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有过昨天那场惨痛的教训之后,乾承帝充分发挥了自己那聪明的小脑袋,小心权衡了利弊,从此决定不再三心二意朝思暮想见异思迁了——真是得不偿失啊!
于是第二天,小吉吃了闭门羹。
当天下午,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据说魏都督一早上就被陛下吩咐守在理政殿门外,脸上不带一丝笑容,一见到长庆宫的人便沉下脸,立时让人将他们赶走了!”针工局里,梁无的心腹梁季贴在他师父的耳边,眉飞色舞地说着。
梁无闻言,眼睛都亮了,只是他谨慎惯了,“再等等,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理政殿本来就是后妃禁入的地方——”
梁季却一脸的幸灾乐祸,“可是妙的是那‘小吉大人’它自以为特殊,偷偷溜了进去啊!”
梁无好奇问道,“结果呢?”
梁季乐呵呵摊手,“长庆宫闭宫了——陛下可没说何时结束。”
梁无一愣,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这在宫内被禁足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期限的禁足——若是陛下一时忘记,那可就是一辈子了!
“前些天还听说,为了那顾婉仪和新来的人偶,陛下连太后的面子都不卖。甚至能容那人偶在理政殿和永乾殿里到处乱窜,连奏折都能拿来就玩。”梁季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大家当时都在猜,之前的那一个,不管是脾气还是长相,都不如这新的,恐怕是要失宠了。”
梁无跟着点头,他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可谁能想到这才几天,那小爷一出来,半天功夫,就把人给整走了?”梁季却越说越兴奋,“这手段,宫里哪个有这三分本事,咱陛下还能像如今这般膝下空空?”
梁无闻言,却只叹气——但凡这些人长点心,也不会让个草人骑到所有人头顶上啊!
--
暂时解决完生存危机,闻弛又重新把重心放回了自己的身体上。
将之前研究制作人偶的事情前后再串联起来,闻弛明白最大的疑点还是在自己身上。
他肯定是忽略了什么。
这天,闻弛在乾承帝去上朝后,自己跑回那个巨大的玩偶屋中,找了个房间躲起来,便开始重新拆解自己。
其实他还是可将小吉抓来拆开来看看,但是他还是下不了手。
再说,拆自己,他觉得不对劲的时候随时可以停手。
他自认为能把事情控制在可控范围内的。
可当他把自己的两条大腿拆完,甚至躯干都拆到第三根须臾草的时候,闻弛便明显感到了一丝异样。
就像是被人忽然敲了下头盖骨,又像是被人扯了下心脏。
闻弛下意识念起了口诀,那种异样的感觉又轻了不少。
他犹豫了下,便又拆第四根。
过程中他明显感受到那种拉扯感越来越强,但是口诀或者说咒语也却是能够减轻这种拉扯感。
其实拆到第六根的时候,闻弛就想要停手了。
于是他颤抖着双手,想把自己重新编织起来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背部的腔体已经拆掉了一小部分。
闻弛颤抖的双手带来的震动,带动了背腔内的阴灵珠,反应迟钝了很多的闻弛,直到阴灵珠离体,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可那时已经太晚了。
失去了阴灵珠,闻弛手上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
他只来得及紧紧抓住线头,双手便无力地落到了地面——
--
这天乾承帝在理政殿特别忙。
那些大臣见他决意出征,便给他各种找事情。
乾承帝这几天心情还不错,倒也耐着性子与他们周旋了几个来回。
中途还有个老臣痛哭着要触柱,乾承帝也十分仁慈地让人拖了出去,没有牵连其他人。
晚些时候,钦天监的人来请乾承帝,这件事情是之前就安排好的,目的是要算一算这次出征的吉凶,以及出征最好的时间。
过去之后要沐浴焚香,再让人彻夜测算,估计是要弄到第二天早上了。
常安让人回来拿了衣裳用具,乾承帝直接在理政殿前上了御辇,出发前往钦天监。
想想会有一天见不到他的小宝贝,乾承帝悠悠叹口气,倒还有些遗憾。
这么想着,他坐在御辇上,手指却下意识不停敲击着扶手。
眼看着御辇就要出了福庆门驶离宫门,忽然御辇便回转了,竟一路直入永乾殿。
永乾殿的人都诧异叩首,却见乾承帝坐在御辇上,对常小岁笑了笑道:“你家主子呢?”
