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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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知道我想问什么。chunmeiwx”阿大直白道。
苏霜笑了，然后第一次和陈昉初以外的人说了洞房花烛夜之后的遭遇。
她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速不快，说得每一句阿大都听见了。
一炷香后，苏霜陈述的声音终于落下，阿大却迟迟没有回应，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苏霜也不催他，静静等着他的回应。
但又过了好一会儿，阿大还是没有反应，苏霜渐渐觉得是不是她太乐观了，这样诡异离奇的遭遇，不说现实中了，就是画本子里都不敢这样写，阿大不一定能真的接受她的说法。
就在她想放弃的时候，她听见阿大问：“您说我曾经带回一朵芙蓉花？”
苏霜愣了下，点头道：“对，我去了那片可疑的芙蓉林，在北侧发现了一个隐秘的行宫，后来才知道是讲……”
她话没说完，阿大突然摇头道，“不是那里。”
“什么？”苏霜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阿大道：“如果我觉得那行宫或者讲武堂有问题，不会带芙蓉花回来，告诉宝鹿景泉宫西侧或者讲武堂这几个字足矣。”
苏霜看着他，没有反驳，人都是最了解自己的，说什么做什么只有自己最清楚动因，他对自己行动的揣测，肯定要比她揣测的更准确一些。
她听了这话，思索一番，很快明白过来，“所以是那片芙蓉林有问题？”她问。
阿大既然这样说了，那么他之所以带芙蓉林的花回来，很可能是因为那芙蓉林比旁边的神秘行宫还有藏着前朝余孽的讲武殿更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可能不是一般的大，是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的那种，否则他不会拿了花回来，却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阿大点头，“对，您刚刚说那芙蓉林的位置原先也有宫殿群，只是后来被拆掉了？”
苏霜想起祖父赠与裴知聿的画，点了点头，那里之前确实有几座宫殿。
阿大看着她，突然问：“看得见的建筑被拆除了，那看不见的呢？”
苏霜惊愕地看着他：“你是说那里地底下有东西？”
阿大：“您对营造之事也有了解，皇家宫殿总会有密室暗道之类的存在，那里若真是前朝皇室秘密兴建的，这些很有可能也会有，建在地底下也有可能。”
苏霜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急匆匆地就想下地。
阿大唬了一跳，连忙上去扶她：“您要去哪儿？”
“我去找圣上，万一那地底下真有空间，一定藏着不少人。”苏霜已经坚信了那里有问题，心里还想着怪不得那公主之子要在讲武殿藏着，原来是为了方便指挥。
“您冷静一点，那里如果真有问题陛下一定知道。”阿大拦着她说。
这话的效果立竿见影，苏霜冷静了下来，看着他，问：“为何？”
“您想想，景泉宫离那里那么近，皇上怎么会不知道那里的存在？更何况您也说了那里有被清理的痕迹，芙蓉园的花树更是从那里移植过来的，营造景泉宫的大人们肯定将那里摸透了，若那里真有什么地下暗室，营造的人怎么敢瞒着不报呢？”
苏霜呼出一口气，总算清醒了过来，是她着象了，确实，如果那里有问题，最先知道的也一定是圣上。
“我之所以和您说这个，是想告诉您，我当时可能无意间进了贼窝，这才引发了后面的事，至于在芙蓉园刺杀的人……我同意世子的说法，有人在浑水摸鱼。”阿大说。
“你不觉得是太子？”苏霜惊讶地看着他，阿大向来惜字如金，但也不会说模棱两可的话，他最后那句既然没有提太子，就证明他不认为不是太子在捣鬼。
阿大点头。
“为什么？”苏霜问。
阿大解释：“按您和世子的推测，弘毅殿下没了后，太子最想除掉的就应该是世子了，可在长廊上，世子只身一人，后来出现的侍卫也都是太子的人，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为什么不动手呢？”
苏霜愣在原地，是啊，当时如果不是她无意间往那边瞟了一眼，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后太子大可以让人做个伪证，搞一个不在场证据出来。
那样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利用？
难道，他真的没有问题？
“您还是听太医的话好好休息，等世子回来再说吧。”阿大劝道。
苏霜又坐回了床上，是啊，一切都等陈昉初回来再说吧，她这样不着边际地猜测也只是徒劳无功。
打定主意后，她放松了下来，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惊异地看着阿大：“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的身世？”
阿大愣了一下，一向平静的面上居然破天荒显出几分囧色。
苏霜挑眉，“你知道？”他的脸色太像忘了掩饰后被抓包后的样子了，她突然想起来他是宋仪的长孙，恍然大悟，光叔也许早就和他交底了。
