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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148(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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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京返乡

    春山书院。fanghuaxs

    老秀才已经跨洲远游,重返中土文庙。

    再不回去,估计文庙那边得过来堵门骂街了。

    离开之前,老秀才与那个年轻道士聊了几句。

    仙尉悲从中来,这就是曹仙师的先生了?老先生慈眉善目是挺好,可问题是对方好像跟自己差不多穷酸啊。

    小陌与陈平安在前边并肩而行,说道:“那位皇帝陛下,在酒桌那边还能故作镇定,只是离去之时,坐上马车后,心弦就变得剧烈起伏,看来公子给他带来不小的压力。”

    陈平安笑道:“就只是扯东扯西随便聊了些。聪明人就喜欢多想些有的没的,好也不好。”

    比如之前问那位皇帝陛下,文人议政,要不要论事。修士行事,要不要问心。

    如今没有了国师崔瀺,大骊王朝那些滑县韦乡出身的宋氏勋贵,以宗人府领衔带头,就数这拨人在庙堂边缘蹦跳得最起劲,陛下要不要管,怎么管。

    大骊王朝曾经将一国律例立碑山上,陪都和大渎以南的一洲半壁山河,昔年大骊藩属,按照约定,凭借各自战功,纷纷得以复国,于是就有些国家开始拆除境内那些山上的石碑,大骊朝廷是恪守规矩,绝不插手别人的家务事,还是让京城鸿胪寺或是陪都礼部那边的官员去提个醒建议一二。

    再例如当下陪都那边有不少官员,建言大骊迁都一事,陛下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很多问题并不复杂,比如别国去碑一事,大骊王朝都不是宗主国了,还管什么。

    只是陈平安先前有意以一件“小事”开头,让皇帝宋和之后就将一切想多了。

    再者这位皇帝陛下,太过迫切希望能够借助陈平安担任大骊国师一事,一劳永逸。

    中土文庙,一洲山上,大骊陪都,藩王宋睦,北边的北俱芦洲,南边的桐叶洲……

    又想得太过简单了。

    一起返回京城。

    陈平安寄出三封信,一封飞剑传信自家落魄山,通知那边自己即将回乡。

    还有寄给太徽剑宗刘景龙,说了即将创建下宗一事,一定要参加庆典,具体时间待定,只是跨洲南下之时,记得在大骊京城这边留步,指点一下韩昼锦的阵法。

    这位家乡是清潭福地的女子阵师,身世背景和山上渊源,绝不简单。

    在地支一脉修士当中,陈平安其实最看好的两个,就是她与葛岭,甚至不是袁化境和宋续这两位极有希望跻身上五

    境的剑修。

    靠直觉。

    还有上次菖蒲河喝酒,关翳然借由砚务署一事挑起话头,所以陈平安得提醒一下董水井,得小心京城某些眼红的世家公子哥了。

    董水井的生意手段,堪称五花八门,其中就有包山头一事,将那些花卉、玉石、木材甚至是泉水等,悄悄垄断,再花钱让各路山上邸报帮忙扬名,然后分给几个或者十几个买家,董水井自己往往并不参与直接售卖一事。曹耕心,袁正定,傅玉,吴鸢……但凡是在龙州当过官的豪阀子弟,都有份。不谈那些山上门派,只说南边老龙城孙家和范家,反正只要是陈平安介绍的朋友,好像都成了董水井的朋友。

    用董水井的话说,我就只是个做正经买卖的人,只挣有钱人的钱。

    挂在别人名下、实际上却归属董水井的私人渡口和仙家渡船,估计都不是几处几条了。

    董半城?

    都快是董半洲了吧。

    很难想象,这个骊珠洞天昔年中途退学的贫寒少年,是靠着卖馄饨和糯米酒酿起家的。

    只不过再有钱,也不妨碍董水井在林守一眼中是个废物……

    一样的道理,如今林守一修行境界再高,在董水井眼里,就是个怂包。你林守一读书多有卵用?还不是跟自己一路的窝囊货色?