当乾承帝躲猫猫般乐呵呵找到闻弛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他几乎完全散架的样子——腿部的须臾草全部散落在四周,胸部以下凌乱一片,背腔破裂,装着的阴灵珠也掉了出来。
那小人的双手还紧紧抓着散出来的线头,灰蒙蒙的双眼只呆呆看着他,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
只剩下小半个身体的它,一个人无助地躺在这个幽暗的房间里。
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中途回来,也许它就等不到他了。
乾承帝怔怔站在那里。
看着对方那样子,他好似又再次听到了终日徘徊于梦中的、那还属
于孩子的熟悉又凄厉的哭喊声,在那漆黑又阴冷的地方久久回荡,充满无助与恐惧。
乾承帝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紧握,依旧不可遏制地微微发颤着。
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转身匆忙跑了出去。
闻弛听着那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微弱地喘息着。
恍惚间,他好似听到了那个男人的怒吼,以及周围瞬息即逝的嘈杂。
那一刻,闻弛不知为什么,抓着线头的手便松懈了下来。
--
常明和魏尹分别被派去找人。
常明的动作并不比魏尹慢,可惜之前他们关押起来的老头早些时日已经亡毙,短短时间他找不到其他人可用。
所以被带到闻弛面前的,只有魏尹带来的顾婉仪。
顾婉仪虽然被关了一段时间的禁闭,在长庆宫却缺衣少食了一段时间,但是人看起来倒没有什么大碍,下手也依旧很稳。
她快速修复了闻弛的背腔,将阴灵珠封入,随后便是躯干和双腿。
期间她双唇一直念念有词,闻弛能够明显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身周汇聚,而后缓缓融入到自己的体内。
这些东西其实一直存在于他的周围,可是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了它们的存在。
也许它们曾经也回应过他的呼唤,可那时候他的体内充盈着充足的力量,才会使他一直忽略了它们。
而这些,便是他制作的人偶所缺的东西——那大约就是灵魂的力量,也是他的来处。
--
闻弛再次醒来时,睁眼便见到了近在咫尺的狗皇帝的脸。
闻弛有点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脑袋,表示自己已经醒来——这就是没有眼皮的悲哀。
狗皇帝见状,立马探头过来。
闻弛下意识地躲了躲。
对方却得寸进尺,将脸又靠近了他几分,闻弛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喷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眼见着对方的脸越来越低,堪堪就要贴到他身上,闻弛伸手便“唰”地往对方脸上挠了一把。
狗皇帝立马往后躲去,却是捂着脸冲他笑得灿烂。
见此,闻弛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经此一事,闻弛虚弱了一段日子,似乎是有些元气大伤。
但是他手上却没停,就是躺在床上也是双手不停地刷刷刷用狄零草做人偶。
材料没变,流程其实也没变,而这一次,他做的人偶只有自己小臂大小。
以前他只是念经般地念口诀,现在的他已经能够用心去感受身旁极为细微的力量变化,再将它们慢慢引导到人偶体内。
闻弛将这种力量命名为“灵”,将这一过程称为“附灵”。
之前他之所以能够制作自己的双手,应该是附灵的前期环节已经被老头完成。而制作新的人偶却是全新的开始。
人偶编制完成的瞬间,附灵便也完成了。之前散落在四周的灵被一股力量糅合在一起,聚集在人偶的体内。
闻弛将人偶放到桌上,让它靠坐着,满意地看了许久。他能够明显感受到,这次做的人偶和上次的不同。
虽然双眼看不到,但是闻弛却能够感觉到一股力量,在人偶双眼之间缓缓流动着,一边汲取着人偶双眼上阴灵珠的力量。
他等了一会儿,才伸手轻轻推了推那人偶,可人偶却依旧一动不动。
闻弛皱眉。
他站起身来,伸手正想摇动一边的摇铃唤人,随后却吓了一大跳。
那人偶惊人直挺挺立起,拿起几乎有自己一半大的摇铃便疯狂摇晃起来!
