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大概是马厩的相遇, 这几天的相处中, 章之杏明显感到陆如松对她态度的一些和缓,但也仅限于和缓。
章之杏推着陆如柏,身在曹营心在汉,脑子里全是陆如松。
这也怪不得她, 毕竟陆如松才是她的攻略对象。
“你在发什么呆。”
陆如柏突然发话了。
他嘴巴有些鼓鼓的, 看着她, 黑眸里都是不满。
章之杏连忙摇头,“没有呀,只是在想明天周四了又有素描课了,好烦啊。”
“为什么这么讨厌素描啊?”陆如柏托腮看她, 全然一副子神仙不懂凡人的样子。
章之杏嘴巴撇了下,“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 因为画不好呀。”
陆如柏顿了几秒, 突然笑道: “那我教你。”
章之杏嘴巴撅起来了,“我可以不学吗少爷?”
陆如柏认真地看着她,“不可以。”
章之杏:“……”
陆如柏道:“走吧, 我现在就教你。”
章之杏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自己这张嘴好像总给自己增添很多没有意义的麻烦, 真是烦死了。
绘画永远都是陆如柏的兴奋点, 平常惯常拖拖拉拉懒懒散散的陆如柏这会儿倒是十分积极,没几分钟,两人已经拿着全套画具来到了一处风景颇为优美的池塘处了。
陆如柏直起了身子,道:“开始吧。”
他看向章之杏叮嘱道:“看好了, 你先这样勾勒出线条,然后这样打阴影——”
几分钟,陆如柏呼出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喏,这样就画好啦。”
章之杏:“……”
陆如柏蹙眉,“有哪里不懂的吗?不懂的话可以告诉我。”
章之杏道:“什么叫这样,什么叫那样?”
陆如柏黑眸懵懂,手指已经捏着铅笔在画纸上动了起来,“就这样——”
他看着她,一笔画出了个圆,“然后再这样。”
铅笔动着,将一个圆修饰成了河流的轮廓形状。
陆如柏认真地道:“你懂了吗?”
章之杏:“……”
你杀了我吧。
她咽了咽口水,实在不好意思告诉陆如柏她大概是一窍不通。
于是,章之杏扯出了个勉强的微笑,“我懂了。”
这样说着,章之杏伸出手在纸上画了个圈,“这样对吧?”
陆如柏看向她画纸上分外畸形的一个圈状物,迟疑了几秒,“嗯……”
章之杏硬着头皮继续,拿着橡皮擦了擦周围,颤颤巍巍地画出了和她一样颤颤巍巍的线条,“在这样对吗?”
画纸上,是一个十分奇形怪状的物体,就连陆如柏一时间也难以形容这到底是什么。
陆如柏盯着画纸,沉默了几秒,话音颇有些怀疑,“对……?”
章之杏:“……”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她懊恼地扯下画纸揉成了团,“走吧少爷,我觉得我好像真的画不出来。”
陆如柏呼出了口气,想要安慰她,“没关系,其实你也挺——”
他“挺”了十秒,没有吐出其他话来,最终陆如柏拍了拍她的肩膀,摇摇头,“没事。”
章之杏:“……”
所幸收拾画架画具的还有其他佣人,因此章之杏只是推着陆如柏离开了湖泊。
她一边推着陆如柏,一边道:“好羡慕少爷的天赋啊,能把画画得那么好。”
“天赋?”陆如柏话音带了些疑问,“比起天赋,我觉得努力比较重要。”
章之杏有些丧气,“少爷不用安慰我啦。”
陆如柏耸肩,“我说的不是你,你不一样,你努力也没用。”
章之杏:“……”
她被怼得没脾气了,只得继续推着陆如柏。
没几秒,陆如柏突然问道:“你前几天是不是去找管家问了些有的没的?”
章之杏眼神微动,“嗯。”
陆如柏看着她,“你有什么感想吗?”
章之杏干笑了声,“这是少爷们的事情,我怎么敢有什么感想。”
“没有吗?”陆如柏话音微沉,像是玩笑,又像是随口一提,“你不是觉得哥哥是个非常好的人,宁愿违抗我的命令也要和他在一起吗?”
章之杏:“……”
不要把我们讲得像什么罗密欧朱丽叶一样好吗?
章之杏顿了顿,看向他,“少爷,我的想法并没有什么改变。”
陆如柏捏紧了扶手,“所以你是觉得我这双腿活该变成这样吗?”
“不是的,少爷。”章之杏微微弯腰,“我只是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陆如柏面上没了表情,他的黑眸愈发沉了,“哦?”
两人没再说话,气氛颇有些安静,只有轮椅滚动路上碾碎落叶的声响。
“那你选谁?”
陆如柏突然问出了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
章之杏都惊了。
这种问题像极了乙女游戏里的路线分支选项。
但是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和陆如柏的相处并没有十分亲近,她实在有些不能理解陆
如柏的这种问题。
或许,又是他奇怪的占有欲作祟?
