灭了,还是有些毒药没法解。董爷爷说要是能找到制成的毒药就好了。”十月叹息道。

    “是呀,一直在找。”

    “陈大哥这么厉害都找不到吗?”本来心思都在吃草的马儿身上的阿平,听到十月和陈大哥说二哥的事,一直也注意听着。

    “嗨,你陈大哥算不得厉害,倒是运气不错。就在昨天,不知为何一直跟踪我们的两个人和我们正面交手了,他们要给我们下毒,被我躲了过去,不然我今天就见不到你们喽。”

    “呀,他们真坏!陈大哥你没事吧?”阿平歪着脖子,小脸认真严肃的看着陈启阳的脸,仿佛能看出来是不是中毒一般。

    “是呀,太坏了。以后阿平可要做一个安善良民,不能像他们一样。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非要出来过刀口舔血的生活。”

    “那陈大哥把他们抓到了?”十月有些急切的问道。

    见陈启阳面露迟疑,又立刻说,“所以,董爷爷说开元的毒有转机了?”

    “……是的,毒药被我拿到了,人……人怎么看着……”陈启阳心下有一抹怀疑闪过,昨晚那枚银针,似乎来的有点巧啊?他看了眼十月和阿平,没再说下去。

    十月心里一惊,以为自己露出什么,有些慌乱,面上强作镇定,有些失望难过的说,“那就是开元的毒,也还是没法子呀。”

    陈启阳看着十月非常憔悴的脸色,心想,这个姑娘比他见过的一般的姑娘都要伶俐大方,胆子也大,倒是和乡下姑娘一样的心善,甚至有些傻。

    “你对你的小夫郎也太好了,他弟弟的病,我看你比当亲哥的都操心。”

    “那当然了,十月姐姐对我们最好了,大哥也对我们也最好。”阿平不太懂陈启阳话里的意思,但是直觉这话不全是夸人的,几乎是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说完还有些自豪,仿佛在炫耀有人对他好一般。

    陈启阳噗嗤笑出了声,十月摸了摸阿平的头,没说什么。

    这时董太医他们从唐开泰家门里出来。

    几人赶忙向门口走去。

    董太医面色有些疲惫,额上还有汗湿的痕迹。见大家担忧的眼神,不在意的挥挥手。

    “我没事,好久没有施针,有些疲惫。别担心。”然后又对十月说。

    “开元的毒虽然目前还没有具体的解毒之法,但是针灸之法能够排出一些毒素来,说明这个方向是没错的。待我回去研究一番,有了法子再写信给你们。”

    “谢谢董太医。以后我们常联系。我也正想这次时间仓促,说给您做好吃的也没做。以后有新的好吃的,我整理成菜谱给您写信寄过去。”

    “呦,那我可有口福啦。老了呦,就好一口吃的,我也谢谢你。”董太医说完,看着陈启阳和站在马车边的周大杨,“启扬,咱们这就走吧。周兄弟辛苦你啦!”

    周大杨没想到董先生会主动和他说话,憨憨的笑了。

    “不,不辛苦。说董先生不嫌弃这车没有棚子就好。”

    董太医笑着摇摇头,“怎会,这样的马车我很喜欢,方便我看这北地风光。”

    东西都是准备好的,几人上车立刻便出发了。

    第118章 生辰

    陈启阳骑着马在前头, 周大杨赶车载着董呈彰三人跟在后面。

    十月和孩子们一直送到村口,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才往回走。

    这会儿也就七八点钟, 各家各户刚吃完朝食, 正是悠闲的时候。

    一行人走的时候, 他们就在院子里张望,如今见十月他们送人回来,都凑上前来打听。

    “客人怎么这么快就走啦,没多待几天?”

    “看那老人家也是富贵人家的老爷子, 怎么让周大杨家的马车送啊,他家的马毛楞的很,上次差点撞到李大爷。”

    十月笑笑说“有事就提前回去了”,便回了自家院子。

    没一会儿王丰收赶着马车来取猪杂了, 十月盛了五十碗装桶里。

    王丰收见十月很是疲惫的模样,有点心疼。这丫头才比他大闺女大两岁。

    这么小就这么能干, 还把这个省事赚钱的活儿给了他。他想着,自己多卖一份,她就多赚些钱,今天多走两个村子, 一定都卖出去。

    送走王丰收,十月要去收拾厨房,春娘死活不让。

    “赶快去炕上躺一会儿, 补个觉,你不知道你现在脸色多差。屋里屋外这点活儿,我一个人就行。三三的羊奶随时热着, 他饿了就喝,困了我们哄着睡。今日没什么事, 安心歇一天吧。”