常小岁闻声立马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只是两人反应都很快,常小岁醒神之后立马将身后的帘子拉上。
闻弛也只顿了顿,便大着胆子朝小人偶伸手。
那人偶十分乖巧,闻弛一伸手,它就将摇铃递给了闻弛,似是知道闻弛心中所想。
闻弛乐坏了,围着它左看右看,想了想,忽然指着一旁放着的那袋子阴灵珠道:“取来。”
小人偶都不需要反应时间,立马朝那个对它来说巨大无比的大荷包飞奔过去,然后快速拖了过来。
闻弛惊讶地看着那小人偶,吃惊于对方的力量。
那荷包几乎是人偶的五六倍大,里面还装着不少珠子,平日里闻弛最多拖上三五步就吃力无比,可是那小人偶看起来却极为轻松,眨眼间就把东西拖到了闻弛跟前。
直到荷包差点砸到闻弛的脚,它才停了下来,然后却又是呆呆立在一边,一动不动了。
闻弛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又尝试了几次下了几个不同的命令,观察它在得到命令和待命期间的表现。
最终他得出结论——这小人偶似乎没有自我意识,只能完成自己下达的简单指令。
所谓简单的命令就是坐下、起来、跳、跑、拿来等,更细致的比如撒娇、做俯卧撑等指令,对方似乎不能理解,更做不到了。
跟顾婉仪手中的小吉不一样,跟闻弛自己就更不一样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没过多久那小人偶就已经不会动了。
那团汇聚于对方胸口的灵消散了——
即便阴灵珠还完好,灵似乎也无法长久地汇聚。
是不是阴师们有他不知道的维持附灵的方式?
闻弛这么想着,捧着小人偶再次附灵。
好在,散灵之后确实可以重聚,重聚的灵跟刚刚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依旧听话,也依旧弱智。
在皇帝回来前,闻弛将小人偶收了起来。
弄清楚人偶的做法,闻弛怀疑自己就是老头附灵过程中出现的意外。
很可能当初他魂穿入这个世界之后,灵魂飘荡在空中,被老头的附灵之法捕抓,才进入了这个人偶的身体。
而他想重新变成人,先要想办法先弄个身体,然后将灵魂脱离人偶,重新附灵。
虽然过程看起来挺清楚的,但是每一步闻弛都没有一点头绪。
另一方面,闻弛猜测巫蛊娃娃所附之灵,应该还有些不同,所以那些娃娃虽然不能动,却能够用来诅咒。
闻弛垂眸思考着,乾承帝却已经大阔步地走了进来。
最近乾承帝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大概真的挺喜欢顾婉仪的,估计也是没想到对方会在思过期间受罪。知道之后,他立马结束了禁足,还将对方擢升为昭仪作为补偿。
别看婉仪、昭仪看起来差不多,两个位置差了整整有三四级!
昭仪上面就是妃了。
听到常小岁的科普,闻弛也惊讶于对方这火箭般的蹿升速度。
尤其这回这昭仪可不像其他妃子那样是摆设。
乾承帝自从顾昭仪回来之后,那可是三不五时地去那重新粉刷了一遍的长庆宫。虽然没有过过夜,但是闻弛估计狗皇帝除非真的阳那啥,否则那绝对已经把对方吃干抹净了。
宫里的人多是这么想的,之前没吃过教训的人,几乎一哄而上地围拢到了长庆宫。
所以这段时间,闻弛就经常能够看到常小岁那张丧逼脸,对方还经常鼓动闻弛出手把这蚂蚱再摁下去。
而闻弛呢?
