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听到顾凝芷的话,闻弛忍住剧痛狠狠咬了咬牙。
其实在顾凝芷将他胸腔都拆散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动了。
可那时候他也只剩下两只手,根本跑不了。
现在情况更遭,没了胸腔中的阴灵珠,脑袋也被拆散,他几乎眼前全黑,意识都快消失,只剩下最后一缕从右眼的阴灵珠中释放出来的灵,还微弱地牵绊着他。
闻弛此时五官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布,听到的声音都是嗡嗡的。
可是他还是听到了顾凝芷吩咐一个宫女将他烧掉。
本来顾凝芷是打算自己动手的,可是临时皇帝派人来唤她过去,她匆忙间只能把事情交给宫女。
眼见着那小宫女谨慎地在顾凝芷房间内烧起了火炉,打算将他就地正法,闻弛心中焦急。
他深吸一口气,默念口诀牵引身边的逸散的灵重新汇入自己的身体,用这种方式保持清醒。
可是除此之外他竟是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朝他伸出手,一把抓起!
那一刻,被人悬空拿着的闻弛,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到炉火那烫人的温度了。
闻弛恐惧地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禁闭的窗户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个看不清的小东西立时窜了进来,一下子朝玲珑冲了过来,顺着她的衣袍爬到她胸口上,吓得她哇哇大叫。
闻弛却一下子欣喜起来——竟然是他之前一直呼唤着的阿念来了!
他用仅剩的一只手牢牢地抓住阿念,随即便被拖着,飞一般地逃离了那带给他地狱般经历的地方。
可是玲珑忠心,即便再害怕,也心知事情重大,立马追了上来。
闻弛怕阿念拖着他容易被那小宫女追上,想了想,便又故技重施,让阿念将他放在拐角的一个阴影处,随后阿念的速度便立马重新快了起来,引着玲珑跑远了。
此时闻弛只剩下半个脑袋和一只右手,疼得厉害,又晕晕乎乎的。
可是他依旧忍住欲呕的恶心感,身后将脑袋边上的线头先锁住。
随后他用仅剩的右手拖着脑袋在地上慢慢爬行着,打算找个地方先藏起来,等阿念回来再让它带着他回去。
幸好顾凝芷估计为了掩人耳目,将不相干的人都遣散了,闻弛艰难又顺利地逃到了一个小花园里。
他想着先找个草丛先躲起来时,忽然——
“喵——”
闻弛转头一看,便觉眼前一黑——竟是太后的那只玉公主!
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猫一看到闻弛便认了出来,立马朝他冲了过来,狠狠咬住他仅剩的半个脑袋!
闻弛脑袋一下子又像是被劈开一样地疼,仅剩的那一点点身体被剧痛刺激得像条搁浅的鱼一样生理性地弹跳了一下。
那瞬间闻弛是真的害怕,两者体型差异之大,恐怕连人站在老虎跟前,都不会有如此大的恐惧。
幸而那玉公主本身也不吃草,叼着闻弛,便溜溜达达逛起了花园,时不时还要将闻弛放在地上拨弄着玩几下,然后再重新叼起来。
只是对方牙齿锋利,几次割坏了闻弛脑袋上仅有的几根须臾草。
闻弛只能虚弱地不断补救,却越来越吃力。
眼看着身上几乎千疮百孔,玉公主几乎要将他彻底拆散,能救闻弛的人终于出现了——
伺候玉公主的宫女及时出现,生性谨慎的她,没有看清楚玉公主咬了什么东西,怕它吃坏肚子,赶紧不顾公主的抓挠使劲掰开了它的嘴巴,将闻弛掏了出来。
闻弛逃出生天,也不怕被宫女认出来了,一只手迅速在草地中爬行的,转瞬间便消失在了草丛间。
那宫女到最后都以为玉公主抓的只是一只秋天的蚂蚱呢!
