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家人【修】
这一场雨，持续下了近两个时辰。
十月趁着雨小一些的时候，跑到街上去买了三十个包子，借牛大夫后院一个久不使用的厨房开火给大家简单煮了一大锅蔬菜粥。
蔬菜是金金今天在菜市场捡的菜叶，洗干净切碎放在粥里，米是十月之前买的，煮好之后，放了一点猪油，闻起来香极了。
“我的这个小厨房多少年不用了，丫头手艺不错。”牛大夫喝可以口粥，笑着夸十月。
这样一餐，和牛大夫平时吃的相比，可以称得上是简陋，但是他却很给面子的吃了两碗粥。
只是今天的气氛有些奇怪，就十月和牛大夫有一句没有句的聊着。大家都不怎么讲话，仿佛每个人都藏着心事。
十月能明白大家此刻的心情，这一场雨就像是一盆冷水，忽然淋在大家头上。
之前卖衣服册子赚钱带来的兴奋已过劲了，他们都知道，对于他们几个而言，剩下的这几两银子，省吃俭用也最多够半年用的。
今天这一场雨，又让他们意识到，去北地的路上，要准备的东西还远远不够。
十月也在想，还能做点什么换点钱呢。
总之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雨彻底停了之后，十月换了衣服出门了。
虽然牛大夫说今天可以先在他这边住着，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一个人的善心不能这样不断的被消耗。
十月打算到之前的客栈去问问，看看有没有类似现代的“家庭房”，或者看看谁家有闲置的屋子可以租上一个月。
以前她抱有侥幸心理，想着只要不下雨，现在天气暖和，住在小窝棚里将就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现在想想，人不能总是有将就的心思，有这样的心思，太容易知足，就很难过上好日子了。
这小小的青山县，一共就三家客栈，最大的是平安客栈，还有俩小的，一个来福客栈，一个四海客栈。
平安客栈大通铺一人一天是十文钱，阿平虽然还小，也要五文钱。一天三十五文，一个月就差不多一两银子。再加上三三的奶娘的钱，他们手里的这点银子怕是还没去北地就要花没了。
来福和四海客栈是便宜，但是大通铺里一间十六个人，卫生条件也不好。
十月无精打采的走在街上，路过书斋，眼睛不经意的向书斋门口一扫，看见门口的架子上立着放这几本书，封面上绘着人物图样，她走近去看，封面上写着《迷山记》，上面有配图一个年轻男子和一只狐狸。
十月顺手翻开，每章都两幅黑白插图，十月没有看书中的内容，粗粗翻看完，直接放下，又在书斋里转了一圈，生出一个让开元画插图的想法来。
这想法让她有点激动，走路都轻盈了些。
许是想的太入神，不小心竟撞到一人。
“对不住，对不住。”十月立刻道歉，抬头一看对面的人，正是那天给她办理户籍的小吏，好像是姓张。
“原来是张胥吏。”十月拱手弯腰，认认真真行了个礼。
张胥吏对十月有点印象，那天他吆喝了一个早晨，她是第一个报名办户籍去北地的。也算是给他的工作开了一个好头。因此对十月有点印象。
他总瞧着十月和他们这里的人有些不同，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哦，你，你不是办了户籍去北地，怎的还没走？”张胥吏记不得十月姓氏，见她认真行礼，也不好不应一生，便随口问了一句。
“正愁着呢，同行的兄弟受了点伤，正在药堂修养，我此刻正寻住处，怕是要待上个把月才能出发。张胥吏可知这青山县租赁房屋在哪办？”
十月灵机一动问上一嘴，她记得在某本小说中看到，古代租房是有官家专门负责的，她一直想着怎么省钱怎么来，有过租房的念头，但是也没想过怎么租。
张胥吏有点意外，见十月不像是开玩笑，告诉她县衙户房，那里有专门的牙人，可以直接看房。
十月还想再问一句，张胥吏已经走了。
看来今天他们要麻烦牛大夫了。
回到牛大夫的药堂，牛大夫毫不意外十月没有找到适合的住的地方，让他们在药堂后院将就一晚上。十月这回不客气了。
唐开泰的那间“病房”不大，但是有个榻子。
唐开泰坚持让十月带着金金和三三睡唐开泰的床上，让阿平睡榻上，他和开元睡地铺。
阿平不想，但是说不过大哥，大哥严肃起来，他有点害怕。
还是十月说话了，才让唐开泰改主意。
“唐大哥你睡榻上。你现在是病人，这里再差也比小窝棚里强许多。阿平没事的。你是哥哥，以后用你的地方多着呢，不在这一时。”
唐开泰无言以对，沉默的应了。
是呀，阿平住了半个月的小窝棚，这一晚上地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唐开泰不出声，大家都安静的收拾着，在床和榻子之间拉上一个帘子隔开，大家都躺好。
夜深了，月色被乌云遮住，外面风声和细小的雨声非常明显，屋子里安安静静，偶尔有谁翻身发出的布料摩擦声。
十月有些睡不着，她闭着眼睛听着这些声音，心里却异常的不平静，总是忍不住想要去看帘子那侧的兄弟三个，确切地说，她想要看开元，不是她想，是原身想。
这让她非常烦躁，来回翻身两次，碰到金金。
金金小声问，“姐姐睡了没？”十月嗯了一声。金金便不出声了。
不一会儿，隔着帘子，地上传来声响，“我睡不着。”是阿平的声音。
“是不是地上凉？”唐开泰问，他心疼阿平，却也知道十月说得对，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是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天总会晴暖起来的，这一两晚的凉不算什么。
“一点都不冷，我是觉得有点高兴，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呀。”
阿平和这个年岁的小孩子一样，有些事过了就忘。
十月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一身破烂的跪在牛大夫跟前，求他救救大哥。
那时候她看他，觉得他像个大孩子。
而此刻，他恢复到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样子，天真，无忧无虑。
生活的苦难对他来说是一瞬的事，过了就忘了。
这样多好啊，以后越来越好，可能再过几年就忘了曾经吃过这些苦。
“明天我们就去找房子，让阿平和哥哥们一起睡。”十月隔着帘子搭话道。
“真的吗？十月姐姐。”阿平兴奋的坐了起来。被开元一把抓住了，搂在自己的怀里。
“是的，我问好了，明天就去县衙户房去看看，我们租两间房子，把你大哥也接过去。”
“哇，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十月姐姐。”阿平声音有点大，三三哼唧几声。
大家又恢复了安静。
没一会儿大家都睡了。
虽然都是木板床，但是屋子里和外面就是不一样，十月都感觉到一种暖意和安心。
想着明天怎么租赁房子，如果不能租一个月怎么办，想着今天看到的书斋里的书册，不知道开元能不能画插画，插画也不知道怎么算钱。
或者弄一些花样子在裁缝店里卖，哪怕十文钱一个花样子，画上一百个也有一贯钱了。
忽然又想到，刚才阿平说“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原来在阿平的世界里，她已经算是他们的一家人了吗？家人，这样的家人也很好，虽然很穷，但是很温暖。
这样想着，困意便渐渐的来了，睡前似乎听到了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想应一句，但是太困了，没能发出声音来。
沉睡之后的十月并不知道，在她睡着之后，原本躺在榻上的唐开泰，缓缓坐了起来。
他隔着布帘望着床的方向，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