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第二日, 钟允拿着林府掌事的口供去林家搜查,从林府“搜”出了那个装着银票字据和地契的铁盒子,加上苏阳平从城郊带来的人证, 当即就把林正元抓进了刑部大牢,换身衣裳进宫找皇帝去了。
皇帝刚从贵妃宫里回来, 从那儿带了些梅花糕出来,让钟允也尝尝:“贵妃做的梅花糕一绝, 当今天下再没有比她做得更好吃的了。”
钟允不吃, 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开门见山地将林正元的罪行陈述了一遍:“如今人证物证俱全, 林正元本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皇帝听完, 面上大怒:“这个林正元!”
又看向钟允,紧紧盯着他, 语气阴沉:“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先禀告, 直接就把一个手握重权的朝廷命官抓进了大牢!”
钟允跪下来:“臣怕那罪人收到风声连夜潜逃,才先把人抓了, 臣先斩后奏,请陛下责罚。”
皇帝从龙椅上起来,在心底快速权衡了一下当今朝中的各方势力。
大皇子失了林正元的工部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一直觉得皇子们的权势太大了,觉得不安全,想把一部分权利收回来。
林正元倒台, 他不会再给大皇子机会安插他那边的人, 二皇子也别想,他会挑一个自己的心腹顶上。
钟允把皇帝的心思摸得明明白白,他此举正合了皇帝的意,皇帝不会责难他。
最后, 皇帝不痛不痒地罚了他两个月的俸禄。
说完公事,钟允依旧站着不走:“前几日,二皇子来我府上,打碎了我的一个花瓶,他不光不道歉,还趾高气扬,说不就是一个花瓶吗。”
皇帝吃了口梅花糕,用帕子擦了下手:“是什么样的花瓶?”
钟允:“那只花瓶是我父亲失踪前留给我的,意义非凡。”
“二皇子仗着自己权势大,不把别人的情谊放在眼里,臣今日进宫前听说,他要迎娶江家女当侧妃,将来岂不是更得意,怕是要骑到别人头上来了。”
皇帝思蹰着,二皇子与江家的亲事他本不欲管,如今林正元倒台,二皇子再与江家结亲就不合适了。
钟允适
时递了个台阶给皇帝:“那江家女乃臣前妻,臣对她余情未了,还想追回来。”
他进宫前就把这句借口想好了,在心里磕磕巴巴地念了无数遍,他以为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依旧会磕巴,没想竟这样顺口。
好像这是理所当然,好像这是命中注定。
他又说了一遍:“臣对她余情未了。”
他腹部受了箭伤,伤口不浅,一行一&xe863;都会受到牵扯,一路从王府过来,并不觉得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此时却突然疼了起来,疼得他心里难受。
皇帝没注意他情绪里的异常,顺着台阶就下了:“既然是你喜欢的,她还是你前妻,钟祁的堂嫂,这门亲事结不得。”
回头旁人又要说,说他善待黎王世子,对黎王世子比对皇子们还要好,说明他不忌讳黎王,也就是不忌讳前朝太子,他心里没有鬼,他的皇位来得光明正大。
“来人,传二皇子。”
钟允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咽下心底翻涌上来的厌恶,躬身退了下去。
他没直接出宫,去了寿安宫。
这是他与江琇莹和离后,第一次去见太后,一进内殿,自觉跪下来磕了个头:“孙儿无用。”
他知道太后喜欢江琇莹,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留住,他不光没留住她,还亲手给她写了和离书。
太后正在喝茶,听着钟允的话,将手上的茶杯一扔,“啪”的一声,茶杯应声落地,钟允感觉额间一疼,一小块碎瓷将他的眉骨划伤了。
茶水泼在地上,将他的衣裳浸湿了一大片。
张嬷嬷于心不忍,见太后是真的&xe863;怒了,张了张嘴,没敢将劝和的话说出口。
太后从榻上下来,停在钟允面前,抬脚踹了他一下,被他气得心口疼,差点又要吐血:“从前我就跟你说,珍惜点,珍惜点,你就是这样珍惜的?”
钟允一&xe863;不&xe863;地跪在地上,任由太后打骂。
等太后骂够了,骂累了,张嬷嬷搬了一张小椅子过来,太后坐上去,对钟允招了下手:“过来。”
钟允跪着过去,等着继续被太后骂。
这几日他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的确该骂,他身边的人,除了太后没人敢骂他,太后要骂他,
该他受着。
太后抬起手,摸了下钟允的头:“是不是要出事了,你怕连累她,才放她走的?”
钟允不想太后一把年纪了还要担心他:“没有,是她执意要走,我不想强迫她留下。”
太后让张嬷嬷拿了一对顶级紫珍珠耳坠出来,递给钟允,握着他的手:“这是我的陪嫁,原本是要给你母亲的,你母亲不在了,你拿去给琇琇,去找她说话。”
钟允没接:“她如今已经
不是我的妻子了。”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就难受了,比方才被太后摔杯子划伤被踹被骂难受百倍千倍,此时他才真正感觉到,她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他低声呢喃,声音像是要窒息了:“她不喜欢我了。”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心里早就知道了,他只是不愿意承认,当他说出口,才是真正从心底接受了这个现实,她不喜欢他了。
她不喜欢他了,不管她以前有多喜欢他,被他迷得多么神魂颠倒,她现在不再喜欢他了。
太后看钟允这个样子,心疼地抱过他的头,让他像小时候一样倚靠在她腿边,慈祥地抚摸他的头发,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钟允抿着唇,不吭声。
太后没再问,让人倒了热茶,拿了茶点,亲手递给他:“茯苓饼,没放糖,用的山楂和蜂蜜。”
钟允接过来,拿在手上,低头看了看:“我想吃甜的。”
太后让人做了甜糕拿过来:“你不是不爱吃甜吗?”