好不容易脱离“虎口”,闻弛又累又怕。
这回他也不敢躲草丛了,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单手挖了一个深坑,将自己彻底埋了起来。
直到周围满是黑暗、一丝亮光也无,他才有了些许的安全感,随后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已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恍惚中,隔着层土壤,他似乎听到了外面滴滴嗒嗒的落雨声,随即心中却是一慌。
阿念为了帮他引开那宫女跑了出去,现在没有他的指引,不知道会不会避雨,也不知道它散灵了没有。
若是对方淋了雨就糟糕了。
虽然他觉得对方更像是一个发条玩具,可是陪着他经历数次惊险,他心中还是不由生出了感情。
闻弛心中焦急,即便知道挖开头顶的土壤便有可能导致积水倒灌,他还是偷偷探出了脑袋,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
可直到一丝天光照射进来,竟也不曾有一丝雨滴落入。
闻弛疑惑的抬头一看,竟看到阿念正撑着一张巨大的叶片,站在他的头顶边上。
看到闻弛探出来的半个脑袋,阿念还十分疑惑地朝他歪了歪头。
竟显得有些可爱。
闻弛见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他赶紧将阿念拖入洞穴中,用泥土重新将洞口封住。
阿念还顺势将那片叶子也拖了进来。那
叶子十分防水,背面全是雨滴,正面却是有一层毛茸茸的小细毛,滴雨不沾。
闻弛将它铺在洞穴中,两人坐在上面,周围全是黑乎乎的泥土,几乎无法转身。若是正常人在这里,早就要窒息而亡了
闻弛却还有余力,抓过阿念的双脚,便不断按压挤压,将对方湿漉漉的双脚挤干。
随后两人便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一边听着外面的雨声,一边在层层土壤下裹着树叶紧紧依偎在一起——
这场雨整整下了半个月。
闻弛之后回想起这段时光,就会觉得有些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天注定。
如果没有这场雨,也许他早就回到了永乾殿,也就不会有之后发生的种种意外和纠葛了。
只是半月之后,闻弛终于重见天光,外面的一切却早就已经不同。
这回回去他比上次更谨慎,几乎一路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有些地方实在过不去,宁愿等到晚上天暗之后再走。
就这样,他花了好几天功夫,才终于溜进永乾殿。
期间,他甚至还听了不少宫人们的墙角——比如永乾殿的小主子又怎么怎么了,长庆宫的宓妃又怎么怎么了——
听到前一个,闻弛还有些心理准备。只是听到宓妃两个字,他却有些咬牙切齿。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下手有这么狠,如果他真是个人,那女人对待他的手段几乎称得上是凌迟生剖了。
想到当初在长庆宫中听到的对话,闻弛甚至怀疑,狗皇帝遇到的第二场刺杀,也是这个女人所为。
如今她倒是趁势又升了位份,有了救命之恩,在狗皇帝心中还占据了不小的位置。
凭她手段,如果他再不回去,这个女人恐怕都要干倒太后,成为宫中唯一的女主人了。
到时万一还让这个女人怀上狗皇帝的孩子,他都不一定有信心能斗过她。
这么想着,闻弛回去的心更加急切。
他让阿念带着他先溜进永乾殿的正殿,此时他不打算惊动任何人,想着偷偷溜上龙床,等到时候狗皇帝回来睡觉,他便出来吓对方一跳。
顺便狠狠挠他几下,以泄心头之恨——要不是因为狗皇帝,他哪里会受这么多苦?
他倒好,一手假人偶,一手新宓妃,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闻弛一边心中愤愤,一边找了个角落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却见正殿内异常热闹,宫人来来往往似乎正在准备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行人从殿内往外走,宫人们立即躬身束手纷纷站立在两旁。
走到一半,那行人停了下来,闻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遥遥从那行人中传来:
“这次一定不会出事了,朕保证!又不是微服,周围围满了侍卫和道师们,朕倒要看看谁这么不要命,还敢再来!”
那声音停了会儿,似乎在听什么人说话。
随后又接着说道:“朕让人从民间收集了各种好看的花灯,你上次点名想要的金猪灯朕给你做了一排呢,各式各样的都有!宓妃也一起去猜灯谜,这么热闹你真的不想去?”
说着,闻弛透过人群,便看到那狗皇帝站在人群中灯火通明处,侧头看着自己的右肩膀处,还朝那里伸出左手食指,脸上露出痞痞的笑容。
“你要不去,那朕也不去了,让所有人都各回各家吧——”
此时他的右肩处,正扒着一个穿着华丽的丑陋草人,动作僵硬地站在那里。听到这话,草人赶紧伸出爪子,碰了碰那根食指。
狗皇帝随即便露出得偿所愿的笑容,周围人也都松了口气。
一行人再次朝外走去。
闻弛全程目睹这场恩爱秀,简直又好笑又好气。
眼见着人要走远,他心中一急,手上拍了拍阿念,便打算让它拼速度冲进去爬到狗皇帝身上。到时候也不管对方认不认得出来,他得先狠揍一顿那个冒牌货!