    黄昏里,周海镜搬了条凳子,坐在院子里纳凉,手持一把绣仕女戏蝶的精美纨扇,轻轻摇晃,鬓角发丝和衣襟领口,都飘飘然。

    轻罗小扇扑流萤嘛,雅致得很,大家闺秀都这样。

    门口俩市井少年,算是打定主意赖上她这个周姨了,外乡人,还是个练家子,可不就是说书先生嘴里身负绝学、嬉戏人间的风尘女侠?

    名叫万言的清秀少年背对着院子,坐在门口,托腮帮发呆。

    高大少年斜坐在门口,嘿嘿笑着,恨不得自己学了一门仙法,可以变成周姨手里边的那把扇子。

    周海镜弯曲双指,指了指高油。

    高油笑嘻嘻道:“周姐,啥时候找个姐夫啊,我和万言可以帮忙摆酒收份子钱。”

    周海镜懒洋洋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高油哈哈笑道:“周姐,你觉得我咋样?不如凑合着嫁了?我以后肯定把你供起来。”

    周海镜瞥了眼少年,“我看你还是跟万言凑合着过得了,好兄弟嘛,今儿你吃点亏,明儿他吃点亏,反正谁都不亏。”

    高油吃瘪不已,这个周姨说话真损。

    其实这俩少年,都是有爹生没娘养的的可怜崽子,要说正派,不可能的,可要说歪,其实肚子里也没什么坏水。

    少年岁数,血气未定,瞧见了胸脯鼓鼓腰肢细细的娘们,就管不住眼睛,想着多瞟几眼,很正常。

    只是少年终究是少年,真要遇到了心仪女子,估计白天只是牵个手,都能半宿睡不着。

    可要是男人,见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就得想着床在哪儿。

    就像那个头一遭遇见便毛手毛脚的高油,偷偷喜欢一个青梅竹马的少女,在路上见了面,哪敢嘴花花,只是看一眼就饱了。

    倒是那个万言,更沉稳些,小小年纪,就心思重。要是生在富裕门户,能读上书,说不定还真是个出息不小的读书种子。只是投胎一事最不由人呐。

    周海镜心不在焉,听着门口那边俩少年,转去说着京城里边新近发生的奇人趣事,比如什么两个江湖门派,大晚上在葫芦街那边狠狠打了一架,这两天附近医馆生意好得很,还有两个从深山老林走出的神仙老爷,结结实实斗法了一场,其中还有个传说中的剑仙,神气得很,听说那晚的老剑仙,站在大街上,仰天长啸一声,震得屋瓦震碎无数、树叶落了一地,再张嘴那么一吐,就跑出一枚滴溜溜旋转不停、也不坠地的剑丸,嗖一下,就化作了一条几里路长的金色绳索,将另外一位神仙老爷拽回了地面,。

    而且这两个孩子,他们自己也有意离开落魄山,跟随自于樾外边修行。

    其实于樾对此还是很意外的,因为老剑修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们放着隐官大人不去认师父,哪怕认个师祖,都要好过找自己这么个师父吧?

    只是天上掉馅饼,总不能还推之门外,再者于樾多少有几分底气,自己好歹是个玉璞境,真要收徒,还真不至于糟践了两位剑仙胚子的大好资质,于樾定会悉心传道,倾囊相授全部剑术。

    今儿在拜剑台一座茅屋内,老剑修对着那两个坐在桌旁的孩子,抚须笑道:“一来咱们仨这师徒名分,最后成与不成,还是得看陈山主的意思,需要他点头。二来,哪怕陈山主那边肯定没问题,我们离开落魄山之前,怎么都得打声招呼再走,这是礼数。相信不管剑气长城和浩然天下的风土人情,怎么个不一样,可这点道理,终究是相通的。乡亭,青章,你们觉得呢?”

