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君心难测<!>
刘隗兵败如山, 跑到台城,跪下向太兴帝请罪, “微臣无能, 没能阻止王敦。王敦的军队已经跨过朱雀桥。”
太兴帝已经对太子交代完遗言,心无挂碍, 他拍了拍手,侍卫们把刘隗的家人全部带出来——只是没有二儿媳妇临江公主。
太兴帝说道:“你这些年来, 一直为朕冲锋陷阵,朝廷官员几乎得罪了个遍。朕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朕把你的家人接过来, 让最后几个侍卫护送你们渡江,去赵国重新开始,这是朕为你写的证明清白的信,你拿着它,将来回来, 这封信会证明你是被迫害而渡江去了赵国。”
太兴帝将亲笔信塞给刘隗,“你是一个有理想有作为的大臣,最后一刻也不曾放弃。你痛恨士族腐朽专权, 敢挑战士族的统治,削弱士族,维护皇权,朕很感动, 只是朕太无能, 不能保护你实现政治理想。希望你逃到他国, 能够遇到赏识你的君主。”
刘隗不肯接太兴帝的信,“微臣永为晋臣!岂能叛国,当赵国的官!”
太兴帝摇头,“投靠赵国,是因你被王导王敦迫害,不是背叛大晋,朕有亲笔信为证。你先去赵国找一个栖身之所,将来琅琊王氏倒台或者式微时,你再找机会回到大晋。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琅琊王氏只手遮天,你除了逃到赵国求庇护,还能怎么办?”
刘隗一听,只得接受信件,带着全家人含泪告别太兴帝。
滔滔长江东逝水。
刘隗渡江,对着江水发誓:我刘隗即使这辈子不能归,斗不过琅琊王氏。但是愚公尚能移山,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将来我的子孙,必定会回到大晋,我们刘家永为晋臣。
刘隗带着全家投靠赵国皇帝石勒,石勒对刘隗礼遇有加,要他当丞相左长史,视为心腹。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太兴帝一系列作死操作和迷惑行为之后,送走了心腹大臣刘隗,安排好了太子的未来——他自以为是,静静的坐在空无一人的紫光殿龙椅上,等待王敦大军的到来。
众叛亲离,台城宫门打开,王敦长驱直入。
在台城门口,王敦有些犹豫,他对着大门长叹:“我这一进去,今后也就别想在青史上留下什么好名声了。”
站在王敦身边的一个青年小将军说道:“父亲,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情,且青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父亲莫要悲观。”
王敦和襄城公主夫妻感情淡薄,没有子嗣,那里来的儿子?
当然是过继来的。
这个青年叫做王应,本是王敦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王含的小儿子,王含和王敦都是羊氏所生——这个羊氏也出身名门泰山羊氏,是羊献容的族姐。
由于襄城公主一直没有生育,且不准王敦纳妾,王敦就一直没有子嗣。后来襄城公主在南渡的途中遭遇兵乱,车驾掉进河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应该是死了,王敦把襄城公主的财物分给身边的两百宫女当做嫁妆,配给手下军士,举行集体婚礼。
唯有一个叫做宋玮的乐伎拒绝嫁给军士,表示只仰慕王敦。这个乐伎来头可不小,是洛阳金谷园曾经的主人石崇的爱妾绿珠的小侍女,擅长吹笛,绿珠被逼跳楼后,宋玮因音律,尤其是吹笛而被襄城公主买进了公主府,成为公主府里头的乐伎。
这几年宋玮成为王敦的侍妾,但也一直没有生育。王敦膝下犹空,一母同胞的弟弟王含有两个儿子,王敦就把小侄字王应过继在自己名下,悉心培养他,希望将来他能继承自己的亲手打下来的权势。
王应本就是看着长大的亲侄子,过继之后,和王敦关系越发融洽,让半生都没有子嗣的王敦感觉到些许温暖,他对着儿子点点头,“你说得对,史书怎么写,是改变历史的胜利者说了算,我何必那些骂名?走,我们入台城。”
王敦胜利了,要找太兴帝算账,好好出一口恶气。
太兴帝听说王敦先进城了,忙问太监:“王导呢?”
太监摇摇头,“没有看见他。但是王导的儿子王悦在东宫,要不要把他叫来?”
“不行。”太兴帝摇头,“东宫是火种,必须置身事外,王悦要留在东宫保护太子的安全。”
太兴帝对太监说道:“你走吧,伺候朕这些年,你应该攒下不少银子了,朕命令你,一定要长命百岁,把银子都花完才能去死。”
太监跪地,哭道:“皇上啊!”