    “你脸上还有伤,不能干重活,别抻着了。”

    “快别操心了,家里还哪有重活儿了。再说我这都消肿了,快结痂了。注意着呢。”

    十月点点头,没有逞强。爬上炕几乎倒头就睡了。

    她实在太累了。

    金金见十月上炕就睡了过去,有些担忧,走到炕边上,帮着十月脱了鞋子,又去拿了被子给十月盖上。

    春娘看着小丫头忙来忙去,便进了厨房。

    十月这一觉睡到了天黑,中午都没醒来。

    期间王婶子和黄婶子过来窜门,见十月在睡觉,都有些惊讶,问了春娘才知道,昨晚忙活了一晚上。

    “还这样小的年纪,身子可经不住这么熬。以后得看着点她。”王婶子说。

    “也不看看这丫头主意大的很,谁能说得听,回头让唐大郎说说,唐大郎的话,她能听的。”

    王婶子听完,也笑了,点点头。

    他们几家邻居是知道十月和唐开泰是要定亲的,他们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分什么六礼。在他们看来,唐开已经请了黄婶子这个媒人登门说亲了,十月同意了,那剩下的就是定亲和迎亲啦。

    唐开泰回来又买了三副猪下水,直接放在了十月的厨房。

    他站在十月房门口向里看了眼,见十月在睡觉,三三躺在小被子上脸对着十月,也在睡。

    屋内暖黄的光线下,一大一小两个小人躺在炕上,几乎同频的呼吸着,他竟有些呆住了。

    “大哥?”

    一直在屋地上剥莲子的金金压低音叫了声唐开泰,倒把他吓了一跳。

    他竟然没看见一直坐在小板凳上剥莲子的金金,一时间有些尴尬。

    金金站了起来,出了房门,两人站在走廊小声说话。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唐开泰问道。

    “你们走了就睡了,大哥,十月姐姐好像是病了,她中午饭都没起来吃。”

    唐开泰想起董太医给开方子的时候,专门对他说的话。

    “十月那个丫头,前些年定是遭了不少罪,她的心、肺、肝、脾都有损伤,元气不足,身子就虚。看着有点精气神,都是一口气撑着。她这体格,得精心的养一养。你们俩还年轻,切记欲不可早,否则伤其血脉,孕不可早,否则耗精伤肾,与子嗣上也是大大的不利。”

    唐开泰对于男女之事上尚且懵,但是明白董太医是说十月的身体不好,不能很早的结婚生娃。

    董太医仿佛是看出他并未听明白,便直说了,要待到十月十八岁以上才可行房事,二十一岁以后孕育子嗣为最佳。

    唐开泰这下明白了,红着脸应了,“小子一定谨记董先生教诲。”

    董太医开好了温补的方子,让唐开泰敦促十月每天吃。

    从北安县回来,唐开泰身上带着的八百多文,来就剩下几文钱。

    其实董太医给开的药,都不贵,开元半个月药浴的药,花了五百多文。十月半个月温补的药三百多文,剩下的二十多文买了猪下水,这两天买猪下水的人竟然多了起来。

    “大哥?”金金出声叫了走神的唐开泰。

    唐开泰冲着金金摇摇头,指了指屋里地上小筐,又指了指后面厨房,然后直接向厨房去了。金金明白大哥的意思,进屋拎着小筐也去了后厨房。

    “大哥。”

    “你十月姐姐身体虚,这几天受了惊吓又太累了,让她好好歇着。”唐开泰说。

    “董先生给开了温补的方子,以后大哥不在家,你要记得盯着十月吃药。”

    金金认真点头,见唐开泰拎着篮子里的猪下水去了后院十月姐姐经常洗菜的地方,她也跟了过去。

    想到黄婶子和王婶子今天说的话,她小声问。“大哥,你要娶十月姐姐吗?”

    唐开泰没想到金金会问这个,虽然没有和她们说这个事,但也没有隐瞒,他点了点头。

    金金一下子高兴起来,“太好了。”然后又问,“阿平知道吗?我告诉阿平去。”

    看到金金欢快的背影时,他跟着笑了,想到十月的身体,想到开元的毒,笑意渐淡。

    默默的低头冲洗猪下水。

    春娘原本在十月家里屋做棉衣,金金叫了声“大哥”的时候,她猜测唐开泰回来了。想着避嫌,便没出来。直到唐开泰和金金去了后厨房,又去了后院。

    她下地出去后面看了眼,见唐开泰在洗猪下水,心里着实有些惊讶。

    怪不得这么能干的十月会答应嫁给唐开泰,他确实和别的男人不同。

    她从小到大没见过的男人,除了周大杨家里没个女人,会自己做饭外,别的男人从来不在厨房上搭把手。

    十月在傍晚醒来,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了。

    春娘见她醒了第一句就是,“要是再不醒来,唐大郎就要去上岗村叫大夫了。怎么样,好点了没?”

