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皇帝于顾衍之的解释, 让顾衍之面上虽然微微失望了一些，但也让他慌张的心情松了一口气, 他勉强笑着开口说道：“原是这般啊，那……那是衍之多虑了, 也说了不该说的话！”
顾衍之配合的如此乖巧回答, 不知怎地，皇帝听着，心中却是万分的不舒坦。
他眼瞅着顾衍之分明从原本与他亲近的态度变成了疏远守礼的样子, 心里更是不知该如何形容才是。可他又不能够与顾衍之解释真正的缘由，要怪, 也只怪某些人做的实在是太过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拍了拍顾衍之的肩膀, 自己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顾衍之面上仍是有几分疑惑看了一眼皇帝, 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皇帝瞧见他忐忑小心的样子, 心中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 他温声道：“时辰已是不早，今日午膳, 你便在宫中陪朕一起用吧！”
“是！”
顾衍之乖巧的应了。
或许是因为方才那个插曲，顾衍之分明是有些吓到了, 所以没有再提过一句对于卫淑妃的处罚。
而对于皇帝而言, 因为方才的插曲, 若是顾衍之再次提起想要处罚卫淑妃，或许因为他对于顾衍之的愧疚心理，他指不定便应了, 但心底里可能还是会有所不舒服。
可顾衍之不说，他心中只觉得对顾衍之更加的愧疚，差点便是主动要求处罚卫淑妃这事儿。
但午膳之时，皇帝多次张嘴要提方才之事时，顾衍之方才是有所察觉，却是下意识岔开了话题。
他这副主动避开的样子，让皇帝内心里的情绪憋得更加高，只是觉得，卫淑妃没有管束好家中子侄，便是他下旨训斥，那又如何？不就是她应得的下场吗？
如此不过是便宜顾贵妃罢了，可不让顾贵妃一人执掌宫权的法子又多的是，再寻一人替了卫淑妃的位置不久得了，当然……甚至干脆将顾贵妃手中所掌管的宫权也一道儿褫夺了！
皇帝心中心思流传，但这些所动的心思，说到底却都是为了一个人……顾衍之。
顾衍之低着头认真的用着御膳，他用膳的礼仪十分优雅，但吃的也很快，等到用完了，他偷眼瞧了一眼皇帝，瞧见皇帝手中还握着筷子，他便也不敢放下筷子，只是又无聊的夹着东西，慢慢的一口一口吃着。
皇帝瞧见了只觉得好笑，他年纪大了胃口本就不好，兼之今日又碰到这等倒胃口的事情，更加没什么胃口用膳了。故而，与其说是顾衍之陪着他一起用午膳，倒不若说是他陪着顾衍之从午膳呢！
皇帝瞧着顾衍之也是用不下了，便是轻声开口道：“行了，用饱了便放下筷子，朕这儿没有那么多规矩。”
顾衍之放开了筷子，却是抬头关切开口道：“姑父，衍之瞧着您用的不多？”
“姑父年纪大了，胃口自然也就差了，不比你年轻人，更何况，用的多，也不利于肠胃克化！”皇帝微笑解释着，接过了宫人递上漱口的茶水，清了清口，又梳洗了一下嘴手。
顾衍之闻言，却是突然站起走到了皇帝身边，又是轻声道：“姑父，待会儿衍之扶您去御花园里走走吧，今日外头没什么风，太阳十分不错，可是难得的好天气呢！”
皇帝原本是懒得出去走动，可听着顾衍之的描述，又看到了眼里的希冀，他心中倒是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顾衍之见此，连忙上去扶起了皇帝，扶着他慢慢的朝着御花园里走去。
顾衍之双手恭敬而依赖的搀扶着皇帝，宫人们远远的跟随着二人，留给二人一个说着悄悄话、独处的时间。
皇帝似乎是十分享受这份时光，连脚步也不觉放慢了一些，只温声与顾衍之说着话儿。
顾衍之面上的笑容原本是恭敬而有礼，可是渐渐的，他的眼里也是带上了几分回忆。
前世，在皇帝重病之际，他也是经常这般搀扶着皇帝在御花园里慢慢而行，听着皇帝对他的交代与嘱咐。
他心中不觉轻叹了许多，扶着皇帝的手，不觉也是紧了一些。
皇帝若有所察看向了顾衍之，温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顾衍之看着皇帝如今与记忆之中那个慈和而虚弱的面容有几分相似的样子，心中没由来的心酸与发苦，他抿了抿嘴，只是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想着，若是能够陪着姑父一直这般走下去……该有多好！父亲……也从来没有与衍之这般亲近过，自小到大，在衍之心中，您便像是父亲一般的人！”
“朕也是一直将你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也总想着，朕的那些皇子所有的，你也应该有，只是……”
