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丝到白发，我更羡慕白发

    走路的时候，我喜欢观察来来去去从身边经历的每个人，会想要从他们的行为或表情，尤其是眼神里接受到某种信号，喜悦、难过、迷茫······这样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当接收到不同的人发出的不同的信号时，若是喜悦，会为他们的高兴而高兴；若是难过，会希望快乐快来赶走他的伤心；若是迷茫，会在心里祝福他尽快找在迷失中找到方向······所以有时候和朋友一起走在路上我会走神，还会突然笑笑，偶尔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就像个情绪雷达，在感情方面，我发现自己对老头老太太的关注要比年轻男女多。又或者说，比起羡慕年轻情侣，我更羡慕老头老太太。走在路上，遇到一起出门的老头老太太，会自觉地放慢脚步，观察他们到这样的年纪是怎么相处的。

    年轻情侣，是腻歪的，看对方的眼神强烈无比，就恨不得眼睛长对方身上一样，整个人散发着“热恋期”的信号。老头老太太就不一样了，虽然都是和自己的爱人走在一起，但他们眼神并没有那么强烈，反而很平淡，但会发现那样的眼神里藏着对方，眼中的光虽不似前者炙热耀眼，异常柔软温暖。

    对于前者，余生还很漫长，此时的热恋、耀眼是必然的；对与后者，余生已过大半，能携手至今，在剩下有限的时光里，除了更加珍惜彼此陪伴的时间，还能做些什么呢？如杨降先生《走在人生边上》中的一句话：我已经走到人生的边缘上边缘上，再往前走，就是“走了”，“去了”，“不在了”，“没有了”。人们总用这些词来软化那个不受欢迎而无可避免的“死”。对于两个携手即将走完一生的人，一起走在人生的边缘，余下的时光，比什么都重要吧。虽然生老病死，是人生规律，任谁也逃不过，但是，写到这里，还是会莫名难过。如果连路人的我都感到难过，那他们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的？

    或许你我都还没到这个年纪，但我们都明白，每个人都有朱颜翠发时，也必会经历白发苍苍。这是生命在时间洪流里一点一点流失的象征，没有人能按下暂停，也无法按下暂停。能陪伴我们从青丝到白发的人，寥寥无几，也许在余生为数不多的时间里，珍惜当下携手的每一分一秒，比时刻担心对方先自己而去，要更有意义。

    每一对白发老人，都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去对自己的爱人好。在上班的路上，就遇到过这样两位老人，爷爷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要比自己的老伴好些，他步伐较快，走着走着就会走在前方，奶奶要迟缓一些，没一会，就跟不上爷爷的步伐了，但爷爷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回头，然后停在来等奶奶，也不催促她，就等着她走到自己身边，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奶奶的步伐依旧迟缓，爷爷的步伐却已调整缓慢。我在后面，特意放慢脚步，观察着他们，那时，明明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却还是嘴角上扬。可能是因为现在像爷爷这样的人为数不多了，我应该是在为奶奶遇上爷爷这样温暖的人而高兴吧。

    有一次，下午七点多下班，在回去的路上，右边是人行道和车道，左边是停车位，一列密集又矮小的栏杆将停车位和人行道隔开，我不喜欢靠左边，也就是停车位那边走，总觉得自己随时会不小心绊倒。虽然那个栏杆没把我绊倒，却把出来遛弯的爷爷绊倒了，奶奶走在前面几步，爷爷在后面，过栏杆的时候，可能没太注意，掏手机看的时候，摔了一下，幸好是向前摔，用手撑在了地上，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只是一只鞋子在脚上，一只在栏杆那边。奶奶回头看见，快步走过来就责怪爷爷，说爷爷不好好走路，玩手机干嘛？都说了走路不要玩手机，就是不听。爷爷说话没有奶奶那么轰炸式的，而是有些无奈地道，只是想拿手机看看几点了，就没看清楚。我天有些黑，眼睛又不太好，看不太清奶奶的表情，但是能听出奶奶是因为担心，才会说爷爷，担心他真摔倒哪里。虽然奶奶那一瞬间，有点凶，语气也没有很温柔，但爷爷是幸福的。因为，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通常是嘴上责怪为什么不小心，实际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就怕你哪里碰着磕着。