可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忽然出现,一把抓住了两个人偶!
随后闻弛便听到了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怎么?”
那瞬间,闻弛感觉到抓着他的手放了下来,垂在身侧,宽大的袖口落下,将那人握起的拳头遮住。
闻弛听声音就知道问话的老人是魏忌。
那是魏尹的师傅,宫中地位最崇高的太监,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忌。
这老头的地位有多高呢?
其权利与内阁首辅有得一拼。
而且狗皇帝对他也十分敬重,在很多方面十分执拗的他,也只有这位老人的话,他多少还愿意再听上一二。
而作为他的徒弟,魏尹在宫中的地位也十分超然。在宫外,更是掌控着一支独立于五城兵马的兵力——鸿阳卫——所以宫里人有些还会称他为魏都督。
鸿阳卫里,除了收拢过来的道门的缇骑,更多的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与五城兵马、宫中的金吾卫一起,拱卫京都。
显然,此时却站在魏忌面前抓着闻弛的人,就是魏尹了。
魏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恭敬说道:“无事,刚刚瞧花眼了。”
魏忌点头,想了想却又说道:“你也别只顾着管陛下宫里的小事,陛下的伤已大定,即刻就要发兵,有些
事情你也需管一管了。”
魏尹垂下眼眸恭敬答道:“徒弟知晓了。”
魏忌又看了魏尹一眼,无声叹了口气,便转身捧着手中的东西进去了。
魏尹则一路目送魏忌。
期间,他全程一直紧握着手中的东西不放。
听到老头出去,闻弛终于松了口气。
他其实挺怕魏忌这老头的,对方以前经常会阴恻恻地看着他,将他看得不寒而栗,总觉得对方对他十分不满。
反倒是他的徒弟魏尹,在永乾殿中对闻弛多有照顾。
这么想着,闻弛心中便激动起来。
闻弛觉得魏尹应该是认出他来了,不然为什么不把他给魏忌看呢?
要知道如果魏忌知道了事情前后,估计对方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动是,将他直接一把火烧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再过段时间找机会将冒牌货拆穿再烧死。
这样所有能够分散他主子的妖艳贱货都被消灭,他的主子也能毫无阻碍地成为一代明君了——啊呸!狗皇帝像是个明君的料吗?
闻弛心中默默吐槽对方的无限美颜滤镜,一边美滋滋地盘算着待会儿与魏尹相认之后,通过他回到狗皇帝身边,一定要拆穿顾凝芷那个恐怖女人的真面目!
于是他高兴地用小爪子在魏尹手心轻轻挠了挠,以示招呼。
只是奇怪的是,魏尹之后也始终没有将他拿出来,还带着他走了许久。
闻弛的视线被遮住,并不知道对方将他带到了哪里。
当他重见天光之时,却已是换了地方。
那是一个宽敞的屋子,虽然比不上永乾殿富丽堂皇,但这里光线明亮,摆设清雅,里外放了不少花卉,倒也是个十分安适的地方。
从窗户往外看去,即便光线昏暗,还是能够看到外面有一个收拾的十分漂亮的院子,左右有厢房,只是里外都看不到人。
闻弛被魏尹放在了一个小垫子上,他躺在那里轻轻喘着气,对上魏尹的视线,还忍不住朝他笑——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恐怖模样。
魏尹此时也低头看着他。
此时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奇小的人偶,手上抓着一段草结一样的东西。
魏尹的注意力不在那小人偶上,反倒仔细观察着那个草结。
那草结十分古怪,一边是一个半圆,一边却是一段有些弯曲的长条。
见他看过去,那半圆竟然还自己动了动,随后剩下的长条微微竖起,朝他使劲晃了晃。
魏尹下意识摸了摸被挠过的掌心,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提起那小人偶,放进了一个玻璃瓶,拧上瓶盖。
闻弛见状怔了怔。
他吃力地用手撑起脑袋想要说什么,魏尹转身看着他,两人对视许久,闻弛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在永乾殿的几个大太监中,魏尹不算突出,他不是最沉默的那个,也不是最机灵的。
只是闻弛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他需要依靠别人生活,所以对其他人的情绪感知就越发敏锐。
他能够感觉到,魏尹掩饰在沉静外表下的对他的善意。对方并不排除他的亲近,偶有些时候也愿意给他帮点小忙,行个方便。
所以那会儿想要刺激乾承帝的时候,闻弛便选择了魏尹。
因为在那时,他下意识地认为,魏尹不会拒绝他。
也所以在刚刚他才会完全信任对方,放弃挣扎,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阿念关了起来,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不像是要与他相认的样子,甚至反而可能是像顾凝芷那样想将他杀死!
