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问仙馆第九层，玄殷归束过最后一息灵力，撩开眼睫，看向砚尘生，片刻后，他皱眉道：“你又分心了。”
砚尘生起身去拿挂在屏风上的大氅：“这都叫你看出来了。”
“你分心时，灵力会从你体内溃散出一部分，待重新专注后才会再次收束进入经脉。”玄殷猜测道，“前几日你回来后便时常走神，是因为那个黑衣人么？”
砚尘生闻言怔了一下，语气平静道：“不全是。”他背着玄殷束好了腰带，“不知为何，我有些在意那茶摊摊主的话。”
砚尘生三步做两步下了长阶，回头催促玄殷：“我母亲的生日宴快开始了，好事不当晚，我们这就去吧。”
玄殷看出他不想多说，便也不再追问，转身从高窗跃下问仙楼，走在了砚尘生身前。
砚尘生轻“啧”一声——玄殷才在观妙苑住了不到七日，已对此地各处了如指掌了。
砚不归和洛婷修所住处靠近砚邸前院，只有闭关修炼时二人才会暂居后山宅邸。
出了观妙苑后，玄殷自觉落在了砚尘生身后，等他带路。
砚尘生心思一转，在门前台阶处停脚侧身，让玄殷先走。
玄殷路过他时，多看了他一眼，随后行云流水地上了走过了台阶，连步数都分毫不差。
砚尘生盯着玄殷脚下，轻轻撇了下嘴。
玄殷回头轻笑道：“还不走么？”
砚尘生跨上台阶，问他：“你怎么知晓此处有台阶的。”
“我方才出苑门时边看见有个丫鬟打着灯笼，在此处提裙上阶，便记下了。”
砚尘生有些讶异，苑门离此地隔了一条竹林曲径和一堵院墙，他竟能看这么远。
“我眼中所见或许与你们不大相同。”似是发现了砚尘生的意外，玄殷开口解释。
二人走得早，到此处时丫鬟小厮们还在布置物什，虽说只是家宴，砚不归却依然选了砚邸景色最佳的一处亭廊，上有当空月，下有临水花，后有幽竹和琳琅假山搭的巧景，浓郁的灵气聚成实体，萤火一般忽隐忽现，十分好看。
不一会，餐食便上齐了，砚不归与洛婷修从林中小径走来，二人神仙眷侣，与此处好景自成一幅丹青。
洛婷修遥遥见二人站在湖边，温声一笑，上前拉着他们落座：“来早了就先吃，一家人还等什么。”说着回头牵砚不归的手，砚不归“哼”了一声，才进了小亭。
“我爹是怪我娘没先管他，多大人了还跟我娘撒娇，不害臊。”砚尘生小声与玄殷耳语。
“吃饭就吃饭，说什么话。”砚不归表情严肃。
洛婷修笑着对玄殷道：“不管他们，我们吃我们的，他俩呀，只要一桌吃饭就会拌嘴。”
因四人皆为修士，桌上菜肴也尽是灵果灵兽所制成，玄殷盯了席上珍馐片刻，尝了一口，随即露出意外神情。
“可还合口？”砚尘生得意道，“带灵息的食物往往味涩，不好烹饪，但若是交给步骤精细老练的大厨来做，便不难发现，灵物中苦涩味除去后，就会变得格外鲜美可口……”
砚尘生似乎对这些颇有研究，出口便滔滔不绝。
席间气氛正好，忽然，玄殷面色一凝，目光盯着亭檐。
砚尘生不明所以，问他道：“怎么了？”
洛婷修轻叹一声，起身笑道：“我去看看。”
于是她走到远处，背向众人，在她停步后，檐上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瓦片碰撞声，随后，一名小厮落在了洛婷修面前。
过了好大一会，洛婷修才姗姗回席。
砚尘生随口问道：“有什么要紧事么？”
她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温温笑道：“前面学院中出了些小事，我已让他去寻府中长老了。”
待众人吃饱喝足，砚尘生拿出一只锦盒，递到洛婷修面前：“我前些日子偶然寻到一朵九珍花，听闻此物为养颜驻肌的宝物，我不大用得上，便想着今日赠与母亲，我知道母亲自然是不会嫌弃的。”
“你这孩子。”洛婷修笑着打开锦盒，露出赞叹的神色，“呀，真好看。”
“母亲喜欢就好。”砚尘生话未说完，便看见玄殷从佩囊中取出了一枚晶石般的坠子。
“府中灵力充沛，草木生灵，这几日我借贵府暂居，将草木之灵聚成了灵石，此灵石与常物不同，有安神调息的功效，赠与夫人，望夫人笑纳。”
凝草木精魄的本领只有妖修才有，所凝晶石有凝神静气，甚至隔绝心魔的功效，极为珍贵，可惜乐意花时间做此时的妖修不多，世上灵气充裕如此处的宝地也不多，故此类晶石极为难得、格外珍惜。
砚尘生有些意外地打量玄殷，不知他何时做的这些。
“多谢，我必好生收纳。”洛婷修郑重接过，回了一礼，挽着砚不归的手道，“时候还早，你们且在各处逛逛，府中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我二人便不陪你们了。”
砚尘生目送父母离开后，也绕去了来时的路。
玄殷当他要回观妙苑，便跟了上去。
到过了小亭数百米后，砚尘生脚步一转，换了条路，玄殷愣了一瞬，问他道：“不是要回去么？”
“谁告诉你的？”砚尘生头也不回，往后山宅邸处走。
“我爹娘自那小厮出现后便有些奇怪。”砚尘生双眼微眯，有些狡黠道，“寻常事情必然不会让他二人挂怀，他们有事瞒我……我猜，与我有关。”
。
后山处密林遮月，成片的古树洒下重重黑影，颇有些阴森。
林深处遥遥传来一豆光火。
“当有要事相商时，他二人才回来此处的书房，看来我猜的不错。”砚尘生从扳指中取出一盏小灯，那灯只有拇指大小，灯芯处闪着幽微的光——竟是黑的。
他用修长的指尖勾着小灯的灯环，一手将砚尘生拉向自己，黑色的光将二人笼在其中。
“匿息。”砚尘生轻声在他耳边道，“要十分小心，不然必会被我爹娘发现。”
砚尘生的语气很轻，软羽似的撩过玄殷的耳畔，带着灵果的清香。
林间冷风吹过玄殷的耳侧，却没有带走砚尘生的体温。
玄殷怔怔垂眸，一时竟觉得耳垂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