闻弛压根不打算管。
他又不真是乾承帝的妃子,何必跟人较劲?
只要对方识相不要再拿出人偶来,他才懒得浪费时间。
不过他其实更不想跟对方接触,毕竟对方是个阴师。
于是这次出宫看灯会,听到乾承帝还要带上顾昭仪,他就有点不太想去了。
其实他还想着,如果顾昭仪出宫,他也可以让常小岁找人去长庆宫摸一摸。
要是能找到些与阴灵之道有关的书,那比他天天自己琢磨可有效得多。
可是人毕竟拗不过狗。
闻弛被狗皇帝揣到怀里死死摁住带出宫的时候,就只能在心里狠狠唾弃着对方的狗脾性。
不过随后,闻弛发现自己还是挺享受微服出宫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从来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
所以他一直巴拉乾承帝胸前的衣襟,好奇地往外看。
此时满街都是密密麻麻的百姓在看灯,街边的店铺和商品,人们身上穿着的整齐干净的衣裳,脸上的满足与喜色,都在告诉闻弛这是一个盛世。
闻弛很喜欢自己看到的这一切,纵观历史,他知道在古代要打造一个这样的世界有多难。
他有些满足地听着周围孩子们的嬉闹声,连狗皇帝与顾昭仪之间打情骂俏他都忽略了。
直到那些嬉闹声忽然尖利起来,周围人脸上也露出了惊慌神色——
那会儿闻弛心中还忍不住吐槽,果然皇帝出宫,少不了刺客刺杀。
一开始被黑衣人追杀的时候,闻弛不太紧张。
因为乾承帝看起来都不紧张,一边将顾昭仪护在身边,一边游刃有余地指挥暗地里安排的侍卫追杀刺客。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瓮中捉鳖。
直到另一行黑衣人现——
那几个黑衣人几乎像是从天而降,闻弛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周围店铺屋顶上便忽然出现了十来个人。
这些人穿着黑色斗篷,斗篷的帽子很大,低低地盖在他们的脸上,投射下阴影。即便是站在地上抬头看,也看不太清楚对面人的五官。
他们一出现,便啪啪啪将什么东西拍在了屋顶上。
刹时闻弛只觉得周围的光线都扭曲了起来,远处的灯笼随风摆动的幅度越来越慢,随后竟然像湖面上的倒影般,似乎被人轻轻地那么一拨动,就消失了。
见状不妙,侍卫们立刻收拢阵型,可是已经太晚了。
在这个似乎被封住的空间里,一条条闪着金光的金属丝刹时凭空出现,瞬间将还在移动的人全部绞杀!
看着那些零落的尸块,闻弛倒抽一口凉气。
乾承帝定定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之前还神情自若的顾昭仪也是脸色惨白。
“嗤——”站在对面屋顶上的黑衣人中,领头一人嗤笑出声,“狗皇帝也知道怕啊?”
“朕也是人,自是会怕的。”乾承帝面色不改地说道,脸上甚至还带着些微笑意。
对面的人并不打算与乾承帝打机锋,幽幽盯着他好一会儿,却忽然阴冷道:“你也配叫做人?”
乾承帝脸色也冷了下来,“朕是不是人,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西境十三座城池,几百万人!你一声令下,全部屠戮,一息不留!”那黑衣人情绪逐渐激动起来,“百姓何辜!我阴氏子弟何辜!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顾昭仪此时却鼓起勇气说道:“西境十三城不灭,何来今日太平盛世。西境之屠,实属陛下忍痛的无奈之举。”
“我才不管你什么狗屁的太平盛世!”那黑衣人忽然一把扯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可他脸上表情却十分狰狞,“我阴氏出世上千年,从不管凡尘俗事。就是你们死光了,都不关我们的事!”
闻弛见状就忍不住叹气,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养成这样了呢?