眼见着对方的大手朝他伸了过来,闻弛咬紧牙,忽然很生气。
他气很多东西,比如这次这种莫名其妙的穿越,这具废物般的身体,□□皇帝忘恩负义认贼作父,还气自己信错人却将自己葬送在这成功回去前的最后一刻——
历尽劫难的闻弛,在这一刻终于赶到了一丝伤心。
功亏一篑,他真的不甘心。
可是接下来,他却觉得脑袋一软,好似接触到了什么特别柔软的东西,以至于身体内的那始终不绝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不少。
等到那大手离开,闻弛朝周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被放入到一个带锁的藤编盒子里,那盒子空间大,还透光,闻弛甚至可以透过隙缝看到外面。
他用爪子抠了抠,发现那藤条很硬,轻易没有办法用爪子挠断。
想了想,他又抬头看向魏尹,却见对方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在一旁不知道在做什么了。
闻弛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随后他有转头看了看外面靠墙的柜子——那里面关着阿念。
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闻弛便在心里劝自己不要焦躁。
只要对方不是打算立即将他弄死,他就有机会再逃出去。
阿念被关在的玻璃瓶里,它力气大,多撞几下指不定可以撞破出来。不过阿念的爪子再锋利,也只是用草编的,估计是割不破藤盒了。
但是只要阿念能逃出去,他们俩找到机会里应外合,也是可以尝试逃跑的。
这么想着,闻弛在软垫上动了动,
没过一会儿,终于还是睡着了。
这段时间他都是这样的,一天里能活动的时间有限,很容易疲劳,动不动就睡着。
失去源源不断的阴灵珠的补充,他就像一个快要耗尽电池的玩具,离最终断电估计已经不远了——
听到盒子里没了动静,一直坐在一旁不知忙什么的魏尹停下了手,顿了顿,走了过来。
他站在那藤盒前许久,直到窗外的阳光西斜,快要消失,他才动手打开了盒子。
这个藤盒是之前他拿来装书的,他有时候要出门办事,会随身带几本喜欢的书,路上有空可以看看。
只是那里面的垫子,却是他新让人做的,大小刚好可以将盒底铺满。
装书是用不上垫子的,不过前段时间他弄到一批缎子,也不知道那些织工是怎么办到的,将那料子织得入手柔软至极。
那会儿他鬼使神差地,就让人做了这么个垫子。
做好以后,他也没用过,就那么放着,直到今天才拿出来。
看着那只剩了一点点的人偶,躺在垫子上一动不动,魏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碰了碰对方那仅剩的爪子。
随后他便感到那爪子无意识地抓了抓,在指尖留下微麻。
魏尹收回手,站在那里又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人偶不仅身体残缺,浑身脏兮兮的,便是仅剩的那部分,似乎也遭受过重创,有过修补的痕迹。
显而易见,对方这段时间过得相当艰难。
魏尹又站了一会儿,便将盖子盖上,重新锁了起来。
接着他便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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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弛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的光线很暗。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记不太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不过随后他很快便清醒过来。
从垫子上起身,他扒在盒子壁上往外瞧,没有看到人影,便赶紧呼唤阿念。
随后他便听到不远处柜子中传来了急促的砰砰声。
听到声音,闻弛忍不住笑了笑,看来阿念现在的状态还不错。
就着这样的距离,闻弛先给阿念重新聚了一次灵,随后他就想要让对方破壁而出。
可奇怪的是,无论阿念在那个瓶子里面怎么撞,他都没有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等到后来,闻弛都不得不吩咐阿念直接往柜门外撞,借助柜门甚至是地面的力量将玻璃瓶砸碎。
但柜门确实被撞开了,瓶子也掉下来了,可是瓶子依旧完好无损。
阿念着急地想要靠近闻弛,最后竟像个小仓鼠似的借助在瓶子中奔跑的力量,让瓶子滚动起来。
可是这方向很不好把握。
于是闻弛只能透过藤盒的细缝,看着那个小瓶子在房间中左冲右撞,将房内的摆设、暑假上的书和器具等都撞了下来,把整个房间都弄得乱七八糟。
配合着想象中阿念满头大汗的模样,闻弛不禁觉得既着急又好笑。
可这时,门却忽然被人推开,闻弛听到声音身体便是一僵。
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魏尹似乎并不惊讶。
闻弛赶紧安抚住阿念,让它滚进角落里不要动,自己又扒拉着往外看。
魏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阿念,随后捡起瓶子重新将它锁回了另一个柜子里。
闻弛见阿念无事,心中稍定。但是想到逃出去的机会又没了,他便丧气地重新躺回垫子。
不想魏尹竟打开了盒子。
闻弛躺在那里都懒得起来,只用一直眼睛狠狠瞪视着魏尹,却见对方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放在盒子里,然后便又重新锁了盒子。
闻弛转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那个袋子。
这人不会真的打算拿这个盒子来装杂物了吧?