    家里的姨外婆和妈妈很亲，听妈妈说，小时候她去姨外婆家玩时，姨外婆和姨外公对妈妈很好，就像自己的闺女一样。姨外婆很好善良，活得很通透，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像星星一样，她对我们小辈都很好，虽然现在她80多岁了，但心态很好，身体也不错。姨外公也是80多岁了，他的身体可能略差，但心态和姨外婆一样好。每天他们都会去自己定点的棋牌室玩，早上出门，要到下午多才回来，谁先回来谁就做晚饭。听姨外婆说，有一次，她和姨外公一起出门买菜，俩人一起坐的公交车，上车的时候还互相提醒不要坐过站，姨外婆不小心睡着，到站的时候，姨外公就自己下车了，把她落在车上来，她醒来才发现自己坐过站，姨外公也不在车上。她和我们说起的时候，自己也是苦笑不得，就觉得，姨外公怎么就把她这么大个人忘在车上了。

    姨外公虽然没有姨外婆爱笑，但是也是很好很善良的人，他会为你考虑所有的事，然后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他一看就是那种波澜不惊的人，除了遇上和姨外婆有关的事。今年9月底，我有事要办，所以去姨外婆那里住了几天，可能对那边交通不太熟悉，没有那么顺利到达姨外婆家，最后是姨外婆下楼来接到我。这是第几次来，我也不记得了，只知道小的时候来过，长大以后，记忆里就高中和大学的时候来过两三次，不过从来都没有比这次时间长。有天下午我出门之前，他们把叫到跟前，很认真地给我分析出行路线，包括该坐什么车出门，回来的时候要怎么回来。虽然，手机的地图都能查到，但是我没有阻止他们，因为这是他们关心我的方式，我认真的听完，还保证一定不会坐错车的，让他们不要担心，但他们还是反复强调我一定要怎么坐才不会错。这样的姨外婆和姨外公，让人感到很温暖，很安心，很怀念和他们朝夕相处的那几天。那段时间，我承包了家里洗碗的活，因为，我不会做菜，还好，我们只有三个人，做一次，就要吃上一天，那期间，我第一次吃甜酒鸡蛋，是姨外婆做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好吃很好吃，一大碗满满的，最后一滴汤都不剩。

    我离开的前一天，姨外婆去排队买馅饼，以前去家里都会拎上一些，是现做的，所以每次都要排队好久。出门前，我说我们一起去，当时以为她只是去给姨外公送钥匙，她坚决不让我一起，我就留在家里看家了。后来，姨外公回来，她都还没回来，我们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快来了，结果还没来，就开始坐立不安，有些着急。后来，才知道她是去买馅饼了，只是时间太长，；连一向波澜不惊的姨外公都担心了，我们时不时看看窗户，听着上楼的脚步声。后来，姨外公接到姨外婆电话，说是自己和两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理了两句嘴，姨外公一下坐直问要不要他过去。他最后没去现场，姨外婆回来以后说起这事，就说姨外公，你说你要来，你来干嘛，来打架啊。姨外公没回。后来，我们就安慰她，劝她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生气。我想，如果姨外婆当时让我和姨外公去了，就不会一个人被那两个小姑娘气到了，我们可以三个人气她们两个。至于打架，那倒不太可能，但在一起安心，比在家里等到着急，要好得多。姨外婆和姨外公之间的的感情，也是我所羡慕的白头偕老之一，这样的陪伴，这样善良的他们，不仅会温暖彼此，还会温暖其他人，比如，身为小辈的我。

    从青丝到白发，我更羡慕白发，因为朱颜翠发时期的感情大家都会经历，而真正白头偕老、携手共度一生的却很少，更何况当彼此都头发花白，却还能一直陪伴在身边，一起走向人生边缘，更是少之又少。他们从炙热耀眼到平淡温暖，从青丝相伴相守到白发的爱恋，怎能让人不羡慕？

    曾经，我向往《诗经·国风·关雎》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执着爱恋；后来，我渴望《上邪》里“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的坚定誓言；今后，我追寻《诗经·邶风·击鼓》中“生死凄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往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