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番外余生七
第144章番外余生七
皇帝走了,指挥同知谢润过来,直接就命人带走了周名善和周见深。
然后派兵围了周府。
周见深可没有他父亲那么敏感,被带走时也不装什么虚弱无力了。
军士来抓他,他不顾伤口疼痛其实那些军士也没顾及他什么伤口不伤口。
他口上大喊着“姑父”,骂着谢润“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他是不是和那“监察御史”狼狈为奸,想要暗中夺他姑父的兵权
这回不用谢润斥责他,也不用玄凌鞭打他,姚骞就直接上前踹了他一脚,直接就把周见深给踹懵了。
他被拖走时目光最后看了一眼玄凌今日的祸事都是从这个少年出现开始引起的,他看着他,目光恨不得吃了他。
可是就这一眼,电光火石之间,脑中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很多年前的那个侯府庶子顾云暄。
当年他看上了那阮家大姑娘。
姓顾的横插一脚,当时他还很生气,心道,不过就是个侯府庶子只是家中却强逼着他让出了。
后来等那姓顾的真实身份恢复,他才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这事毕竟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当年他也只见过顾云暄一面,所以哪怕这少年和那个顾云暄生得很像,他也没有认出来刚刚他躺着,也没有看到那“监察御史”是个什么模样。
但此时被拖走的这最后一眼,他却突然把那两张脸对了起来,然后浑身像是突然堕入冰窖,一下子冻成了冰渣,满心只剩下了惊惧和惶恐,然后就那样被人直直的拖走了。
人都被带走了,何知府等人也都走了。
最后只剩下了姚骞一个人坐在了空荡荡的督府大堂之上。
他只是想要静一静。
静下心来想着自己应该给皇帝的表态。
他已经大概猜到了皇帝的意思,谢润是皇帝的心腹,他应该是已经有了让谢润取代自己,掌管福建督府兵权的意思。
这几年,各地的军权早已经一步一步都抓在了皇帝的手上。
只是皇帝已经对福建军权重整,而自己一直都很配合他以为或许皇帝不会撤下他。
是的,或许皇帝本来是没这个意思。
可是周家所行之事已经触到了皇帝
的逆鳞。
而偏偏,这还是他纵容出来的
他想,他应该在皇帝出声之前,自己请辞,这也是他能为自己的子孙争取到最好前途的最佳做法了,
可是,他还是不舍得
“老爷,老爷!”
姚骞在艰难的一点一点算着,算着自己的前程和退路,算着姚家的前程和退路。
可一声尖锐的唤声却打破了大堂的寂静,也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转回头看向门口,就看到了自己的继室夫人周氏又惊又怒,花容失色的面容。
他窒了窒,定定看着周氏冲了过来,伸了伸手,殿中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带上了大门,守在了外面。
“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妾身怎么听说那胡润竟然不顾你的命令,派兵围了妾身的娘家,还抓了大哥还有见深?”
周氏走到了他面前就急急道,“老爷,这个胡润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还想以下犯上不成?”
姚骞看着自己的继室。
她比他小了整整十六岁,他不是什么风流好色之人,自娶了她之后就对她十分宠爱。
原本觉得这没什么,他后院简单,只是宠个继室,碍不着什么。
谁知道竟会埋出了今日的祸事?
他道:“见深和你大哥都犯下了重罪,夫人,周家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私下也不要再想着做任何事。”
周氏一愣。
大概是自己的丈夫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神色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吧,她呆滞了片刻,但随即面上就浮出了惶恐之色,眼中也滚出泪来,跪到他腿边,泣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犯下什么重罪?老爷,妾身听说了,可是因为那京城来的监察御史,老爷,不过就是个监察御史”
“闭嘴!”
姚骞厉声道。
周氏又是一滞,随即就哭道,“老爷,那是妾身的娘家啊,老爷,您不能不管他们啊,难道,难道你是要逼妾身去死吗?”
姚骞站起了身,面色冰冷又残酷。
他道:“他们犯的是谋逆之罪,见深刺杀公主,对太子殿下大不敬,更口出狂言,就是判死罪亦不为过。你若执意要和他们同进退,那唯有一死,我亦不会拦你。”
说完就走了出去。
周氏像是一下子被雷劈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
丈夫离去的背影,然后终于从他的话中反应过来,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
“阿哥,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出海。”
“在海上漂泊几个月上不了岸,你这性子,能受得了?”
“怎么受不了?你们受得了,我为什么受不了?是不是,梁大哥?”