皇帝听着，心头苦涩，可他总归是有难言之语，所以余下的那一句话，微不可闻，他没有再说下去。
好在顾衍之并没有在意，他扶着皇帝走着，目光却是看到了前头的几人，顿时轻声冲着皇帝开口道：“姑父，您瞧，前头是不是皇后娘娘和二公主殿下？”
皇帝定睛一瞧，果然便是。
皇帝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暗有些不悦的想着，怎么好端端的，就碰上他们二人了呢？
其实皇帝对于萧琴还算是宠爱的，只是习惯性的有
些厌恶皇后。
但忆起上回去探望皇后时候，却还算是愉快，皇帝便是隐而不发，只是站在原地等着皇后与萧琴过来请安。
当然……皇帝心中也是忍不住想着，倘若皇后还是脾气硬的跟石头一般，他正好也避免了这份尴尬。
皇后与萧琴二人也很快看到了皇帝与顾衍之。
二人显然也有些奇怪，面上皆是微微一愣，母女二人小声交流了几句，很快朝着皇帝的方向走了过来。
然后，走到皇帝跟前之时，皇后竟然也不像往日里一般固执，而是冲着皇帝态度恭敬的行了一礼。
皇后态度都是这般，更何况是萧琴，早已经一脸儒慕的看着皇帝了。
皇后与萧琴态度如此，皇帝倒也是投桃报李，语气温和道：“皇后与琴儿今日怎么突然有闲心出来走走了？皇后身子可是好了？”
皇后没有说话，萧琴已经欢笑开口道：“说来还要多谢父皇给母后请来的御医呢，母后的病一日日好转，刚刚昨日，御医说母后的病已经差不多了，不需要多用药了，只需日后多多注意身体便是了，琴儿想着今日天气极好，又想到御医提及说母后多走走对身体有利，便扶着母亲出来走走了，不曾想……这般凑巧，碰到了父皇……与顾统领！”
而皇后在萧琴说完话后，也是语气温和开口道：“是啊，说来近日碰上皇上，那臣妾便向皇上好好道谢一下！”
说来，皇后从前待皇帝向来都是极为不客气的，这乍然态度这般恭敬客气，反倒是让皇帝有些不适应了。
皇帝连忙伸手去扶起皇后，语气温和道：“皇后多礼了，你我是夫妻，本该相协相伴，你生病了，朕给你请御医来看，本就是应当之事，你只需精心养病便是了！”
说到这里，皇帝又是轻声问了一句：“朕瞧着你的面色，仿佛也是好了许多，身子可是真的轻快了？”
皇后嘴角轻轻勾起，温声道：“臣妾觉得已经好全了，自打入宫以来，仿佛从来没有这般舒坦过一般。而且……”
皇后复杂的目光看过了顾衍之，意有所指说了一句：“许多的事情，臣妾也已经想通了，更是觉得，以前的臣妾太傻，也对不住太多的人！”
“皇后？”
皇帝自然没有错过皇后看向顾衍之那满是愧疚神色的一眼，他愣住了，更是没想到皇后如今竟然是这般的大彻大悟。
从前皇后对待顾衍之，甚至是他所心爱的女人的态度，那歇斯底里的作态，他脑海里至今历历在目，厌恶至极。
他曾经以为皇后一辈子都不会想明白，甚至随着年纪越大，越是钻了牛角尖。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起从前，想到从前皇后的态度，哪怕如今有顾衍之的存在让他想起了从前的种种，他竟然也难以将现在的皇后，与从前那个让他厌恶之人当成一个人，心中也忍不住反思，当初之事，是皇后一人之过吗？当然不是，皇帝轻轻摇了摇头。
他有过，皇后也有过……所以才会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夫妻这许多年了，现在年纪大了回想，其实许多的事情，到了最后，都变成了赌气。
皇后固执，他干脆成全皇后的固执，褫夺了她身为皇后的一切权利，将她冷落，当然也是用这种方式在逼迫皇后低头，可是他也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会真的这般固执，干脆就躲在了自己宫中，再也没有出来。
如此，他原本想等着皇后低头后，再顺水推舟之事，便也做了罢。
二人之间的关系，慢慢也便变成了死结。
“……”
皇帝想起曾经的种种，一时之间竟是无言，最后在与皇后分别的时候，鬼使神差，不知怎地冒出了一句：“既然皇后身子好了，那日后……慢慢再将宫务管起来吧！”
皇帝话音落下，萧琴面上露出了惊喜之色，而皇后看着皇帝与顾衍之离开的身影，却并没有看那个让她痛恨又怀念的身影，而是看着顾衍之的身影，心思复杂。
她没有想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到了最后，竟然是曾经最痛恨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她最厌恶、引以为耻的存在帮助了自己。
世上哪有那许多巧合的事情，所有的凑巧，不过是事先预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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