钟允吃了口甜糕,嘴里的苦味才被冲淡了一些:“突然想吃了。”
一块甜糕被他三口吃完,除了第一口能感觉到甜味,第二口第三口便没味了。
他跪得腿麻,从太后膝边起身,这一&xe863;,腹部的伤口被拉扯到,疼得他低头皱眉,鼻尖冒出细密的薄汗,怕被太后察觉,偷偷擦掉,面上旋即恢复正常。
太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让人拿了件斗篷出来,亲手给他披上:“别嫌厚重,多穿点,要是觉得王府冷清,就来寿安宫。”
太后把钟允送到寿安宫门口,正要转身走,突然听到钟允说话了,问她讨要方才那对紫珍珠耳坠。
太后亲手将耳坠放在钟允手心里:“拿
好,去找她说话,就说哀家给的,她不敢不收。”
钟允接过耳坠,掌心浸着珍珠天然的凉意,转过身,背对着太后和张嬷嬷等人:“我喜欢她。”
他先是声音很轻地说了一遍。
太后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在后面问了句:“在自言自语什么?”
钟允紧紧攥着手上的珍珠耳环,上面的银针险些扎进他的皮肤里,行走时,又被腹部伤口拉扯出来的疼痛刺痛,他的声音大了许多:“我喜欢她。”
他不顾身后人的反应,大步往前走了。
冷风一阵一阵往身上吹,钟允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依旧觉得冷。穿过她做的那件大棉袄之后,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一点冷都受不得了。
太后喜爱安静,寿安宫这一带鲜少有人来,树木高大,宫墙威武,落叶被风吹得在地上打着卷儿,一片萧索。
钟允踩着落叶慢慢走着,每走一步,他就在心里说一句:“我喜欢她。”
出了寿安宫这一带,太监宫女和来往办事的人就多了起来,看见钟允,对他行礼,有尊称他黎王世子的,有叫他尚书大人的。
他像是没听见一样,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喜欢她。
他很喜欢她。
当他确认了这件事,摊开掌心看了看手上的珍珠耳坠,银针被他攥得弯曲了,他怕她不喜欢,用力掰了一下,试图掰直。因为太用力,直接被他掰断了。
若是平常,他又要没耐心了,此时他一点也不恼,还想着,把上面的银针换成金的,金色配紫色更好看。
出了皇宫大门,赵安迎上来,担心钟允身上的伤,请他上马车。
马车是从前世子妃喜欢用的那一辆,里面铺了厚厚的羊毛垫子,还有一个精致的炉子,放了金丝碳进去,又舒适又暖和。
钟允上了车,坐在垫子上,靠着椅背,从前她就喜欢这样,一上了这辆马车,就跟没骨头似得歪在靠垫上。他那时嫌她奢侈腐化,不能保持一颗刻苦警惕之心,要是遭人暗杀,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今,他像她那样,像一只水獭一般歪在羊毛垫子上,再想不起什么刺杀暗杀,只想睡觉。
赵安跟在马车
外面,听见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赶忙叫人停车,掀开帘子一看,世子竟然睡下了。
他再一看,不对,世子脸色苍白,嘴唇泛着不健康的灰色,忙用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被烫得赶忙缩了回去,对赶车的人喊道:“快马回府。”
世子昨夜负伤回府,怕生变故,让心腹太医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去了刑部,着手准备去抓林正元。抓了人也没消停,天一亮就进了宫,跟皇帝一番暗里争斗,阻止二皇子与世子妃的婚事。
紧接着又去看太后,怕太后担心,硬忍着伤口疼。
太医昨夜就说了,世子倘若不好好躺着休息,乱折腾,伤口会发炎,导致高烧,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这不就被烧晕过去了吗。
赵安没再下车,在马车上守着,给钟允喂了点温水,中间叫过他几次,均没回应。
回府的路程行至一半时,钟允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我睡了多久?”
赵安答:“两刻钟。”
钟允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这辆马车太舒适,他总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至少两三天这么长。
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被赵安猜到:“方才属下在皇城门外等世子时,看见二皇子怒气冲冲地出来了,嘴里一会说要杀世子,一会说要杀大皇子,骂大皇子废物,连一个工部尚书都保不住。”
大皇子其实不是保不住,是钟允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没给他保人的时间。
赵安:“世子放心,二皇子和世子妃婚事黄了。”
钟允松了口气,喝了点水,躺在毛茸茸的靠垫上歇息。
听见外面有骑马的声音,他撩开马车车窗上绣花还带流苏的帘子,看见一队人马迎面过来。
那人马见着黎王府的马车,停了下来。
钟允看见为首的是一位年纪轻轻穿着二品将军盔甲的人,猜出是刚从战场上死而复生回来的那位少年将军,周义衡。
对方停在他的车前,拱手对他见了礼,姿态矫健,声音清朗:“黎王世子。”
钟允忍着腹部和头里的不适,掩住一身病态,从马车上跳下来:“周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存稿,除夕在码字中度过,祝大家除夕快乐,新的一年好运连连。 <p/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