太兴帝一摆手,“这是朕的旨意,你快走。”
太监走后,太兴帝闻得马蹄声渐近,他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紫光殿,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葫芦瓶,“朕这辈子,当够了傀儡。”
“儿子啊,朕最后再送你一份大礼。”太兴帝对着东宫的方向说道,然后,将葫芦瓶里的药一饮而尽。
王敦和王应父子走进紫光殿,看到龙椅上端坐的太兴帝。
太兴帝说道:“见君不跪,乱臣贼子。”
王敦笑道:“都这个时候了,皇上还没有放弃幻想,面对现实。皇上说过,王与马,共天下。甚至皇上登基的时候,还邀请我的堂哥王导一起坐在龙椅上。这一切,皇上都忘记了?”
“你既然敢说,为何不敢认?我堂哥王导为了大
晋鞠躬尽瘁,一日不敢懈怠,你又是削奴,又是削他的职,还要他带兵来打我,逼我们兄弟相残,兵戎相见,皇上,今日一切,都是皇上自找的。”
太兴帝沉默片刻,说道:“朕是皇帝,当了皇帝,就想要真正的皇权。朕没有错,任何一个人,包括你,一旦坐在这个位置,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要大权独揽,君临天下,没有人能够例外。”
“不信,你来试一试?”太兴帝扶着龙椅的把手,缓缓站起来,让出龙椅,对着王敦比划一个邀请的姿势。
面对龙椅的诱惑,王敦寸步不移,倒是儿子王应毕竟还年轻,经不住诱惑,跃跃欲试,目光渐渐沉迷。
太兴帝轻蔑一笑,“你不敢。因为你害怕王导。”
王应呸了一声,“胡说八道!我父亲怕过谁!”
王敦把儿子推到一旁,“我尊重堂哥,从小便时如此。我们兄弟情深,不是皇上能够挑拨的。堂哥交代过,要留皇上性命,以后当太上皇,永享荣华富贵,国家大事就不用皇上操心了。”
太兴帝哈哈大笑,“你把王导当兄弟,王导只把你当棋子。他一直是个老好人,永远存善心,做好事,人缘天下第一,士族没有不佩服他的,纵使有些怕老婆、宠儿子的坏名声,却一直无伤大雅,他始终都是个完人。但是王敦你呢——”
“坏事你来做,坏人你来当。你起兵勤王,攻城略地,王悦草席铺地,认罪求饶,这期间多少士族为他求情?他的名声比以前更大了。而你呢?从你带兵踏入台城这一刻开始,你此生都逃不过一个‘逆’字!”
太兴帝说到激动处,居然扶着龙椅扶手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摇摇欲坠,似乎要滚下玉阶!
“皇上!”王敦王应父子连忙拾阶而上,一左一右扶着太兴帝,要他坐在龙椅上。
太兴帝的屁股刚刚挨到龙椅,就乘着王敦不备,拔出他的佩剑,大声吼道:“逆臣去死!”
王应见状,连忙拔出佩剑捅向太兴帝,以救父亲。
“不要!”王敦大叫,推开王应,然而已经晚了,王应当胸一剑,剑尖已经插入腹中。
这时候王悦和父亲王导进来了,正好看到这一幕。
“住手!”父子两个大声喝道,齐齐跑到龙椅处,王应举着满是鲜血的手喊冤:“不是我,我没有,是皇上先动的手,他要杀了我的父亲!”
王敦对着王导点头,“王应所说属实。”
王悦急的额头都是汗,他答应过太子,要保住太兴帝性命,要他当太上皇的,现在可怎么办?
王悦赶紧检查太兴帝腹部伤口,幸好,剑入的不深,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
王悦撕开衣襟堵住伤口流血的小腹,吼道:“外面的人,把御医叫来!”
王导也急得不得了,以他老好人的性格,当然是希望太兴帝活着,他只想重拳出击,把太兴帝打醒,老老实实的当个皇帝多好,非要和他争权!
王导也撕了衣服学着儿子的样子堵住伤口。
太兴帝气若游丝,缓缓摇头,“朕……不成了。”
王导说道:“伤的不重,没事的。”
“丞相啊。”太兴帝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胳膊,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找到了家长告状,他手指着王应,“他……他们逼我喝毒/药,弄死朕,谋朝……篡位。”
王敦和王应父子齐齐说道:“你胡说!”
太兴帝猛地开始像一条鲤鱼似的打摆子,连王导王悦都按不住,等御医赶来时,太兴帝气绝。
“我没有!真没有!”王应大声辩驳着,蓦地,他看到了御案上有个青瓷葫芦瓶,打开闻了闻味道,说道:“一股刺鼻的味道,定是某种毒物,皇上故意喝下此物,栽赃我们父子。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