    十月伸了个大大懒腰,“我又活过来啦!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

    “是精神了不少。王大叔刚回来没多久,五十碗都掉了,见你睡着,留下羊奶就直接回家了,说明天还要五十碗。”

    “哇,还真的都给卖啦?看来王大叔很会买东西。”十月心里惊喜,一天卖出去五十碗,那就是入账两百文啊,五天就是一贯钱。

    “说就是慢点,能卖掉。”

    “行,能卖,咱就继续做。唐大哥买了猪下水回来吧?”

    “他不仅买了,还给清洗好了。是你说的洗猪下水用面粉吗?幸好阿平看见了,不然他要用面粉洗猪下水。”春娘说。

    十月挠了挠头,“这还真不怪他,在青山县的时候,我没想起来用草木灰,就用了面粉。”

    “是阿平看见的,直说大哥不会过日子。让他用草木灰,他还不乐意,后来我们都说你平日用的是草木灰,他才用的。洗的可干净了。”

    想象那个场面,十月跟着笑起来。

    “黄婶子来了两趟,像是找你有事儿。”

    这倒让十月有些意外。“应该没什么事儿,明天我去问问,今天有些晚了。”

    “其他人呢?”

    “唐大郎带着金金和阿平回家做饭去了,让咱们不要做晚饭,他们给送过来。”

    “他带着金金做饭?我看是金金带着他做饭吧。”

    话是这样说,但是春娘听的出十月声音里的喜悦来。

    “唐大郎肯定是想亲手做来给你吃的。”

    十月脸一红,没反驳。

    她累了,他便把能做的事都做了,这让她感到幸福。她不羡慕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爱情,渴望的就是这平淡生活中的默契和彼此关爱。

    “家里有吃的没,我垫垫,肚子空得很。”十月下了地。

    “还有两个馅饼,你早晨做的,一直在锅里温着,我给你拿来。”

    “我自己去,也走走路,这一觉睡的,胳膊腿都僵硬了。”

    “哦,对了,唐大郎还给你抓了温补的药,让你以后每天都喝呢。”

    “嘿,这人……我就是缺觉,温补的药,就是没什么效果的药。”十月觉得唐开泰是早晨见她气色不好,自作主张买的。

    “说是董先生让的。”春娘解释了一句。

    十月想起董太医给大家每人都号脉的时候,说过她要好好养一养元气什么的。没想到还专门给开了方子。

    想到董太医,又有些担心秋红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听陈大哥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没有抓到他们。

    十月刚拿了一个发面饼,就听见阿平踢踢踏踏的跑进了院子。

    推开门,小心的看着屋里,“十月姐姐?”

    “我们在厨房,阿平过来吧。”

    “十月姐姐,你终于醒了。大哥做好饭了,马上给你端过来。”

    “好呀。谢谢唐大哥,也谢谢阿平。”

    “不客气,十月姐姐。那我回去告诉大哥。”阿平开心的跑了。

    不一会儿,唐开泰端着一个盆,金金捧着一个大碗,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十月已经把碗筷摆好,见唐开泰端着一个大盆,“这么多?做的什么?”

    唐开泰掀开盆上的木盖子,十月一看,是一盆汤面条。

    金金把大碗放在桌上,“这个是大哥煎的鸡蛋,大哥说今天是……”意识到什么,金金停了话头,笑眯眯的看着唐开泰。

    十月一下子明白了。

    今天是十月初一,原身给自己定的生日。

    黄婶子纳采时问了她的生辰,她说的也是十月初一。

    “生辰吉乐,十月。”唐开泰看着十月,温声说道。

    虽然想到了,但听到生辰吉乐这几个字时,内心还是说不出的暖和酸。

    春娘比十月还要意外,她不知道十月今天过生日,没想到唐开泰竟然还亲自给十月做了长寿面。

    十月压下眼角的泪意。

    “我,我自己都忘了。”十月吸了下鼻子,“你们吃了没?”