毕竟他年龄尚小,大概是出于对于伙伴又或者物件的占有欲吧。
但尽管如此,章之杏仍然不想直面这个问题。
她轻声道:“我不懂少爷的意思。”
陆如柏沉默了几秒,“不懂就算了。”
他黑眸深沉,白皙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
“走吧。”
陆如松呼出了口气,他实在不太懂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陆如松看了眼面前的画架,又眺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湖泊。
不难猜出,大概,他们刚刚在这里进行写生。
方才,他瞥见二人往这边走,自己也没忍住悄然来到了这边。
陆如松看了眼章之杏的画架,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画架下有个纸团,他弯腰拾起绽开看了眼。
“唔——”
陆如松愈发想笑了。
这是什么东西?咸鸭蛋吗?
他展平整张纸,放到到画架上,拿起橡皮蹭了几下。
接着,陆如松拿起铅笔稍微修饰了几下,没几秒,这副有些奇怪的图立时变成了一个轮廓清晰优美的河流。
陆如松拿起铅笔比了下比例,眉头皱了下,又修改了下。
这下,这画已经十分接近面前的湖泊了。
绿色的铅笔在他指间转动了下,陆如松嘴角翘了下。
他放下了铅笔,将画揣到了口袋里。
陆如松也说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下意识就这样跟随了脑子。
一早上,章之杏就要伺候陆如柏吃饭,她实在不情愿极了。
毕竟在餐厅里,站在人家身后看着人家吃你这样实在使得她感觉有些馋得慌,即便女佣的早餐时间要比主人们更早,但是章之杏的字典里没有吃饱,只有还能再吃点。
她拿起公筷开始为陆如柏布菜。
陆如柏看向她,“我想要菌菇汤。”
“好的。”章之杏重新帮他盛满了菌菇汤。
陆如柏兀自喝着手中的汤,瞥了她一眼。
章之杏正想接过陆如松手中的碗,却陡然感觉到一道目光。
她看过去,陆如柏黑沉的眸子正看着她,没什么起伏。
章之杏手一哆嗦,火速转弯,整个人转身就去盛汤,没再理睬陆如松。
陆如松看了眼自己已经空了的碗,并没有再说什么。
陆如柏这时候却开了口,“不好意思,她是我的贴身女仆,可能不敢接过哥哥的碗吧。”
陆如松嘴角翘了下,没说话。
他实在对他这种过分幼稚的行为没有太多兴趣。
他放下手中的碗,慢条斯理地咬了口三明治。
章之杏将盛好的汤放到陆如柏面前,随后站到了他的身后。
陆如柏喝了几口汤,又道:“啊,我今早想吃的曲奇烤得怎么样了?”
章之杏扯着微笑,“已经在烤箱里了,还有几分钟应该就烤制完成了。”
陆如柏托腮,话音悠悠的,“我现在想吃了。”
章之杏点头,正要走,偏偏又被陆如柏叫住了。
陆如柏道:“把烤箱里的曲奇都拿过来吧,毕竟你只烤了一点。”
章之杏:“……”
这别扭的话怎么听意思都是只拿一点过来就行。
她下意识看向了陆如松。
陆如松面色冷淡,似乎全然没听见一般。
陆如柏偏偏又追加了一句,“早知道哥哥今早来吃早饭,我就干脆多让她烤一点了。”
章之杏:“……”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章之杏转身前去厨房,身影匆匆,只是心情愈发复杂。
陆如柏最近变化实在有些大了,毕竟他以前即便讨厌陆如松却也从来不会这么直白的挑衅,但是今天却偏偏如此。
陆如松看向陆如柏。
他面色依旧平静,明明说着那样炫耀意味十足的话,陆如柏的面上却依旧没有显出半分端倪,仍旧一副子安安静静的样子。
即便两人长着一样的相貌的,但是却从来不会让人弄混。
陆如柏永远都是如此沉静乃至于有些乖巧,总让人更加宠爱关注,即便偶尔暴露出并不算好的脾气,也不会招致反感。
于此想必,陆如松便生得十分让人不敢招惹了
永远冷着的一张脸,以及笑起来便带着讥诮或嘲讽或危险的笑使得陆如松向来使人忌讳。
陆如松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口吐司。
“少爷,您的曲奇。”
香喷喷的热气腾腾的曲奇被呈到了陆如柏的面前。
他笑了下,伸手捻起了一块曲奇。
“咔嚓——”
酥脆的声响以及香味迅速在嘴里蔓延开来。
陆如柏道:“做得不错啊。”
糕点的响起和淡淡的花香味陡然传到了陆如松的鼻间。
他喉结微动,莫名觉得这一幕实在好笑。
明明只不过是烤好的曲奇而已。
陆如松咽下嘴里如蜡一般无味的吐司,
拿起餐巾轻轻擦拭了下嘴。
不过如此。
他朝着陆如柏轻轻点头,起身离开。
陆如柏刚拉开椅子,便不小心带着餐巾和面前的餐盘摔落地上。
“咔嚓——”
这清脆的声响使得陆如柏觉得十分难听且尴尬了起来。
他招了招手,正想使唤一个仆人过来收拾时,却见一旁的章之杏下意识走了过来。
她低头迅速收拾好餐盘。
仅仅几分钟,章之杏似乎意识到了不对,连带着地上的餐巾也顾不得收拾便迅速站直了身子。
陆如松嘴巴微动:“你——”
章之杏低头,躲开他的目光,迅速走到了陆如柏的身后。
这十分明显的躲闪的动作使得陆如松感到不舒服极了。
他嘴角翘了下,黑眸眯起,嘲讽的味道重极了。
陆如柏见到了这番动静,他咬下嘴里的曲奇。
“咔嚓——”
陆如柏嚼着曲奇,对上了陆如松的视线。
陆如松移开了目光,觉得这个场景是在过于滑稽了,以至于自己甚至有些想笑。
真是……无聊……
陆如松弯腰拾起还没捡起的餐巾,手却摸到了质感粗糙的东西。
什么东西?纸屑吗?