闻弛心中十分不满地嘀咕着。
怎么说这也得是个高级囚牢啊,不然也太瞧不起他了吧!
虽然是这么想着,闻弛依旧抵御不了心中的好奇,爬过去完全没有观念地打开那个袋子,随后从中摸出了两颗黑乎乎的东西。
闻弛愣了愣,摸着那两颗东西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将其中一颗捧了出来,又将另外一个重新装好。
魏尹竟然给他送来了两颗阴灵珠。
即便没有办法将它放入自己的身体,捧在怀里他也能够感受到从这颗珠子中,持续散发出来的那股温暖的力量。
这让他感觉好受多了,疼痛明显减少了许多。
现在他像是一个久病的人,忽然消除了所有的沉珂,身体一下子痊愈了,身体轻松得像是要飘起来似的。
这种舒适感让闻弛忍不住搂着这个珠子重新睡了起来。
第二天,闻弛是在温暖的晨光中清醒过来的。他睁开眼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怀中便有一样东西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吃饱喝足的闻弛,暂时懒得去管那颗阴灵珠,却是沐浴在阳光中,开始沉思之后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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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这段时间常小岁却是有些蔫蔫的。
之前陛下出宫出意外受了点伤,幸而最后转危为安无甚大事。
而他的小主子也在陛下转醒之后,立马派人去从宫外接了回来。
并且从那之后,陛下对小主子的宠爱更胜于从前。几乎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宫中但凡是个喘气的,那都知道现在在宫里,谁才是说话最好使的那个。
宫内的赏赐,宫外的进贡,如流水般地送入永乾殿,小主子身边所有人的地位水涨船高,现在就连他的师父师兄,对他态度都和气不少。
可是常小岁心中,不知为何就有那么一丝不安。
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来自于哪里,但好像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能是每天太阳射入永乾殿的角度跟以前不一样了,御膳房送来的膳食口味有了些不同,亦或是天气有些转冷了——小主子也有那些不一样。
现在小主子睡觉的时间长了,只要不在陛下面前,他一般就趴在那里睡觉,再也不玩那些以前特别热衷的做人偶游戏,也不爱逗他们玩了。
小主子以前还喜欢时不时关在屋子里做些什么,但现在他更喜欢黏着陛下。尤其宫中年底宫宴多,陛下偶尔参加宫宴,见那些美人的时候,小主子定会黏着陛下不放。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但现在这样的事频率似乎高了很多。
以前小主子有时自己一人睡,有时心情好了找陛下睡,有时心情不好了,陛下找他睡。心情再不好点,就是陛下主动找来,他也不乐意跟陛下睡。
可是现在,小主子似乎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天天与陛下睡在一起。
陛下还说小主子定是被那次事情吓到了,还十分心疼,以前还会在小主子想要什么的时候,逗逗小主子总要它再做点什么才给。
现在却是对小主子有求必应。
更古怪的是,小主子竟然开始亲近宓妃了。
于是随之而来的是,宓妃来永乾殿的频率高了不少。
不仅如此,很多时候小主子还会拉着宓妃与陛下一起玩,或者让陛下与宓妃一起看着他玩。
简直跟之前还有小吉在的时候越来越像了
常小岁越想,汗毛就全都竖了起来。
但好几次他开口想与师父说些什么,看着殿中其他人一副与往常全无二致,尤其陛下似乎越发宠爱主子的样子,常小岁便又将话咽回了肚子。
只是他心中惴惴,一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人却逐渐消瘦起来。
他于是便不太爱往主子面前钻了,宫中自然有其他会钻营的,很快他的位置便逐渐被取代了。
他便经常一个人默默地站在角落里,只看他们一个个争抢着上前伺候现在的小主子。