    “这就回去吃。”

    “我在这里吃,大哥回去吃。我们女孩和女孩一起,他们男孩和男孩一起。”

    金金笑眯眯的说。

    “你会喂三三吗?”十月问。

    唐开泰点点头,此刻看着眼睛红红的十月,他很想抱抱她,但是莫说屋里还有春娘和金金,就是只有他俩,他也不敢如此唐突。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那赤裸裸的眼神,什么都藏不住。

    十月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说,“那你赶快回去吃饭吧。”

    唐开泰咳了一声,点点头,离开了。

    十月看着盆里切得并不均匀的面条,面汤里还有一层金色的浮油,里面放了嫩嫩的白菜叶子。卖相很一般,但是味道很好闻。

    金金边吃边把大哥怎么做的面条讲了一遍。

    十月可以想象他笨拙的揉面切面条的样子,轻声说,“很好吃。”

    “大哥说他看县里面馆的师傅怎么做,跟着学的。”

    十月点点头,没再说话,她怕自己一出声,又露了情绪,她实在太容易被感动了。

    金金又说,“大哥说,明年还做,会做的更好吃。”

    第119章 吐血

    十月在厨房洗完了碗, 正对着一碗温补的汤药发愁,唐开泰抱着三三过来。

    三三显然刚刚哭过,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哎呀, 我们三三怎么哭啦?”看见挂在唐开泰身上的三三, 笑着逗他。

    “非要吃面条, 用羊奶哄着倒还好。等到把面条都收起来了,他便开始真哭了。”

    唐开泰想起刚才三三哭起来的可怜样,心里软踏踏的。他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之前要对三三这个小娃娃那么抵触。

    十月快速的喝掉碗里的药, 伸手去抱三三,这次三三没有非黏在唐开泰身上不松手,十月往唐开泰边上一站,他就伸出手要十月抱。

    “小家伙, 牙齿还没开始长,就要吃面条啦。”说着去看三三的嘴, 手指在他的小牙床上摸了一下。

    “哎?好像要长牙了,能摸出来。”

    十月眼里满是惊喜,让唐开泰看三三的牙床。“快看看,是不是上面露出一点点白?”

    唐开泰探头过来看了一眼, 好像确实是有点白,于是点头。

    “小宝贝,你要长牙了, 要长牙喽!以后什么都能吃了。”说着又在三三脸蛋上一顿猛亲,惹得三三咯咯直笑。

    唐开泰从没见过一个人这样喜欢孩子,即使是娘对阿平也没有这样的亲近过。

    他一开始还不太适应十月对小孩子的这种毫不掩饰的亲近, 现在却觉得,只有特别特别喜欢, 才会这样毫不掩饰的亲近。

    见十月看了过来,他回过神,看外面天色不早了,伸手将怀里的红绸布袋子递给十月。

    “生辰礼物。”他低声说。

    十月单手抱着三三,另一只手接过来。

    “谢谢,唐大哥。”

    这不像是从前同事们的生日会,他们两人在这,她这句谢谢都透着一股暧昧和羞涩。

    长条形的小布袋子,顶头串了红绳打着好看的结。

    一看这小布袋子的形状,十月就猜八成是个簪子。心里还在想,虽然你给我生日礼物我很开心,但是家里这个情况,你花银子卖簪子,是不是傻?

    唐开泰见十月不方便打开,赶忙说,“回去再打开看。”

    其实他心里想看十月当面打开,又怕见到十月不喜欢。

    生辰礼物是他去取木雕大雁的时候想到的。

    他想送给十月一支簪子,县里有卖的现成的,他囊中羞涩买不起,便想着自己雕一个。

    他挑了一块榆木,专门问了雕刻师傅,还借了雕刻师傅淘汰下来的旧工具。想着做得出型来就送,做不出来便不送了。

    这些天,粮铺关门后的时间,他都用在这个木簪上了,还真就做出来了。

    十月哄睡了三三,才将绸布袋子里的簪子拿出来。

    是木簪,十月松了一口气,想着至少木簪不贵。

    这时炕上的春娘和金金都翻身看了过来。

    “唐大郎给的?”春娘问。

    十月点点头,见两人好奇,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大家一起看。

    木簪是麦穗的形状,三片长叶子,两枚麦穗,难得的是正反两面都雕刻出了麦粒的痕迹。十月很喜欢。

    “还没见过这种麦穗型的簪子,十月你这可是世上独一份的。”

    “二哥说这是大哥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十月在灯下仔细看了企鹅裙以污二儿期无耳把以正理本文一遍,簪子打磨得很光滑,做工虽然一般,麦粒表面也有些粗糙,但是对新手来说,这也是很复杂的造型和工艺了。

    十月看着这枚木簪,越看这个造型越喜欢。

    “这个麦穗的样式,很适合咱么乡下人戴。”春娘说。

    她活这么大,只有爹娘给她买过红绳,还没有人送过她簪子,哪怕是木制的。

    这句话,给十月提了醒。

    “是的,这个样式,不比那些花鸟簪子差什么。要是能做成金银的,麦粒的位置镶嵌上珍珠翡翠什么的,这样式卖给富贵人家肯定也有人买。”