    到了蒲禾那边,算是彻底找回场子了。

    米裕双臂环胸,斜靠在门口那边,冷眼旁观。

    隐官大人从剑气长城带回的九个剑仙胚子当中,

    练剑资质、根骨和性情最好的两个,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小姑娘孙春王,和刚到落魄山就与裴钱问拳两场的白玄。

    然后就是虞青章了。

    至于其余几个孩子,如果不谈飞剑品秩和多寡,只说练剑的天赋和心性,其实都相差不多。

    姚小妍可能是相对最差的一个,性子实在太软绵了,只是抵不过小姑娘的本命飞剑多啊,足足三把。

    不过在米裕看来,姚小妍这女娃儿确实是运气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

    道理很简单,如果是在剑气长城,再过个十几年,至多二十年,姚小妍就肯定需要出城厮杀。

    米裕可以确定,姚小妍这样的剑修,去了战场就会死,不是她死,就是护道人被她连累而死。

    以姚小妍的心性,就算自己侥幸活着离开战场一次,至多两次,她的剑心就要出大问题。

    可是到了浩然天下,姚小妍完全可以按部就班,安稳修行,成为中五境,再跻身地仙,大不了等到元婴境再下山游历。

    米裕其实这会儿颇有怨气。

    原本这几个孩子,崔东山是早有安排的,只是没想到从天上掉下个玉璞境的流霞洲老剑仙。

    比如虞青章,崔东山就曾经打算自己收为嫡传之一,喜欢读书的贺乡亭,会交由种夫子收徒,种秋虽然不是剑修,但是谁说只有剑仙才能传道?

    就因为这位于老剑仙横插一脚,极有可能带走虞青章和贺乡亭,使得崔东山的长远布局,全给打乱了。

    要不是看在于樾是自家供奉的份上,平日子不管在落魄山中遇见谁,都和和气气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然米裕肯定得跟这位老剑仙切磋切磋。

    其中隋右边的选择比较意外,主动挑中了程朝露这个喜欢做饭烧菜的小胖子。率先成为一对师徒,只等山主返回家乡,在祖师堂谱牒上加上一笔了。

    程朝露当时就发蒙,不晓得隋右边为何要收自己为嫡传,结果那个未来师父只用一句话,就说了孩子的心坎上。

    “年纪不大,出拳够狠,以后可以练剑习武两不误。”

    程朝露一下子就觉自己必须认这个师父了。

    夸他什么都没啥意思,反正自己是怎么块料,会没点数?但是称赞他有习武天赋,能不开心?

    所以程朝露如今已经离开拜剑台,跟随隋右边乘坐那条风鸢渡船一同去往桐叶洲了。

    之后就是掌律长命,相中了纳兰玉牒这个小财迷,双方一样投缘得很。

    崔东山有意让米裕收何辜为嫡传弟子,结果米大剑仙和这小屁孩,相互都看不上眼。

    不过比起崔嵬和于斜回这对崔东山“钦定”的未来师徒,还是要好上几分,这不于斜回死活都不愿意跟随崔嵬一起离开。

    其实崔嵬作为一位元婴境剑修,剑术不算低,隋右边不也才是元婴?而且崔嵬的剑术驳杂,杀力不弱,况且还擅长隐匿。

    但是于斜回就是瞧不起这个临阵脱逃的家乡剑修,让我跟他拜师学艺?丢不起这个人。

    一行人来到拜剑台,陈平安收起符舟,朝于樾拱手抱拳,歉意道:“让于供奉久等了。”

    久等?

    于樾有点茫然,好像没几天功夫吧,不过老剑修还是笑着抱拳还礼道:“哪里,此山大好,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陈平安后知后觉,自知失言了。

    实在是这些时日,发生事情太多,自己才有了这个错觉。

    米裕笑呵呵道:“不舍得走就留下呗,谁敢赶于老剑仙走,看我答应不答应?”

    于樾有些尴尬。

    别看米大剑仙在剑气长城本土剑修当中,威望……不是特别高。

    可一些个外乡剑修,其实是在米裕手上吃过不小苦头的。

    其中就有于樾的老友蒲禾。不然就蒲老儿那满嘴喷粪的臭脾气,愿意在酒桌上,为米裕说几句“米拦腰杀力不低”的类似好话?于樾虽然不知具体内幕,只是用屁股想,都知道蒲老儿肯定被米裕砍过。

    隐官大人斜眼米大剑仙。

    米裕立即对于樾嬉皮笑脸道:“于供奉,一家人不说两句话,别放心上啊。”