这天,他有些百无聊赖地在宫中晃荡着,走着走着便来到了魏都督的院子前。
他与魏都督尹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只是之前魏都督几次对小主子释放善意,两人多少有了点交情。
想到这段时间宫中其他人都忙了起来,魏都督倒依旧与之前差不多。
于是常小岁鬼使神差地敲响了魏尹的院门。
常小岁的到来,倒是让魏尹有些吃惊。
他给他沏了杯茶,又让人送来了些糕点来。而装着闻弛的那个盒子,便明晃晃地摆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
“都督这段时间不忙哦?”常小岁捧着茶喝了一口,尴尬地挑起话题。
魏尹笑了笑,“都是些原来的差事,做惯了的。”
常小岁点了点头,又沉默了。
反倒是魏尹给他添了些茶,“这段时日很少在永乾殿中见到你,是又别的事在忙吗?”
常小岁摇了摇头,“小莲子能干,替我分担了不少,我正好也落得轻松些。”
魏尹点头,右抬手将窗户的帘子拉了拉,正好让桌上的藤盒有一半照露在阳光中,另一半藏在阴影里,似乎是怕盒子里的有什么东西被晒坏了一样。
常小岁看了一眼,并没有问什么,只说道:“我倒没事,小主子最近似乎睡得不太好。”
魏尹看了他一眼,才问到:“怎么了?”
常小岁却像是随便聊天的样子,扯嘴笑了笑,“大概又是哪里不高兴了。”
魏尹也配合着笑了。
常小岁的脸上的笑容没能挂上许久,很快就落了下来,“小主子似乎是做噩梦了,陛下有些着急,还找了吕令主来看。只是吕令主并不懂得阴灵之道——”
魏尹点点头,这事他是知道的,吕令主还是他派人去请来的。
“所以最近宓妃来得便多了,虽然宓妃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可是小主子在她身边,却似乎还勉强能够睡个整觉。”
顿了顿,常小岁状似无意地又说了句:
“只是以前,小主子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睡的。”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眼魏尹,便闭紧了嘴巴再没说过一个字。
好一会儿,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便将手中的茶水一口饮尽,又朝魏尹笑了笑,便出门离开了。
期间闻弛全程安静地听着。
他一开始有想过闹出点动静,好向常小岁求救。
可是随即他又想到,这里是魏尹的地盘,对方既然能够如此放心大胆地将他放在这里,便就不会怕他做出什么小动作来。
他要真闹出点什么事,让常小岁发现了什么,指不定还会
给对方带来危险。
再说,在经历过魏尹这事之后,他已经失去了对其他人的信任。
可是现在看常小岁那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及对方口中说的那些似乎没头没尾、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闻弛坐在那里静心想了很久,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难过。
他没有想到,假人偶这么多问题,狗皇帝没看出来,却是这个孩子率先看出了问题,甚至还隐晦地想要透露给之前对闻弛似乎对十分有善意的魏尹。
只是对方跟当初的自己一样看走了眼,信任错了人。
闻弛起身,巴拉在盒壁上看向魏尹。
对方现在立场模糊,他怕他会对常小岁出手。
魏尹如他所愿地打开了盒子,却依旧沉默地看着他,之前面对常小岁时脸上的和气笑容也消失无踪。
闻弛想要替常小岁向魏尹求情,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魏尹却率先出声:“他很聪明,也很忠心。“
闻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的半边嘴巴没了,原本模糊的说话声音更是含糊不清。
但是魏尹听懂了。
“是的,他还只是个孩子。”他重复了一遍闻弛的话。
闻弛抬眼看着他,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之前从未仔细的观察过这个男人。
他还很年轻,闻弛觉得他最多就二十出点头,五官也十分锋锐。可能因为手下带着一支军队,即便有生理上的缺陷,他的气质依旧透露出冷硬来。