小姑
娘跟自己大哥吵完,转头就看向一旁一直含笑站立的少年问道。
少年笑着“嗯”了一声,道:“你哥吓唬你的,既定的行程,一般都不会在海上漂泊几个月不着岸的。不过有时候遇到暴风浪,的确很危险,你喜欢什么,告诉我们我们都会带回来给你还有你想看的风景,我们也可以让人画下来给你。”
阮觅站在半山腰,看着亭中挺立的身影,听着风中传来的熟悉的箫声。
那是《佛上殿》,她小时候就曾听过很多次。
不过她从来没有从中听出过庄严和肃穆。
小时候她听到的是温柔和阳光,还有无限辽阔的美景。
而现在,她听到的却只是幽静,隐隐带着些空旷的豁达。
她待他一曲毕,才慢慢走了过去。
他似有所感,转过头来,就看到一步一步走近的阮觅。
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生出来癔症,直到她走近,含笑唤了他一声“梁大人”,他才缓过来。
面前的阮觅,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相貌依稀未变,仍是明艳动人,笑起来眼睛清澈潋滟,但却又变了,变得更加从容高华,气度夺人。
他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收回了目光,然后微微向她行了一礼,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不过神色温和,声音也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温柔。
有着一段让人舒服的距离,却也不会太过疏离。
他一向都是这般谦谦君子,风光霁月。
阮觅笑道:“我听长生说你在后山,就没有打招呼自己过来了,不要怪罪。不过也幸亏是自己过来了,不然可很难再听到一曲这样的《佛上殿》了。”
他依稀记得她小时候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他回答她说,你喜欢听,我随时都可以吹给你听。
想来她是不会记得了。
而他现在,也不会再跟她说这样的话。
他温和道:“娘娘寻我,可是
有何事?”
他知道她来了福州府,但是却没有想到她会单独过来见自己,
他了解她,若非有事,她是不会特意来寻自己叙旧的。
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阮觅“嗯”了一声。
她没有想到数年不见,他还是这般看她的眼神也还是一如当年,温和包容。
若说她幼时看不懂他眼神中对自己的情愫那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她不可能不懂。
尤其是刚刚他乍见到自己的那一愣神之间。
其实她并不希望这样。
她道:“相较海务司的职务,你原本更想去的,其实是水师提督府吧?”
他献出梁家船行,为的是兴建水师,剿灭海盗和倭寇的,而不只是为了改换门庭,弃商从仕。
梁衡没有出声,只是仔细地看着她,像是想从她的表情中寻出她问自己这些话的用意般。
阮觅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了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域。
她道,“论武功谋略,你并不比韩城差,论海上经验和对福州海域的海盗和倭寇的熟悉,你更是远胜韩城。但陛下却对韩城加以重任,梁大哥,你有没有很失望?”
这五年,韩城立功无数,年纪轻轻,已经是从二品的水师提督府同知。
大约是大周朝爬升最快的武将之一了吧。
而梁衡,虽然在研发战船,和海务司的开设运作中也立下不少功劳,但却和战功是没法比的,也不能如武将那般破例提升。
梁衡看着她,突然笑起来,道:“娘娘是担心因为你,所以拖累了我吗?”
不是。
阮觅心道,但却没有说出声。
但梁衡却已经摇了摇头,温声道,“娘娘不必担心,微臣更不会失望。此事本就是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们梁家在海上为商近百年,我从第一次出海,也已经有十数年,不说海上的海盗,就连邻近番邦异国的首领,都多少打过交道,甚至有些还有过不小的交情。”
“陛下一向知人善任。韩城为外来之将,他剿匪杀敌,不会有丝毫顾忌,自身亦无半点漏洞会被人掣肘,但我却不可,很多匪首,我甚至还曾经和他们称兄道弟过,所以,我是做不到对他们拔刀相向,或者利用我知道的信息,引他们一网打尽的。”
“可
是海务司却不同,陛下要开放海贸,海务司之职,是需要和番邦异国打交道的,而我的背景就尤为合适了。”
“陛下他并非不信我,否则是不会让我在海务司任重职的。”
阮觅转回了头看他,她想问他,那可有和谁的交情硬到他会为其与朝廷拔刀相向,兵戎相见的。
可是看着他的笑容,这话她却再问不出口。
也觉得没有必要问了。
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但却不愿再去揭开这个答案。
她跟他告辞。
他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心头一阵熟悉的刺痛传来。
周家被查封,满门落狱的事情他已经知道。
他心想,若是他当年他能直接带她走,或者不是一直被动地等她,等她确认心意
,是不是现在他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阮觅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赵允煊正在练剑。
她站在远处,看到他转身,一剑挥出,满树的梨花落下,落英如雪,美景如画。
阮觅呆住。
她见过他很多次练剑,可是他的剑干脆利落,招招都是凌厉杀机,让看得人只觉压迫,心生畏惧和害怕。
何时看到过他会这般舞剑?
好像只为哄得某人开心般。
阮觅站在那里,他站下-身,转回头来,看向她,问她道:“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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