阿大确实早就知道了，“我成年后父亲就和我说了，我是长孙，家里往后逢节祭祀都需要我出面，所以……”
所以要认清祖宗是谁，苏霜在心里补上了这句话。
她明面上是宋仪的外孙女，所以知道自己身世的阿大一定会怀疑她的身世，光叔很有可能一并将她的身世解释了。
“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为何会做了我祖父的侍卫？还有你们兄弟为何会做我的侍卫？”苏霜终于问了她好奇已久的问题。
“为了报恩。”阿大没有犹豫地说。
苏霜一愣，问：“祖父是因为救你祖母和父亲才错失了北上的机会？”
阿大一愣，没想到她知道，点了点头，“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我呢？你为何跟着我？”苏霜问，祖父让他跟着她的时候没有给过她身契，显然他是自由的，她一直觉得以阿大的才能去投戎或许能奔出一个不错的前程，跟着她着实是屈才了。
阿大说：“替我祖父报先太子提拔之恩，我祖父出身乡野，若没有太子殿下提携，恐怕一辈子都入不了朝堂。”
苏霜沉默了，前朝虽然也有科举，但那时世家势大，科举不是寒门能肖想的途径，登天路上处处是槛，没有人提拔确实跨不过去。
“这些事，是光叔不让你告诉我还是我祖父不让你说得？”她问，
阿大：“他们都不让我告诉您，怕您知道了不快活，像……”
他突然停住，苏霜猜测道：“像我母亲一样？”
“如果没有这些事，你们是不是想瞒我一辈子？”想到母亲的郁郁而终，她突然有所明悟。
阿大点点头，“嗯，当初圣上和苏相密谈后，父亲就交代我让我守口如瓶。”
苏霜沉默了，光叔不会无缘无故地再次交代这个事，一定是圣上和祖父达成了什么协议，决定一辈子瞒着她。
“圣上对您是没有恶意。”阿大突然道，“也许您不记得，夫人过世后，您病了好几次，次次病情凶险，若不是圣上派下人来替您延医问药，您恐怕小命不保。若他真的介意您的身世，对您置之不理就好，何必多此一举。”
苏霜看着他，阿大很少替别人说话，他突然这样，显然是真的觉得圣上不会害她。
“我知道。”她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因为如果太子没有问题，那能在深宫中大张旗鼓杀人的人，最有可能的就只有圣上了。
她没想到，她不过是刚有这个怀疑就被阿大看穿了，还急急忙忙替圣上辩解。
不过，她却不觉得他胳膊肘往外拐，毕竟圣上对她是否有杀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这个人别的也许比不过别人，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从小就锻炼出来的。
“你觉得会是梁王或者端王吗？”苏霜突然问他。
阿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不是，首先，若端王是浑水摸鱼的那个人，弘益殿下就绝不会出事，而若梁王殿下是那个人，您刚才提到的魏教头就不会什么都不知道，据我所知，他可是梁王殿下的亲信。”
苏霜怔愣住，她刚才只是提了几次魏明，阿大却能推测出魏明不知道圣上和两位王爷的计划。
是啊，如果梁王真是浑水摸鱼的人，他的亲信这么多次下来，不可能一点异常的表现都没有。
“我猜测，这次的行动恐怕都是陛下的人在执行，而梁王和端王以及太子殿下只负责指挥，其他人应该一概不知。”阿大又说。
苏霜点点头，是有可能，梁徵之前也说过圣上将行动时间定在午夜，就是为了避免像二十年前一样跑出去一大堆漏网之鱼，所以他也真的有可能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只用自己的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梁王府的总教头对刺客的来历一无所知，如果他知道，恐怕第一时间就去找太子了，而不是将金牌交还给他们，又放他们出宫。
“你真的不觉得是太子？”她又问他。
阿大这次摇头的速度快了些，“如果真的是他，他上一次绝不会放你们出景泉宫，他知道内情，只要稍微透露一些，您和太子就会心甘情愿地待在景泉宫，而景泉宫的布防又是他安排的，更好动手也能更好嫁祸。”
苏霜心里怦怦跳，越想越觉得他说有道理。
突然她一个激灵，“你快去找找世子。”
阿大一愣，“您觉得还有危险？”
苏霜点头，“嗯，不相信巧合，那些人明目张胆地在宫里刺杀必然有所倚仗，而这个人一定是内部的人，如果不是太子，那他就一定还隐在暗处，所以不能让陈昉初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了。”
“我要去哪里找？”阿大问。
苏霜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地方来，陈昉初说要去找梁王妃，但梁王妃刚才并没有露面，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我出去打听。”阿大当机立断，决定一路问过去。
苏霜同意了，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阿大向他行了一礼后走了。
他走后，苏霜盯着手上还在闪烁的镯子心慌不已，不知为何，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现在的景泉宫上上下下一片大清洗后的宁静，但她却觉得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