    于樾洒然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米剑仙多虑了。”

    米裕腹诽不已,你才是剑仙,你全家都是剑仙。

    真心不是米裕喜欢记仇记账,实在是这个于樾,每次见面必喊剑仙,忍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家乡那边,当得起剑仙称呼的,不多,而且像米祜、岳青这些剑仙,也多不喜欢被人称呼为剑仙,还不如直呼其名。

    只要扛得起揍,经得起打,在路上瞧见了陈熙,喊一声老陈,再比如喊那董三更一声董老匹夫,甚至是小董,都没问题。

    于樾与陈平安说了打算收虞青章和贺乡亭为嫡传的事情。

    陈平安笑着点头,刚要说既然他们自己愿意,自己这边就没有异议了。

    只是宁姚望向那两个孩子,已经开口问道:“理由。

    ”

    两个孩子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米裕叹了口气。

    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了宁姚,该这俩孩子心虚胆怯一场了。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搅宁姚跟同乡剑修的这场对话。

    除了小胖子程朝露已经去往桐叶洲,其余八个孩子都到场了,果然如白玄所料,纳兰玉牒和姚小妍俩丫头片子,已经快疯了。

    尤其是那个孙春王,看见了宁姚,没什么表情、甚至都没啥眼神的小姑娘破天荒满脸涨红,她双手攥拳,很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这些孩子,瞧见了宁姚,就像……回到了家乡。

    不管陈平安再怎么被视为同乡人,再怎么是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可是比起宁姚,终究是不一样的。所以哪怕是同样的话,同样的道理,宁姚说出口,与陈平安来讲,就成了不同的道理。

    陈平安咳嗽一声,带着于樾几个一起挪步走远。

    仙尉叹了口气,哀愁不已,好家伙,陈山主就是有这么个大山头?

    曹仙师的麾下就只有这么一帮小娃儿?

    自己十有八-九是误上贼船了。

    宁姚一向是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很快就跟那些孩子聊完,有一个说一个。

    陈平安是已经道气流散,但是还剩下一枚道韵凝聚的花押,“心如世上青莲色”。

    还有自家先生亲自从苏子、柳七那边讨要来的两幅字帖,花开帖,求醉贴,一样蕴藉道韵,文运沛然。

    之前参与文庙议事,偶遇流霞洲渝州丘氏的客卿林清,双方投缘,老人送了陈平安一方薄意随形印章,工料俱佳。

    边款:金天之西,白日所没,仙人醉酒,月窟中来,飞剑如虹,脚拨南辰开地脉,掌翻北斗耀天门。

    印章底款四字:曾见青衫。

    将这方印章放在书桌上,陈平安再将那支铭文寓意极美的白玉灵芝,轻轻放在书架上。

    陈平安双手笼袖退后一步,又伸出袖子,稍稍挪了挪白玉灵芝的摆放位置。

    就像燕子衔泥,就像蚂蚁搬家,就像年年有余。

    爹娘走后,十四岁之前,勉强守住了家业,所幸在那之后,年年好过一年。

    之后陈平安带着宁姚,再喊上小陌和仙尉,一起下山,他要去骑龙巷的草头铺子和压岁铺子查账。

    小米粒没有跟着,她得巡山去啦。

    小姑娘一边欢快飞奔,一边唱

    着臭豆腐好吃呦,金瓜子贼重呦。

    仙尉刚刚在那座山中积攒起来一点底气,等到瞧见这两座市井铺子,就又倍感无奈了。

    这就是自家山头的财源了?那还不是跟自己差不多,就是每天挣点辛苦银子钱?罢了,实在不行,就只能靠自己出马,重操旧业了,来时路上,瞧见小镇有几条街巷挺贵气的,回头看看能不能去那边找点财路。

    裴钱的那个开山大弟子,原名周俊臣,昵称阿瞒,绰号小哑巴。

    站在柜台后边的小板凳上,今天这个孩子竟然破天荒与陈平安喊了声祖师爷。

    陈平安难免有些犯嘀咕,笑问道:“阿瞒,这是打算跟我借钱?”

