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段橪去便利店找楚绒时,已将近十点,楚绒蹲在货架前理货。mshangyuewu
这份便利店的兼职,楚绒做了近一年多,没听她喊过累。
段橪不喜欢把身体上遭受的劳累称为苦,这是最低级的。就像现在上了年纪的人总说年轻人吃不得苦,什么事儿都干不了,这种说法很低级。低级到好像每个做体力劳动的人都该获得最高的报酬,而事实却与此相反。体力劳动是廉价的,也是值得歌颂的,但也仅限于此。有嘴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歌颂与批评,花不了什么力气。只有当劳动与付出匹配时,语言才显得了不起。
他知道楚绒在这个便利店上班,可能时薪连十块钱都达不到,可还是乐意做下去的最主要一个原因是干得舒服。
便利店的老板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无妻无子,每天就抱着一本书坐着看。
段橪曾见老板训斥楚绒,让她不要天天丧着脸,把客人都吓跑了。嘴上勤快点,有人进来说一句“欢迎光临”多简单的事儿。还让她少抽烟,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还得了。
楚绒属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主见太多,谁都劝不动,当然不会听不进去。但老板也只是说说,却没强求楚绒做,所以就算钱少,楚绒也愿意做。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老板跟以前的楚健有三四分相像,特别在说话的语气。
楚绒转身时正好撞到身后站着的段橪,被他吓得后退一步,篮子里的面包掉落一地。
段橪也没想到她突然站起来,下意识后退一步,还想着去捞篮子。
楚绒冷飕飕地盯着段橪,嘴里抱怨,“进来都不出声,跟鬼一样,要吓死人。”
段橪蹲下去帮她捡面包,虽然闯了祸,但脸上却一点歉意都没有,嘴角浅浅勾着。
他问:“吃晚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面。”
“泡面?”
“嗯。”
“”
段橪与楚绒一起理着货架,晚上几乎没什么人,偶尔来个是买烟的。
其实一个女生,半夜独自呆在店里,并不安全。所以段橪每次补习结束,都会过来接楚绒回去。他们俩的高中生活,与很多人不一样,充斥着的更多的是对金钱的渴望。
两人理完已经十一点多,楚绒拉下门帘的声音,成了夜晚寂静道路上唯一的喧嚣。
早没了公交,夜风带着微凉,缓缓吹来。
楚绒捏着手上的打火机,转头问段橪:“晚上你们干嘛去了?”
“跟张宸他们吃饭啊。”段橪也偏头看楚绒。
“那你们吃蛋糕了吗?”
段橪脸上的表情凝滞住,在路灯下楚绒的眼睛里似星星般,闪耀着。他顿了好几秒,摇头说:“没,几个男生吃什么蛋糕。”
楚绒说:“段橪,闭眼。”
段橪没有立即闭上,而是看了楚绒足足有半分钟,说不清眼里是痛苦还是欣喜更多些。
楚绒催他:“快点。”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有三十八分钟,段橪的十八岁生日就过了。
等段橪闭上后,楚绒从包里拿出一袋蒸蛋糕,撕开包装,用手心拖着,把店里剩下的一根小蜡烛插在上面。
烛火芯燃烧地绚烂,映衬着段橪的脸。
楚绒说:“睁开吧。”
什么时候过生日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楚绒也记不清了。并非买不起一块蛋糕,而是这个日子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不是那么重要。出生日是拿来庆祝的,可出生意味着痛苦一生的起点的时候,庆祝就可有可无了。
段晓梅和楚健是在段橪生日这天离的婚,为什么选定这个日子,应该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这个日子,成了所有人的默契,被遗忘。
十八岁了,既然成年了,那就成熟点。
楚绒盯着那团小小的焰火,“哥,每年的今天永远值得庆祝。不管是庆祝你的出生,还是某种结束。你说的,要忘记过去,日子得往前走。今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楚绒几乎没见过段橪哭,或许这个也不过十八岁的男孩也曾偷偷哭泣过。然而事实教会他,眼泪最无用,他就能憋住所有的眼泪。
现在,楚绒猜或许是自己的这个举动打动了他,也或许是他一直以来都有委屈被深藏在心里。看吧,她似乎有时也是个不错的妹妹。
楚绒刻意不去看段橪,毕竟段橪估计也不乐得她看见。
在泪珠还没完全落下之前,段橪吸了下鼻子,快速擦去。
他透过这团焰火看楚绒的脸,问:“我要许愿吗?”
好问题,楚绒说要。
段橪说话的鼻音太浓厚,给夏夜增了几分凝重。
楚绒把托蛋糕的左手往段橪面前伸近了些。
段橪没有闭眼,盯着楚绒的面包,哑着嗓音许愿道:“那就祝我的楚绒永远开开心心,长命百岁。”
楚绒打断他:“你要许关于自己的。”
还有什么他的楚绒这跟“我的妹妹”、“我的哥哥”语境完全不一样。全名,总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
段橪直接吹灭了蜡烛,可惜道:“我的好妹妹,这么小的蛋糕怎么分啊?”
楚绒:“”
怎么说话比苏尧还骚气
想吐了。
楚绒强忍着恶心,拔下小蜡烛,将面包一掰两半。一半给段橪,一半留给自己。
甜甜的奶香味儿,很软。
段橪看着被楚绒捏着的包装纸,拿过去摊平包装袋,原来是港荣蒸蛋糕。他突然想起那句广告词:港荣蒸蛋糕,我对你是真的。
“笑什么?”楚绒看着段橪莫名其妙的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情绪化。
“没。”段橪两口就吞掉了面包,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两下嘴唇。
楚绒:“”
这一路上,段橪再也不克制,他甚至跟很多幼稚的男生一样,跳着够树上的叶子。
倒退着步伐,等后面的楚绒的时候,还会挑衅地做口型。
说实话,要不是段橪长得帅点,个子也高,此刻真的很像个猿猴。
他好像在释放着最原始的快乐,也是真快乐。
跑一段,又停下来等身后的人。而这段距离,段橪始终保持着楚绒在他的视线内。
一段段的路灯,规律地拉着两人的身影。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最后合并重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