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
晏离站在小书房门前,抬起手正要推开门,突然想起回门那日阿沅在书房门口害羞的样子,他手指蜷缩了下,停止了推门的动作。fangzexs
阿沅回门后带了几箱子书回来,如今想必已经放进这间房中了,未经阿沅允许,他不应该进去。
晏离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又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隔壁那间属于他的书房前,推门进去。
这个书房里放的基本都是他读过的书,所以他很久没进来过了。
晏离其实并不知道阿沅喜欢看些什么书,因此当日为阿沅添妆时,他把能找来的孤本几乎都送过去了。
除了几本才子佳人的话本,他怕姜府觉得他轻浮,没有和那些书一块放进去,而是收到了这间书房中。
晏离对着几册陌生的话本有些犹豫,他学字那几年,看过许多书,各种类型几乎都看过,唯独这类才子佳人的话本,他是真的一本都没读过。
他来这里是想找本书给阿沅分些注意力。他自小就习惯了疼痛,也早就发现将注意力转移走,疼痛就会减轻些。
晏离在遇到姜阿沅之前,忍受疼痛时想的都是第二天怎么活下去。
在遇到姜阿沅之后,他想的都是姜阿沅。
但晏离并不想同阿沅聊贺良琪,便想来找本书。
阿沅还在房间里,晏离没有犹豫太多时间,随便抽了一本出来,回了卧房。
晏离突然离开姜阿沅并不奇怪,女子来葵水时不能同房,晏离这几日就不用再睡那窄小的美人榻,装着和她同寝。
却不想没过多久,晏离不仅回来了,还带了本书一起回来。
姜阿沅感受到晏离的好意,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看本书或许会好受些。
但一来她恨不得长出十只手来都按在肚子上让自己好受一点,根本腾不出手去拿书。二来她痛的手心都是汗,翻书会弄脏书页,她舍不得。
姜阿沅正要回绝晏离的好意,却见晏离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抓了把椅子走过来。
晏离走到她床前,将椅子放下,说了声“得罪”,避开姜阿沅的手摸了摸汤婆子的温度。
汤婆子还热着,晏离便收回手退后一步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翻来他带来的书,从第一页开始念起。
晏离的声音很好听,有些清冷,会让人联想到冬日雪后的冰晶。
姜阿沅就在这样清冷的声音里晃了神,这样冷的声音,她听起来却觉得暖暖的。
晏离翻过书页的声音将她惊醒,她才发现自己在出神,这实在有些失礼。
姜阿沅凝神认真去听,听了几行字才发现,晏离竟然在为她读话本!
她真的被惊讶到了,换做今天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晏离看话本的样子,但她今天不仅看到了,晏离还正在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给她听。
晏离显然也有些不自在,他读书的声音虽稳定平静,但他发红的耳根没有逃过姜阿沅的眼睛。
姜阿沅正了正神色,才没有笑出声来。
这种时候如果笑出来,她不敢想晏离会不会丢下书就跑了。
想到这种可能,姜阿沅心里倒有些跃跃欲试,她忍了又忍才放下这个念头。
压下心头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看着晏离认真地样子,姜阿沅也认真地去听晏离读的文字。
她甚至没有发觉,她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痛了。
晏离进来的时候,姜阿沅坐在床上团成一团,听着听着她有些犯困,这次她没再犹豫,而是顺着自己的心思躺下盖好被子,面对晏离侧躺下蜷缩成她最舒服的姿势,然后闭上眼睛。
姜阿沅在晏离温和的声音中呼吸逐渐平稳悠长。
晏离又读了两页才停下来,姜阿沅睡着,他就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近地守着她。
轻轻地扣门声传进来,晏离又看了姜阿沅一眼,起身去开门。
是宁朱。
宁朱手里拿着一个新装好的汤婆子,见王爷过来开门,她先行了个礼。
晏离看出她的目的,便直接让她进去。“进来吧,小声些,王妃睡了。”
宁朱有些吃惊,王妃每次来葵水的第一天都要折腾到天亮才能睡。她悄声进去,见到床边的椅子,椅子上还放了本书,又吃了一惊,难不成,王爷刚刚就在这里坐着?
她收好心中的惊讶,轻手轻脚地将汤婆子换好,又给姜阿沅盖好被子,就悄声行礼退下了。
宁朱退下后,晏离给姜阿沅放下了床帐,他怕姜阿沅半夜醒了吓到,没再坐回椅子上。又怕姜阿沅睡不好半夜会醒,便去美人榻上躺着,一夜未合眼。
宁朱之后又进来给姜阿沅换了两次汤婆子,每次她进来,晏离都醒着,她怕晏离是被吵地睡不着,已经尽量做到避免发出声音了。但最后一次她进来时,晏离仍然醒着。
宁朱看着床边的椅子,心中忍不住猜想,王爷该不会同她一样,在守着王妃吧?