    “可是我们没有金银做簪子,不然还可以赚钱。”金金小声说。

    “不一定哦,说不定这个簪子真的能赚钱。”十月嘿嘿一笑。“既然衣服样子能卖钱,簪子发钗之类的肯定也有设计费。明天让唐大哥在县城里问问。”

    “啊,是呀。”

    十月睡了一天,这会儿一点困意都没有,身边三人都睡了,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赚钱的法子。

    这个簪子造型设计费算一个。

    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添置新衣服的,唐开泰家的衣服样子,可以试着卖起来,在青山县能赚钱,在北安县肯定也能。

    还有她的猪杂,可以到县城里的市集上摆摊去卖一卖。

    鱼丸也可以到县城的酒楼问问有没有人要,有的话,她可以请村子里的人来做,省力又能赚到钱,也能让邻居们多个收入来源,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看过那么多小说的她,深刻的知道,发家致富的路上,有钱自己赚,是会遭人恨的。一个人可以走的很快,但是一群人才能走的更远。

    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十月睡着了。

    隔壁院子的唐开泰兄弟三个却正惊慌失措,因为开元吐血了。

    按照董太医的药浴方子,今天唐开泰就给用上了,让开元泡一泡。

    哪知道,刚泡不到一刻钟,他就满头大汗,和唐开泰说胃里难受的很,想出来。

    人还没等从浴桶里出来,扶着桶边沿,就开始呕吐。

    唐开泰和阿平两人手忙脚乱,唐开泰让阿平赶忙拿了脏水桶来。

    开始唐开泰以为开元是吃坏了肚子,没想到,吃的东西吐完了,最后竟然吐出了红色的血水来。

    这下别说阿平,唐开泰身体都软了,这样大口的吐血,正常人都受不了。

    “开元,开元!你现在怎么样,哪里难受。”

    连续吐了三四口血水,终于不吐了,开始轻轻的咳嗽。开元整个人趴在浴桶里喘着气。

    “阿平,去把水壶拿来,让二哥漱口。”

    “大哥,我……没……没事。”开元说。

    油灯下的开元,脸色苍白憔悴,嘴角是浅色的血迹,额头鬓角都是豆大的汗珠子。

    阿平虽然害怕,但是知道这时候不能哭,赶忙去了厨房拿水壶,又在去碗橱里拿了一个粗瓷碗。

    “哥,水壶。”

    唐开泰正拿汗巾在给开元擦脸、擦嘴。材质注意到阿平竟然光着脚,十月了,屋地上冰凉。也不知阿平是冷的还是被吓得,脸色煞白。

    “二哥没事,阿平快上炕去,擦擦脚,下次别光脚下地,地上凉。”

    “我去穿鞋。”阿平走到炕沿边找到自己的小鞋子穿上,又走到唐开泰身边,看他喂开元喝水。

    这时候他眼泪刷刷的流下来。

    “二哥,他要死了吗?呜呜……”他知道夜晚哭闹扰人睡眠,便刻意的压着,呜呜的哭声,让唐开泰心都要碎了。

    “阿平别怕啊,二哥没事,他生病了,吐了血,就把病带出来了,以后就好了。”

    “真的吗?”阿平问。

    “当然了,大哥怎么会骗你。去帮大哥把汗巾找来。”

    “哦。”阿平一边抽泣,一边小跑着走到衣架子处,把汗巾拿了过来。

    唐开泰递给开元,又让阿平去给二哥拿裤子。

    阿平小小的人儿在屋里炕上地下的来回跑,倒也忘了害怕。

    开元从浴桶里出来,很是虚弱,他靠在唐开泰身上,喝了两碗水,整个人才缓过来。

    “开元,你还哪里难受?”

    开元摇头。

    “这里……”开元指了指胸口和胃之间的位置,“不堵着了。”

    唐开泰提起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现在是晚上,请不到大夫,听开元这样说,唐开泰放心不少。

    “原来堵着了?”

    开元点点头,然后又说,“扎针,舒服。”

    “你是说,今天扎了针之后,你觉得舒服?”

