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堂哥的女朋友
暑假里的一天，明珠正在屋里看书，母亲在外面喊:“明珠，快去你大伯家，你明志哥回来了，还带了个女朋友。”
明珠一听，扔掉书，掀开竹帘子就往外跑。
她走到大伯家的那条街，老远就望见门口那棵大槐树底聚集了一堆老大妈。
还没等明珠走近其中一个戴草帽的大妈就朝明珠喊道，明珠你明智哥给你带了嫂子回来了，模样可俊了，一边说一边敲打着旁边一个手拿笤帚的大妈。
那个笤帚大妈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立马住了嘴。但脸上还是一副立场坚定，不容置疑的表情。等到明珠走近，她就说:“哪有我们明珠俊啊，嘿嘿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跟两侧的褶皱重合成一条线，像一颗晒瘪的窝瓜中间勒进了一根绳子。
明珠心里这样想着就没搭理她们。
跨进门槛，堂厅里的明志，侧身坐在茶几旁切西瓜，他对面有个人身子被侧窗挡着，只露着两条大白腿，和一双穿着粉色高跟凉鞋的脚。
“明志哥！”明珠朝着堂厅走着。
“哎！明珠来了，快来，快来吃西瓜。这是你艳红姐，艳红这是二叔家的明珠，”明志笑着介绍着。
“你好！啥时候到的？”明珠礼貌地问道。
“好好，刚到。早就听明志说道过你，来一起吃西瓜。”艳红客气地笑着。
很多年以后，明珠回想起艳红，还觉得她长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艳红那天涂了绿色的眼影，明珠下意识的认为她的眼睛是绿色的。让明珠印象深刻的不是那两只长的快要耷拉到肩膀上的耳坠，而是那条短的裤脚直抵腿跟的牛仔裤。
“明珠，吃呀，别不好意思。”堂哥催促着。
“吃吧，明珠，这瓜很甜的。”艳红附和着，拿起一牙瓜塞在明珠手里，那对滴溜溜的耳坠伴着她的殷勤来回浪荡着。
明珠坐在旁边吃起了瓜。
“艳儿，张嘴！”
明志用勺子挖了一块儿西瓜喂到了艳红的嘴里。
由于长时间看书的缘故，明珠的视线有点模糊，她分不清艳红门牙上的红渍到底是粘着的口红印，还是没咽下去的西瓜瓤。
“我就是个二百五十瓦的大电灯泡！”明珠心里想。
“大伯和婶子呢？”
“在里屋。”
“你们吃，我去看看大伯大婶。”
“再吃一块吧！”艳红又递给明珠一块西瓜。
“你吃吧！我吃不了太多，我哥知道的。”
“他知道个啥！都不知道给我提个醒，让我给你连准备礼物的机会都没有。”艳红埋怨地看着明志说着。又转头对着明珠呵呵笑道:“第一次见面就空着手，妹妹可别怨我失礼。”
明珠说:“哪里的话，姐你太客气了。”
不等明珠说完，艳红拿着西瓜说：“给姐个面子，再吃一块，姐过两天带你去城里玩！”
明珠饭量本来就小，午饭又吃了不久，实在吃不下，实在难为情，就瞅了一眼明志。
明志看了看了看艳红，叹息般地说：“你看她那麻杆一样的胳膊，别说这么大一块，一口怕都吃不进去了，可别学她！”
说话间，就顺势剜了一勺喂给艳红。
“我不，我不吃，你看我肚子都胀的鼓起来了。”艳红摸着肚子，摇着头，两只长耳坠像波浪鼓上系着的小球一样来回晃荡！
“我去看大伯大婶了！”明珠不等他们搭话就朝里屋走。
“你看你，光顾着闹腾，明珠都看不下去了！”艳红对明志说。
“没事，小孩子家，随她去吧！”明志轻声说。
明珠在里屋跟大伯大婶拉了一会家常。两位长辈都心事重重的，特别是大婶，平时说话旁人都插不上嘴，今天嘴里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明珠猜了个八九分，寒暄了几句，觉得时间不早了就告辞回家。
穿过厅堂时，明志留明珠多玩一会。
明珠看也不看说：“我是小孩子，哪里能跟你们大人玩儿到一块儿去呀？”
回头对艳红做了个鬼脸，说:“你回城里时，我过来送你。”
明珠走后，艳红说：“人家都是大姑娘了，说话注点意，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明志摇头笑着说：“这丫头还和以前一样，表面看起来文静，心里头却精明着呢。”
明天从堂哥家回来，心里挺为堂哥高兴的，他觉得艳红人还不错，可一想起大人们对艳红的态度，不免忧虑起来，甚至有点愤愤不平，不就是艳红的穿着打扮时兴了一点嘛！
刚才婶子的话，明珠想起来就想笑，“太时兴了，简直像个柳树精一样。”
可一回想大伯那紧皱的眉眼，那样子就像正在背负着难以支撑的物件。明珠又心里不是滋味儿，可怜起大伯来。
明珠三岁就能记起事来，那时候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和大伯就像树一样高，很长一段时间的她都以为人是会长到树那么高的。 现在父辈们都老了，有了更多的烦恼，来自于对晚辈前途担忧的烦恼。
明珠有时候很奇怪，家里的长辈以及堂哥，堂姐对她都很少说教。很多时候，都由着她的性格。明珠考虑过，是不是由于她是独生女的缘故，大家都宠着她。
特别是母亲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她心里想:“我的妈呀，你就不怕把我惯坏了吗？”可母亲依然如故，对她几乎是听之任之。哪怕她任性耍脾气，母亲依然如故。父亲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也会说说她，但更多的是嫌母亲不管教她！
不过明珠回想起来，自从能记起事一直到现在，她觉得还好，自己没做过太过分的事情。
性格使然，明珠这样想，自己的性格一直就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样子，想惹别人生气都难。
“性格决定命运，”我的性格会有怎样的命运呀？明珠心里想着，但转念又一想，那什么决定着性格呀？
父母赋予的基因？还是成长环境？这些东西不是与生俱来的，就是不由自主的，都是没得选的，没得选的不都是命吗？
你的性别，相貌，身型，既由内在的基因决定又由外部的环境影响着。明珠这样思索着，突然有种顿悟的感觉！
性格和命运是双向的，是同一概念的不同名称。性格决定命运，同时命运也折计着性格。
艳红的头发，艳红的眼睛，艳红的贝齿，艳红的长的快搭在肩膀的耳坠，艳红粉红色的高跟凉鞋，还有艳红那娇滴滴，滴滴娇的声音。
——全是武器！
堂哥早已双膝着地，拜到投降。
堂哥没得选，艳红已经是他唯一的女人。
大伯和婶子也没得选，堂哥本来就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但愿堂哥和艳红可别生出什么幺蛾子来，明珠一路上这样想。
两天后，送堂哥和艳红回城里时也是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