姜阿沅自十三岁来了葵水后,还是第一次在经期睡得这么好。
第二日她睁开眼睛时只觉得暖洋洋的,摸到手边的汤婆子才想起昨日的痛苦来。
她脚边也有一个,还热着,必然是宁朱给她换的。
每次她来葵水时,她一夜睡不成,宁朱和清霜也不睡,守着她给她换汤婆子。后来还是姜阿沅强行让她们轮流守着,上个月是清霜受了她一夜,这个月必然是宁朱了。
姜阿沅坐起来掀开床帐刚要叫清霜,却看到美人榻上,晏离还睡着。
这是姜阿沅第一次见到晏离躺在美人榻上的样子,美人榻和晏离的对比比她想的还要大,晏离只能尽量将身体蜷起来,才能正好躺进去。
她光是看着都替晏离难受,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在那里睡了这么多天的。
姜阿沅见晏离睡着没有出声,倒是晏离皱了皱眉自己醒了。
晏离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朝床上看去,想看看姜阿沅如何了,却不想目光直接撞进姜阿沅的眼中。对视的一瞬间,姜阿沅立即错开了目光,晏离只当是寻常,他坐起来。
“你,可觉得好些了,还疼吗,要疼几日?”
偷看被抓包和聊起的话题都让姜阿沅有些尴尬,她没有抬头,“好多了,只有第一日疼得厉害,后面就会好受许多。”
姜阿沅脸色重新红润起来,声音也比昨天更有气力一些,晏离也放心了些,他穿好鞋站起来,又顺手将他的被子叠好。“我去前院的浴房,你叫人进来吧,早些梳洗好早点用饭。”
晏离走后,姜阿沅才注意到她床边的椅子,昨日晏离读的那本书还放在椅子上。
清霜见王爷从卧室里出去后,敲门进来服侍姜阿沅梳洗。
昨天夜里清霜没来过,她见了椅子,便直接问出来,“这里怎的会有把椅子?昨日宁朱坐在这里陪您了?”
姜阿沅有些不好意思,“没,没有,是王爷在这里坐了一会儿。”
“王爷?”清霜惊讶地放下了手中活计,“王爷坐在这里做什么?”
“给我念了几页书。”姜阿沅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清霜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大了几分,“小姐,”她甚至忘了改称谓,“奴婢怎么觉得,王爷待您格外好呢,甚至比贺公子待您还好。”
姜阿沅脸红红的,没有说话。
晏离确实待她很好,可见传闻并不都是真的,但……
但是晏离这个人很是矛盾,在她心里的形象一半极好一半极差,完全无法融合。
——
下午有下人来报,云母醒了。
姜阿沅这会儿已经不如何痛了,就和宁朱几个去了云母住的小院子。
云母看起来还很虚弱,姜阿沅到的时候,云母正倚在床头喝水。
这事姜阿沅第二次见到云母,但上次云母是昏迷的状态,姜阿沅只觉得云母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很注重礼仪的人,这次见到醒着的云母,姜阿沅第一眼就在云母身上感受到一种优雅的气质,仿佛她不是一个重病的穷困妇人,而是哪朝哪代的公主一般。
云母见姜阿沅衣着不俗立刻猜到她的身份,忙要起身行礼谢过姜阿沅的救命之恩。
姜阿沅赶紧叫一旁的小丫头止住云母的动作,“您快躺着,我们王府都不看重这些虚礼的。”她没发现自己下意识将王府和自己视作一体了,她只是想到晏离平时都不讲究这些礼数,她甚至还和王爷你我相称。
这念头不过转瞬即逝,连姜阿沅自己都没注意。
云母也不是扭捏的人,听姜阿沅如此说,她也实在没有力气,就又倚靠了回去,只是让自己尽量坐直了一些。
“王妃大恩,我已经听云祁说过了,多些王妃和王府救了我们母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待妾身身体恢复性,原在王妃身边做个嬷嬷,从此伺候王妃。”
姜阿沅并不缺人伺候,她救这母子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报恩,自然不同意。
“您不比如此,我已经和云祁约定好,待他考取功名后要将你们在王府的花销还回来。您就当是暂住客店,好生养着。不知您如何称呼?”
云母听着这话,并没有急着表明决心,她如今身子不济,话说得再漂亮也只是空谈,便没再坚持,顺着姜阿沅的问题回答。
“妾身云雅,叩谢王妃和王府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