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庸人自扰
纪遥的这个小家里平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住,只有严以安偶尔会来。
所有的拖鞋水杯包括凳子都是浅暖色系的女款,且多是独份,一身暗灰色系正装的严时序站在那张外间画室里唯一的板凳边上,看着有些违和的滑稽。
纪遥去卧室推了把椅子出来:“严总坐这吧。”
“严总?”严时序接过纪遥推来的那把椅子,转而移到角落的位置,示意他不用坐,“怎么越叫越远了?”
纪遥也注意到自己的称呼,可能是刚才在心里吐槽他大老板还挺闲,一时没转换过来。
“那严先生,您坐吧,我去倒杯水。”说着就要转身去拿那个咖啡色小水壶。
严时序摆手:“不用了,我不渴,你检查下东西吧,看看齐了没有。”
严时序拿来的是个差不多有一米高的画箱,底部可移动,上面的功能像个柜子,里面一层一层像抽屉似的转开,摆着的都是崭新的颜料和其它耗材。
就算画廊常备这么多新的画材,可这画箱总不可能也有全新闲置的。
有了先前胡老嘱咐她去拿的画布,后来严时序说画廊还有其它材料的时候她就没多想,如今看来,是严时序体谅她不宽裕,帮她备齐了。
严时序看她半晌不说话,也知道她是反应过来了,怕她难堪,他先打破沉默:“又是准备谢谢我?”
纪遥抬头:“严先生真好。”
严时序点点头笑,欣慰她还好不是心思敏感的。
好不容易借口上来一趟,他也想看看纪遥之前的作品,和纪遥商量:“能看看吗,你的这些画。”
纪遥点头,“当然。”
外间的画室虽然不大,但规划的很好。
没有像一般画室一样在墙面挂满画,而是在围着墙面的腰线位置做了一圈像壁炉一样的架子,画沿着架子放满了上下两层。
靠里间的那面墙多是大幅的人像油画,是标准的学院派现实主义风格的作品。或许是按照创作的日期由左到右排列,最左边的画面看着颇为厚重,虽在形体上没什么问题,但在人物情态上遐思明显。越靠近右边,画面的表现力越为出色,看着像是大学期间学画的练习史。
靠近门口的那面墙多是风景花卉类的油画,笔触和色彩搭配看着是印象派莫奈风格的作品。整面墙画作的排布看着像个大型的调色盘,四角分别是绿,蓝,红,黄为主色的作品,越到中间越是外围作品颜色的融合,光彩夺目的画面流露出静谧的和谐,更像是情绪的书写。
人物油画应该是学院里学习的作品,那这面印象派的风景花卉应该就是爱好了。
“喜欢莫奈?”严时序问。
“嗯。”纪遥也不意外严时序能看出来,毕竟是画廊老板。
画架放在进门靠左的那面墙,墙边叠放着几幅画,应该是练习用的,严时序询问:“这些能看吗?”
纪遥轻松道:“都可以。”
里边叠着的是纪遥不太满意的练习作品,但完成度都是很高的,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严时序上前,看了眼最上面那副雨中睡莲,临摹的是莫奈的作品。大师的技法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完全掌握的,虽然形似,但总是差了点什么,这大概也是纪遥没放在外面的原因。
把这幅画移到一边,下面这幅又回到写实油画,人物动态和表情表现的生动自然,画面色彩笔触皆是上乘,严时序懂画,看出这幅近乎能算得上是纪遥屋里最出色的作品之一。
就是这幅作品眼熟了些,严时序记起纪遥那次坐在街边哭,后来就是拿的这幅画当伞。
……
纪遥都快忘了还有这幅画,要不然刚才也不会不拦着严时序去那边翻看。
这幅画当初本是打算送给送梁秉承的纪念日礼物,她画的是两人第一次约会去看的日落,虽然严时序应该不知道这里面的弯绕,但画面里两人姿态亲密,一个人看得出是她自己,而另一个……
她不知道那天自己遇见过严时序,她只知道几天前严时序才警告她不要忘了自己作为女朋友的义务,今天就被他发现自己在家藏了和其他男人约会的油画。
纪遥当场石化,觉得时间都静止了,严时序还盯着画,甚至没有开口问问她。
“那个……严先生要不要再听我解释一下。”要死也不能当个冤死鬼,纪遥硬着头皮说。
“嗯,你说。”
“这个是我之前画的,和……梁秉承分手以后,画我就没想再要了。只不过画上有我自己,不想随便丢在外面引起别人误会,也没有暴力毁掉作品的习惯,所以当初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处理,放在这,后来就忘了。”
严时序并未动作,还是沉默看画。
只是不知道这份沉默,算不算得上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纪遥刚想再开口,严时序先道:“这画你画的不错。”
她不知道严时序是不是讽刺她,一时不知道这话改怎么答。
“没别的意思,单论这幅画本身,应该画的很顺吧。”严时序总算从画上移开目光,没再往下翻,回身望向她。
似乎是没料到他竟未发作,纪遥看着还是有些怔楞。
严时序表现地很大度,“别紧张,我相信你,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纪遥听到这话,总算相信他是真的没打算计较。
回神一分析,严时序不让她在外面和其他男人走的太近,是怕被别人看见,丢他的面子。至于她自己心里属意谁,又愿意私下藏着谁的回忆,跟他自然没关系。
倒是她自作多情,庸人自扰了。
她装作寻常道:“严先生果然善解人意。”
那天她情绪低落,严时序还记得她独自坐在街边抹泪,想来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当时的落寞。
思及此他就没点破,这事他心里清楚,纪遥早就不会再对那种人留有余念。
只是那天远看,这画没觉出什么特别来,今天细看,画面竟是这样细致用心。不知道她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去创作,又是在脑海中构建了多少遍才会画的这样和谐自然。
已经是过去式,他从没想过介意她的过去,只是没想到如今看到这画里扑面而来的用心,竟让他觉得如此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