    阿瞒摇摇头,一板一眼道:“就是想着祖师爷能够明察秋毫,好好管一管某些监守自盗的家伙。”

    一个白发童子从后院那边跑过来,怒道:“阿瞒,我如今哪次吃糕点不给钱?!栽赃嫁祸得讲证据!”

    阿瞒笑呵呵道:“当我面吃的,是结账了,那些被你偷吃的呢?我可都数着呢。”

    白发童子眼珠子滴溜溜转,“其实是隔壁崔花生偷吃的糕点,我拦不住,打不过她。”

    陈平安揉了揉眉心。

    白发童子盯着那个黄帽青鞋的年轻人,双手叉腰,抬了抬下巴,“你,啥境界,说道说道。”

    总感觉这家伙,比较危险。

    这头如今名叫箜篌的化外天魔,其实在岁除宫的本名,“天然”。

    不知是脑子抽筋了还是怎的,竟然也有了收徒弟的心思,叫嚣着要当师父,当了师父,隔几天,就可以学隐官老祖当师祖。

    经常独自在后院那边,蹦跳着望向落魄山那边,振臂高呼,嚷着入山入山,去抢徒弟,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一个端茶一个送水……

    此外不是变着法子从崔花生那边骗点钱,就是在铺子门口那边,叼着根牙签,自顾自呲牙咧嘴的。

    年纪这么小,就满头白发了。

    附近一些上了岁数的街巷邻居,私底下都曾好心劝石掌柜,赶紧带这可怜娃儿去看看郎中,有些钱,节俭不得。

    小陌其实一样颇为意外,铺子里边,竟然会有一头约莫是飞升境的化外天魔?

    至于那个穿着一副男子仙人遗蜕的女鬼,算不得什么奇人异事。

    小陌笑答道:“境界什么,都是虚妄。”

    有个脚步匆匆从草头铺子赶来的少女,与陈平安毕恭毕敬施了个万福,怯生生道:

    “奴婢崔花生,见过山主老爷。”

    陈平安笑着点头,实则别扭至极。

    是那个正阳山的田婉,邹子的师妹,被崔东山和姜尚真联袂拦截,结果再被崔东山剥离出一魂一魄,捻为灯芯,再装入一只“花器”当中,就成了如今在骑龙巷打杂的少女,崔花生。她如今算是崔东山名义上的妹妹。

    而崔东山还从田婉那边,得到了一座品秩极高却没有名字的洞天秘境,虽然不在七十二小洞天之列,但是按照田婉的说法,里边的天材地宝,大道气运,可以支撑起一位飞升境修士的炼气修道。

    言下之意,就是一位地仙,只要修行路上破境顺畅,就可以始终待在这座与世隔绝的洞天之内,不用索要丝毫外物,就能够跻身飞升境。

    其中有座绛阙仙府,玄之又玄,别有洞天。还有一条名为丹溪的溪涧,水性阴沉,流水如玉,最适宜拿来炼丹,此外一座赤松山,茯苓灵芝人参等,灵树仙卉,数量极多。

    就像一座唾手可得的天然财库。

    这座洞天既然是崔东山这个下宗宗主带回的,那么于情于理,都要安置在桐叶洲的下宗。

    毕竟上宗落魄山,已经有了座上等福地品秩、并且已经到了瓶颈的藕花福地,再加上那口锁龙井,属于洞天、福地相衔接,何况其中又有朱敛拐来的那座狐国。

    只不过崔东山真正在意的一块肥肉,是那座极负盛名的蝉蜕洞天。

    可惜田婉没有说谎,不在她身上。

    当然,不在她身上,不代表她不清楚这座洞天的下落。

    想必以崔东山的脾气,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因为这座远古洞天,算是古蜀地界最重要的遗址之一,传闻曾经有多位远古剑仙,在此蝉脱飞升,白日仙去,仙心脱化,遗留皮囊若蝉蜕,珍贵异常。