乾承帝却笑道:“既如此,西境十三城又与你们何干?”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击中了这个年轻人,他随即赤红着双目狠狠瞪着乾承帝,怒吼道:
“狗皇帝!你根本不配提十三城!我师兄从小心怀仁善,西境疫情一出,他叛出师门下山,带我阴氏精锐尽出!师兄呕心治疫,十三城泰半的人都是我师兄治愈放出的!
“可是你却在疫情将将收尾时派兵屠剿,将我师兄生生逼死在漠岩!”
另一个阴氏子弟也揭开了兜帽,露出一张满脸泪痕的少女脸庞,凄声控诉:“师兄从小天资过人,若非为了治疫耗尽心血,便是你黑鹰铁骑尽出,又能奈他何?可笑他为了你们生生耗光了阴血,你们却趁机将他害死,让他尸骨无存!“
“黑鹰铁骑杀的都是人尸,从不曾错杀一个活人。”乾承帝却依旧冷静道,“为了清除疫源,当初黑鹰也死伤无数。今日你们斩杀的这些人,都是之前从十三城一役中活下来的勇士。”
年轻男子却阴恻恻道:“我管他们是勇士还是狗屎,你们丰朝伍仟万人,每个人手上都沾着我师兄的血!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血债血偿!”
说着,他便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瓮就要打开,“你们这些人,早就应该全部死在那场瘟疫里。今日,就从你们这些人开始吧!”
见此,乾承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忽然,闻弛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乾承帝身后响起一个清亮的男声,“你要让阴勿兄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吗?”
随后,那男人便站到了乾承帝身边。
此时,闻弛发现自己又能够重新看到外面的接到和灯火了。
看到对面黑衣人露出的忌惮神色,闻弛猜测新出现的男人,应该是破坏了这些黑衣人制造的某种结界。
他有些好奇看过去,发现身后出现了一群人穿着道袍的人。
闻弛猜测,这些人应该就是鸿阳卫的人。
其中领头的便是刚刚出声的年轻人,可他长着一清俊的脸,身上穿着道袍,衬得十分仙风道骨。
只是这人有半张脸被金属面具挡着。
此时他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却也有些泛红,“当初阴勿兄宁可顶着染疫后的残躯,都要死死封住十三座死城,便是为了等人来清除疫源,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如今,这盛世是阴勿兄、你们阴氏一族子弟,和我们道门、以及丰朝所有烈士用性命换来的,你今日,便是要将这一切全部毁掉吗?”
黑人年轻人闻言,双目布满了红血丝,“你骗人!我师兄不可能感染时疫!他有我师父给的守灵符,万邪不可侵!他不可能染上时疫,这都是你们为了杀他撒下的谎言!”
面具男沉默良久,随后忽然摘下了面具。
那面具之下,竟是一片可怕的坑坑洼洼,像是火烧过后留下的疤痕,抑或是被人像是用勺子一小勺一小勺挖去了皮肉,十分可怖。
“那是因为他将守灵符给了我。”
那是那场时疫给他留下的印迹,也留给了他终身无法忘却的遗恨。
知道了当年事情真相的阴氏子弟,都有些无法接受。
他们发疯似的攻击所有人,于是两帮人大打出手,闹了个两败俱伤。
好在,阴氏子弟离开之前,终是没有打开那个陶瓮。
见他们将那陶瓮重新收了起来,连闻弛都松了口气。
那里面装的一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那些小孩是怎么想的,小小年纪带着这种东西出来玩,家里的大人也不管管!
这群中二患者终于离开,闻弛见对方留下的一地血腥,却是忍不住叹气。
“阴师也并不全是嗜杀之人,很多也都只是普通人多了一门吃饭的手艺而已。”顾昭仪也是皱眉说道,“可这阴氏家族传承残暴冷血,从不把人命当回事,将活人炼成人尸是家常便饭,更不会将这些英烈放在眼里。”
“确实,咱们有记载的几百年间,便有不少阴氏子弟造下的孽,那也是尸山人海,惨不忍睹。”一个年约五旬的道门男子皱眉说道,“今日这些人命,在他们看来都算不得什么了。”
“这样的一族放任在那里,终究是祸害!”