    开元认真的“嗯”了声。

    “那就好,那就好,舒服就好。我先扶你到炕上躺着,阿平也上炕。”

    把开元和阿平都安顿在炕上,唐开泰开始收拾屋子。

    脏水桶、洗澡水都倒掉,地面清理干净,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唐开泰一边收拾,时不时的观察开元的情况,生怕他再忽然哪里难受。

    他想,明天就给董太医写信说下开元的情况,在董太医回信之前,先不让他泡药浴了。

    可是北安县好像没有去往京城的商队,送信给董太医,怕是要跑一趟长宁府才行。明天问一下魏东家,看看他有没有认识的人最近去京城。

    唐开泰这一晚时不时的醒来,天不亮就早早起来了。见开元睡得香甜,脸上还和阿平一样红扑扑的,彻底放下心来。

    唐开泰和铺子上请了三天的假,但是董太医提前走了,今天便没什么事。昨天开元又吐了血,他想着带开元到县城让大夫看看。而且铺子里上个月没有盘库,十月初要盘点库存,这个事是之前就说好的。盘库的时候他必须得在现场。

    便想着早些把盘库的事做了,免得时间长了,账上容易出错。

    他刚穿好衣服,开元也醒了,看状态没有一点问题。

    开元也说没有不舒服,很麻利的穿好衣服,还精神十足的叫阿平快点起床,他要叠被子。又主动问唐开泰是不是今天去县城。见唐开泰点头,便自顾自地收拾起自己的小篮子了。

    阿平动作慢,扣子系半天还没弄好,就有点着急。又听大哥二哥说今天就去县城了,扣子也不系了,直接趴在炕上就开始哭,倒不是惊天动地的哭闹,声音不大,呜呜的……

    阿平很少这样莫名的哭鼻子,唐开泰刚烧了洗脸水,进屋看阿平趴在炕上哭,开元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便走过去把阿平抱起来。

    “怎么了阿平?是不是穿不上衣服了,来,大哥帮你。”

    结果这一说,阿平反而哭的更凶了。

    哄了好一会儿,才知道阿平是舍不得他们走。

    直到十月和金金送了早饭过来,阿平才不哭了。

    早饭是一盆蘑菇丸子汤,十个发面饼,五个煎蛋饼,剩下的还能带到县城去。另外十月还准备了一袋子煮好晾凉的鱼丸,还有一些蘑菇干、木耳干,晒野菜。

    唐开泰他们住的粮铺后院,有个小炉子,日常烧水煮粥都没问题。

    十月拿的这些东西泡一泡,锅里放点油盐煮一煮,就是一锅鲜汤了。就着包子馒头,也是一顿热乎饭,不然唐开泰总是用包子将就。

    唐开泰吃饭的空挡,十月和他说了昨晚想的那几个赚钱的法子。唐开泰在心里感叹,十月怎么会这么聪明!他没想到自己因为没钱手工雕刻一个木簪子,竟然也能让十月想到赚钱的法子。

    不过,他听得出十月非常喜欢他送的木簪,还夸它造型别致。这让他忍不住偷偷高兴。

    若真像十月说的那样可以赚钱,那就更好了。

    “好。你说的这些,都可以试试。北安县两家首饰铺子,四五家裁缝铺子,大小酒楼也四五个。还有你做的奶茶,我也想看看点心铺子什么的能不能寄卖,或者直接卖给他们。”唐开泰说。

    “尤其是那个鱼丸,你先给魏东家尝尝,看他怎么说。若是有酒楼收这个,就说我们可以提几个鱼丸的做法,但是酒楼要只用咱们供的鱼丸。这样用量多了话,就可以让村里的人家帮着做,大家都能赚点零花钱。”

    让村里人做鱼丸赚点零花钱这个想法,唐开泰是震惊的。

    他一直只想着如何养家照顾好弟妹,十月已经想着如何能帮别人一把了。

    虽然这还只是个想法,但仅仅是个想法也让人感到振奋,他想,他可以和十月一起实现它。

    第120章 转机

    唐开泰和开元走了之后, 十月精神满满的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先是给王丰收装了猪杂,付了昨晚的羊奶钱,然后开始做鱼丸。

    现在天没那么热了, 鱼丸能放两天, 可以两天一做。猪下水提前洗出来, 要是每天都能卖出去五十碗,每天晚上卤一锅两幅下水。

    虽然辛苦,但是一碗能赚四文钱,着实不少了。

    鱼丸做完, 十月端着一碗去了里正家,去打听黑白河里的鱼的事儿。

    这条河里的鱼是无主的,大家偶尔弄几条鱼自己家里吃,或者各村去卖一卖, 赚点小钱,没人管。只是要是做成长久的买卖, 还是得问问里正,有没有什么章程。

    “这河里头的鱼也不是咱们村的,谁能弄到谁就吃,卖鱼赚钱, 或者做鱼的买卖,都行。村里不管这个。”里正说。

    这个回答,十月也不意外, 按理说,河里的鱼应该是村子里的公共财产,一般来说, 在捕鱼季,里正应该组织大家捕鱼, 然后卖了钱大家分一分,或者直接把鱼分一分。可能是因为人太少了,李家坳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都是谁家想吃,谁家自己去河里弄。