下一秒,陆如松心中便生出了些奇妙的猜测。
他面无表情地将餐巾放到桌上,那质感粗糙的东西便被他捏到了手心里。
陆如松面色冷淡地走出了餐厅,心跳却莫名急促了起来。
也许只是纸屑,也许只是餐巾纸,自己为什么会有些紧张呢?
陆如松走了好几步,手心有些出汗。
好几秒,他才摊开手掌。
是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自己颇为潦草,只写了一个词。
“花园。”
什么?
要在花园见面?
陆如松眸色一动,心里愈发觉得滑稽了起来。
这是什么?约他见面吗?
她以为她一个女仆身份能擅自约他见面吗?
明明在餐厅时,她站在了陆如柏身后一副子忠心耿耿的样子,连和自己对视都不敢呢。
真是无聊。
他捏紧纸条,手悬空在垃圾桶上。
几秒后。
陆如松十分不耐地收回手。
看看这人想干什么吧。
他将手揣在兜里,掌心濡湿,连那张小纸条都好像沾染了汗水似的。
陆如松漫步走向了花园,只是没走几步,他的步伐便有些加快了。
穿过层层藤蔓纸条,走过一棵棵树,经过一片片花,他走到了花园深处。
微风吹过,秋千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模样可爱的马厩有些突兀地僵立在不远处。
花儿随风弯着,周遭的长椅空荡荡的。
空无一人。
很正常。
这个时候,她这个时候八成也在陆如柏身旁,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非常正常,符合逻辑,完全是在意料之中。
但是陆如松却说不出胸口的这种闷感。
他的摩挲了下身旁的树,突然有些想坐到秋千上了。
陆如松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她在荡秋千,那样快乐的样子的,连带着他看了都觉得心情不错。
他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最终,却也只是伸手摸了摸秋千的链条,没有坐上去。
他看了眼手心的纸条,露出了自嘲的笑。
自己也是发神经,竟然真的来了。
又是一阵风,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
秋日的风总归还有些冷的,陆如松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好冷啊,赶紧走吧。
陆如松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却陡然瞥见长椅上似乎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纸袋。
他微微蹙眉,走了过去。
白色的纸袋鼓鼓囊囊的,隐约的糕点香气顺着开口传来出来。
是……曲奇?
陆如松捏起了纸袋,微热的温度透过纸袋传到了陆如松的指尖。
只见纸袋里放着一个模样颇为可爱的粉纱锦袋,透过粉纱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棕褐色的小熊曲奇。
“哗啦啦——”
又是一阵风吹过,树叶被吹响。
陆如松从很久以前便知道了人是多么主观的生物,但是在今天,他突然更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
明明同样的风,刚刚那样的冷,但现在他似乎便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陆如松坐在长椅上,解开了丝带,捻起一块饼放入嘴里。
糕点独有的响起瞬间侵入了他的口腔和鼻腔。
仅仅吃了几块,陆如松便感觉口干舌燥了起来,但是他没有停止。
他一块一块地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吞入腹中。
最后,分量并不算少的一袋饼干竟然就这样被他吃完了。
陆如松捏紧了手中的锦袋,感觉腹中也好,胃中也好,哪怕胸腔也好,都满得让他难以说出话来。
他靠在长椅上,俊美的面容上依旧是使人不敢接近的冰冷。
其实,陆如松已经很多年没有能拥有与陆如柏同样或同等的
东西了。
或者说,已经很多年没人能想起给予陆如松同样或同等的东西了。
陆如松一直以为他习惯了。
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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