“是啊,今日他们可以凭借一时之气,便造出那种东西,明日便又可能是一场生灵涂炭!”
“指不定当初那场时疫就是他们阴氏之人做的,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好心下山来治疫?也许他们根本不是来治疫的,而是为了炼尸
!不然当初西境十三城,又哪里来那么多人尸?”
“是啊是啊——”
那些道门的人越说越离谱,吕易城将面具一戴,却重新回到了平日里的阴沉模样,“够了!有精力往别人身上泼黑水,先把你们自己洗洗干净!阴氏之人的品性,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
说完,他朝乾承帝微一点头,便率先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其他人闻言面露尴尬,也觉无趣,却是行了礼后才敢走的。
随后乾承帝便挥挥手,让事出之后即刻赶来的五城司的军队,将地方打扫干净。
自己带着人打算回宫。
可是他们刚拐过两个街角,忽然身边的人都倒了下去。
闻弛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却发现所有人都睁着眼直挺挺躺在那里,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好像只是不能动而已。
现在站着的,竟只有乾承帝和顾昭仪了。
紧接着便又出现了一群黑衣人,闻弛一开始以为是跟刚才的同一批,可随后又觉得不是。
对方看到站着的两个人,似乎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随即,那领头的一人便伸出双手,十指上缠着好几条丝线,丝线上挂满了铃铛。
随后那人的手指便轻轻抖动起来。
那瞬间,闻弛的耳边嗡地一响,整个人都忍不住发颤。
忽然那些倒下的人中却有几个却颤颤巍巍站起来,拿起刀就要砍向乾承帝。
“陛下——”顾昭仪轻呼一声,忍住了头晕,便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撒在了四周。
那些东西迎风即长,一下子便有一人高,闻弛定睛一看,竟是些拿着刀枪的纸人!
纸人与对方控制的傀儡缠斗起来,乾承帝见机却转身就跑,他的身形十分迅速,一眨眼人就没了!
闻弛紧紧抓着对方胸襟上的衣裳,直到乾承帝左躲右闪地藏到一条阴暗弄堂的一个小院子里,把身后的人甩出了几条街,他才有时间吃惊于对方的无耻。
他竟然连小自己的女人都不管,一个人跑了!
哦不对,狗皇帝还是勉强带上了他的,虽然不是对方自愿的。
闻弛十分瞧不起对方地撇撇嘴,随后才发现狗皇帝的状况好像有些不对头。
对方靠在墙角直喘气,间或还有轻微无法抑制的□□声,和喉咙里发出的像是痰咳不出来的“喝喝”声。
不仅如此,狗皇帝此时好像体力已经耗尽,靠在那里爬都爬不起来。
看来之前让所有人倒下的攻击,还是对他起了作用。
好在他坚持到了现在,总算是将人甩掉了,就是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样。
就在闻弛松口气的时候,忽然,一个暗哑的男声在高处响起,“——原来如此。”
乾承帝猛然抬头,便见刚刚攻击他们的黑衣人,有两个站在了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就说,那武英帝受袭暴毙,明明之前都没有听说有过子嗣,怎么就那么凑巧忽然冷宫里出来一个五六岁的皇子?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乾承帝吃力站起,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已是一片漠然。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他身边的黑衣人竟是个女的,此时她冷笑道,“武英帝从来看不上我们阴师,建立的鸿阳卫几乎将民间的阴师们赶尽杀绝,可最终,竟是用着我们的法子,延续了血脉啊——”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堂堂一代暴君乾承帝,亲政短短十年功绩便可追及史上的明君的乾承帝,”那黑衣男人的声音阴恻恻,带着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幸灾乐祸,“——竟只是一块死肉呢哈哈哈哈——”:,,,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