    李家坳日子虽然穷,但是也不是吃不上饭那种穷,所以这条河里的鱼,都没人在意。

    只是十月知道,现在不管,那是因为这条河里的鱼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利润,如果以后真的有很多酒楼要鱼丸,这河里的鱼就能源源不断的产生利润了,到时候,里正不管,村里其他的人也会同意的。

    十月还是和里正说明了,自己在现在卖猪杂,搀着鱼丸一起卖,要是生意好,打算做个长久的营生。

    “你那猪杂做的好吃,鱼丸我也听人说味道不错。只是咱这黑白河只有秋天的鱼多一些,春天夏天没什么鱼的,冬天河水都冻得老深的一层,有鱼你也弄不出来。想要做长久的营生,指望这条河,怕是不行。”里正在这黑白河边活了几十年了,对这条河的情况清清楚楚的,以前也有人捕鱼卖鱼,但是卖不几个钱不说,还危险,尤其是秋天河里涨水,曾经淹死过人,那些想要借着河里的鱼发财的,都打消了心思。毕竟没有谁愿意为了一口吃的搭上姓名。

    “嗯,我知道的,我也是试试看。能赚一文是一文。我们来的晚,今年也没赶得上种地,家里一口吃的都得买。而且我们分到的田地,虽是良田,但是也荒的很,明年收成还不知如何,所以但凡能有一点赚钱的法子,我都想试试。”

    “是,过日子确实得是这般,早做打算,多试试。”

    十月认真点头。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十月便回去了。

    之后十月又端了一大碗猪杂,去了豆腐坊,换了两块豆腐。两块豆腐四文钱,但是上次磨糯米粉,李老爷子没收钱。这一大碗猪杂,就算是还了人情了。

    回到家,黄婶子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正和春娘说做棉袄的事。

    自从黄婶子怀了身孕,她脸上的笑容便没有消失过,每次看见她都是笑呵呵的模样。

    “婶子来啦,我还想着待会儿到你家去坐坐呢。”

    “嗨,知道你忙,我闲着没啥事。身子咋样了?看着比昨天精神了不少。”

    “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有些累了,劳婶子挂心了。您呢?宝宝没闹吧?”

    “这几天乖得很,不闹人。”

    说起肚子里的孩子,黄婶子脸上的笑容更大。是纯粹发自内心的开心。

    “对啦,我来呀,是受唐大郎所托,问名来了。这个是他给的礼。”

    十月低头笑了下,觉得唐开泰估计是有强迫症。

    “上次不是说了生日时辰,他这人,怎么还劳烦婶子跑这一趟。”

    “不劳烦,这可是好事。别人还沾不上呢。唐大郎这是看重你。”

    想起他做的长寿面,他雕刻的木簪,十月想点点头。“嗯,我知道。谢过婶子。”

    “嗨,谢什么。从青山县到这李家坳,都是你们帮衬我们,我们也没能帮什么。看你现在日子越来越好,我心里也替你高兴。看着你俩走到一块,还能做个媒人,我心里只有高兴的份。只是十月呀,听婶子一句劝,你还年轻,得顾惜着自己,可别熬坏了身子骨。一辈子长着呢,慢慢来,日子总能过好的。”

    十月知道黄婶子是真心实意为她好,认认真真的应着。

    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十月、春娘和黄婶子三人闲聊了些家长里短的八卦。主要是黄婶子说,十月和春娘听。小半个时辰,十月和春娘就听了李家坳不少八卦,谁家的鸡跑别人家院子被扣下了,新迁到这里的单身小伙子到处托媒人说亲啦,还有人托人打听春娘,谁家婆婆厉害,谁家媳妇孝顺……

    十月听着也觉得有趣生动,只是她认识的人不多,之前又因为住过唐开泰的帐篷,惹出不好的传闻来,她对村子里的乡亲又多了一份疏离。不过,这样倒也不坏。

    黄婶子看时间快到晌午了,便回家去做饭,十月装了一碗猪杂给黄婶子带回去,黄婶子知道十月性子,也爽快的接了。

    不一会儿二黑子过来送空碗。十月好久没见到二黑子了,冷一看发现这孩子似乎长高了,脸上也有肉了。十月心里也跟着高兴。

    这段时间二黑子和狗子几乎每天都上山去砍柴,两人凑够一车柴,就让张大壮赶车去县城卖。两家都说卖柴的钱,一半给他们,一半交给家里。就这近一个月,俩人手上都差不多存了二十文钱。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真好,大家都在一点点的变好。