只是在人前他时常面带笑容,才将这种冷硬柔和了不少。
而现在,他将他骨子里的一些东西释放了出来。
闻弛忍不住想要咽口口水。这感觉有点像绑匪在肉票面前摘下了面具,压根就没打算让肉票活着回去。
可是紧接着,对面的男人却再次主动开口:“可惜还是少了点谨慎,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了。”
闻弛心中一跳。
却听对方接着说道:“掖庭对他来说会更合适,有常安和常明在,在那里没人敢动他。”
闻弛愣了愣,想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应该是不打算灭口的意思。
他放松下来,靠在墙壁上,却见魏尹看了他一眼。
闻弛一时没咀嚼出这个眼神的意味,只能茫然与他对视,一时空气中充满了股尴尬的味道。
幸好对方很快便低下头,重新看起了手中的书。
随后便是一段长久的沉默时光,安静得闻弛都打瞌睡了。就在这时,魏尹忽然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随后他走到一旁的屏风后,似乎是想去换衣裳。
闻弛的瞌睡虫一下子都跑了,想也没想抓紧时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单手一撑从盒子中跃了出来,随后迅速爬向窗口。
眼见着就能翻过窗户,奔向自由的彼岸,忽然“砰”地一声,闻弛像是撞在了一面坚硬的墙上,被狠狠弹了回来,“啪叽”一声被拍在了桌面上。
他晕头转向地起身,发现屏风后的男人早已重新回到茶几前看着他。
闻弛用爪子摸了摸半个脑袋,一时又有些尴尬。
他正想狡辩下,却见对方大手忽然朝他伸了过来。闻弛身体一僵,心中不由生出恐惧来。
此时昏黄的烛光照射在魏尹背后,将他漆黑的影子投射在了闻弛的身上。
被笼罩在对方阴影中的闻弛,看不清对方此时的表情。
却总觉得他那骨子里的东西有些可怕,似乎随时会喷涌出来,将他燃烧殆尽。
只是意外地,面前的男人仅仅只是将他重新又放回了垫子,甚至还开口向他解释:“我这院里没有伺候的人,就弄了点守门的东西。”
说完,他又看了闻弛一眼,随后又转身回到屏风后。
闻弛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到底是松了口气。
此时他才有心情回忆,对方刚刚从屏风后出来时,似乎好像——前襟是松开的。
这么想着,他脑海里便回忆起了对方那隐隐胸肌——那流畅的线条,那饱满富有弹性的□□,实在是让闻弛——
嫉妒。
尤其现在他不仅成了个草扎的娃娃,还只剩了半个脑袋和一只手,跟对方那完美的躯体压根没法比。
不仅在□□上,现在面对魏尹时,闻弛总觉得在精神上也被对方死死压制着。更别提在能力上,一个是卖萌献丑的人偶,一个是手握重兵、位比阁老的权臣。
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实在令人感到丧气。
闻弛沮丧地重新缩回了盒子里,默默舔舐自己受伤的自尊心。
而另一边,永乾殿里。
铃铛正与长庆宫中带来的其他宫人们一起,坐在永乾殿偏殿的一个小阁子里。
平日里他们就时常在这里等宓妃,随后接上他们的主子一起回去。
只是今日,宓妃回来得似乎格外晚。
都已月上中天了,铃铛忍不住走到门口朝外看。永乾殿伺候的小宫人们见状,赶紧殷勤地进来换上新的茶水和点心。
铃铛客气地朝他们笑笑,又往他们手中塞了碎
银子。
可是如今宓妃不同往日了,这银子他们可不敢收。
听说陛下对宓妃宠爱日盛,前几日甚至下达了分封宓妃父亲与师父的圣旨。
这样的盛宠,以前从未有过。
就是皇后娘娘,那也只有国丈一人得过一个国公的爵位。
小宫人们赶紧将银子塞回铃铛手中,恭敬行礼后才又悄悄退下。
却也阻了铃铛打算开口探听的意图。
铃铛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既焦灼又有些期盼。
就在这时,长庆宫中的一个小太监忽然狠狠扯了扯铃铛的袖子。
铃铛被扯得一趔趄,却来不及撒火,就见那小太监一脸兴奋的指着门外让她看。
铃铛抬头看过去,却见原本灯火通明的永乾殿里,宫灯正一盏一盏地熄灯。
她看了好一会儿,脸上忽然露出狂喜。:,,,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