    陈平安让小陌和仙尉留在铺子这边,稍后会一起返回山上。

    自己带着宁姚沿着那条骑龙巷台阶,拾级而上,走到了台阶顶部,陈平安转头望了眼。

    之后一路走向泥瓶巷,期间路过了杏花巷。

    当年邹子的摊子,就摆在这边。

    一个醉醺醺的目盲老道士返回骑龙巷,这不给街坊邻居办了场喜事,酒没少喝,红包没收,远亲不如近邻的,自己还要收钱,就不讲究了,不够仙风道骨。

    等到贾老神仙听说陈山主与山主夫人,刚刚离开骑龙巷,老道长一跺脚,捶胸顿足,悔啊。

    终究是个龙门境的老神仙了,

    贾晟虽然目盲,但是稍稍运转气机,视野其实如常人无碍,听说那小陌是山上新收的供奉,还有那个一眼就看穿是个假道士的仙尉,会是客卿,立即就拉着两人去自家铺子那边喝酒,白发童子就跟着去蹭吃蹭喝了。一通酒水喝下来,一碟碟下酒菜就没停过,把仙尉都喝得都鼻涕眼泪一大把了,满脸通红,一手端碗,另外一只手与老道长在桌上手握着手,使劲摇晃,一切尽在不言中,都在酒水里了。

    这位同样混过江湖、最清楚辛酸的贾老神仙,真是知己啊。

    就算谁赶自己走,都打死不走了。

    至于陈灵均,刚刚教会了小陌兄弟划拳,俩人在那儿瞎比划呢。

    陈平安带着宁姚走向泥瓶巷。

    一旦再有第二座下宗创建,落魄山就会升格为浩然天下的“正宗”,下宗则顺势升迁为上宗。

    数座天下的“正宗”仙家,屈指可数。

    像浩然天下就只有两座。

    走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小巷,陈平安在祖宅门口停步,看了眼隔壁宋集薪的院门,不着急取回本命瓷碎片。

    再转移视线,陈平安看了眼旁边宅子,自打记事起就好像没人住了。

    宁姚也瞥了眼隔壁那对主仆的宅子,记得当年好像瞧见个装腔作势的矮冬瓜女子,对方要是不踮脚,只能半颗脑袋露出墙头。

    陈平安开了院门和屋门,院子屋子都干干净净的,门上都张贴着春联和福字。

    陈平安进了屋子,趴在桌上,下巴抵在胳膊上。

    宁姚问道:“怎么了?”

    陈平安微笑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宁姚托着腮帮。

    自己很久没来这里了。

    陈平安坐了片刻,就站起身。

    宁姚知道要去哪里。

    一起徒步走出小巷,过了龙须河上那座石拱桥,陈平安与宁姚一起徒步走在乡野路上。

    到了坟头。

    陈平安递给宁姚三炷香,自己手持三炷,一起敬香。

    然后陈平安蹲下身,开始为坟头添土。

    宁姚蹲在一旁,取出一只小袋子,轻声问道:“我从五彩天下那边带来的,合适吗?”

    陈平安转头笑道:“合适,怎么不合适。”

    宁姚松了口气。

    接过那只袋子,将里边的泥土倒出,轻轻拍打几分,微微夯实坟头。

    陈平安红了眼睛,嗓音沙哑,只是喊了两声爹、娘,好像

    便说不出口了,只能嘴唇微动,低声喃喃。

    好像是在十四岁那一年,草鞋少年才第一次正式出远门。

    开始离乡远游。

    但是陈平安没有与任何说过,哪怕是宁姚,刘羡阳,都没有说过。

    其实就是来时的脚下这条路,当年在街坊邻居的帮忙下,一个面黄肌瘦的草鞋孩子,走在灵柩的最前方。

    那条路,从泥瓶巷一直走到这里,才是陈平安这辈子一场最远的远游。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这次上坟,身边多了她,一定会娶进家门的心爱女子,宁姚。

    陈平安再取出一壶酒,洒在坟头之后,将酒壶轻轻放在脚边的泥地里。

    男人蹲在地上,一只手捂住脸,肩膀颤抖,细细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渗出。

    好像直到今天这一刻,当年的小平安,如今的陈平安,真的成家立业了。

    才真的敢在爹娘的坟头这边,与他们说自己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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