    十月做午饭的时候,金金和阿平都回来了。阿平去王丰收家和多谷玩去了,回来学话给十月听,说多谷想读书。

    原来是阿平这小子,在人家炫耀自己会背《三字经》,惹得多谷羡慕的不行,哭着也要学,阿平自己都不会几句,在那教了多谷半天,俩人倒也玩的开心。

    金金则说,王家姐妹的针线活特别好,还会绣花儿,说她们做出了小老虎布偶,也挺好看的。

    十月想,看来谁家都没闲着,都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赚钱呢。

    下午春娘把三三的棉袄棉裤都做完了,薄厚各一套。

    用的是金金和阿平的旧衣服拆的料子。

    刚把棉袄给三三试穿一下,结果,好巧不巧的,三三尿了,新棉袄的下摆全湿了。气的十月想打人。

    大家一阵手忙脚乱,晾棉袄,换尿布。

    现在三三的尿布就是一块三层厚的长布条,掖在开裆裤的前后。五个月的三三刚会翻身,还不会爬不会坐,最多就是在炕上挺着身子蠕动几下,尿布还能固定住。等过两个月,这尿布随着他能爬能坐了,怕是很容易就掉下来了。

    十月便和春娘研究怎么把三三的尿布改良一下。十月想着做成缩小版的月事带那样,在后背系上带子,这样就能更好的固定,如果尿布脏了,解开带子就能直接拿下来。

    春娘试着做了一个,给三三试了试,的确带着更牢固,拿下来也方便。于是又多做了几个。

    相比前几天,今天可以说是很悠闲的一天。

    下午十月还跟着三三睡了一个午觉,她和春娘感叹,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忙活一个上午,下午就做个晚饭,那日子就太舒服了。

    “若是不做猪杂卖的话,冬日里每天可能就只有做饭这个活儿了。”

    十月点头道确实如此。

    北地的冬天就是很清闲的,即使是现代的北方农村也是如此。所以北方的农村普遍经济水平不高。

    “那还是忙点好,有钱赚。”十月说道。

    春娘在边上笑着附和。

    两人闲聊着,就听见院子有人在问“是李十月李师傅家吗?”

    十月一愣,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叫她李十月,十月丫头,或者李丫头,还没人叫她李师傅的。

    想到这个,忽然想起上岗村的窦家。

    十月和春娘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什么。十月赶忙开门出来。

    院子外站着一个穿着碎花薄袄的妇人,见十月出来,立刻笑着走上前。

    “这是能做席面的小李师傅家里吧?”

    “婶子您好,这里是李十月家。您是?”

    妇人立刻点头,“就是找您的,我是上岗村刘家的,窦家奶奶介绍我来的。”

    “哦,您快请进。”

    十月立刻把人请进屋里,春娘放下做好的袄子进了厨房,帮忙烧热水。

    妇人夫家姓刘,他们家十月二十八嫁女儿要做席面,之前在窦家老爷子的生日宴上吃了十月的席面,特地向窦家打听了她的住处,想请她去给做席面。

    虽然之前想到过做席面赚钱,但是真的有人来,十月还是非常意外,毕竟她年纪小,才十五岁的掌勺师傅,说出来没有几个人信服的。

    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倒不怕自己做不好。

    “恭喜婶子啦!婶子家里预计摆几桌,多少人?席面上预计多少个菜?”

    刘家婶子也是痛快人,见找对了人,直接就说了自己的打算。

    “我们嫁闺女,不像娶媳妇,只请几家亲戚邻居,估摸着得有个百来人,预计摆十二桌,席面就按照十大碗,五荤五素就成。”

    十月点点头,这个人数规模和窦家差不多,比窦家少了两个菜,倒是不难。

    “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菜式吗?”

    “嗨,咱们北地的菜式简单,像窦家的就很好。咱们这边的吃食简单,肉菜也就是猪鸡鸭鱼,这个时节青菜也少,白菜萝卜这些,我们村子里也有一些蘑菇木耳,上次您用蘑菇炖的鸡肉,大家都说好吃。这个菜是必须要有的。”刘婶子说起那天的菜式,依旧赞不绝口。

    十月想着,同村的,也不能全部都一样的。现在有了鱼丸,时间够用,还可以生黄豆芽,也算是一个素菜了。

    于是两人定下十道菜,除了鲜鱼、鱼丸和豆芽从李家坳定,其他的食材都刘家自省准备。

    十月当下就带着刘婶子到王大头家定了十二条三斤以上的鱼,现在鱼不那么好捕了,一条三斤以上的大鱼两文钱,刘婶子给了十文钱的定金。

    这次的菜比窦家少了两道,但是鱼丸和豆芽要十月这边准备,刘婶子给的也是二两银子的酬劳,十月没有异议。

    在十月看来,这二两银子着实不少了,毕竟自己算不得真大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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