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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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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还是那只长毛短尾大黑猫, 上天入地抓挠扑咬。它的世界里没有过害怕这个字眼,有时不小心嚣张过头了, 步伐威风凛凛, 甚至能踩出狮子的霸气。

    结果一躺在小姑娘腿上, 全变了。

    猫耸拉着两条小爪子,肚皮一起一伏的, 显然享受极了, 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看似睡着了,但阿汀动作稍有停顿, 它便会机警睁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不通过言语地问:出什么事了?不给我挠挠了吗?为什么?

    她向来心软,只能继续轻挠。

    猫便欢快地翻来翻去,自发把这里那里都送到小姑娘柔软的指尖下, 一寸不放过,全部要挠挠。

    得意忘形的很。

    这就是陆珣不愿带上它的第二个原因了。

    车在红灯前停下,眼角瞥着瘫成一团长毛饼的猫, 手指在发向盘上意味深长敲了好几下。陆珣觉着眼前划过大大的两个字——克制。

    克制住揭发猫真面目的冲动,也克制住揪出猫教训一顿的冲动,反正已经是只小太监猫了。

    姑且当作半只母猫, 允许它小小占点便宜吧。

    陆珣这么想着, 盯着阿汀看了一会儿, 近似于野兽逡巡领地, 盘查猎物是否还属于自己。

    很可惜, 她光顾着逗猫, 明摆着被外来的家伙忽悠走了。

    陆珣挪开目光, 忽然道:“这里是美食街。”

    阿汀立即抬起头来,左右看看。

    车辆行驶在宽敞平坦的大道上,两旁店铺鳞次节比。有大大小小的果干铺子,有面馆饭馆川浙菜。总之以食物以小玩意儿商店为主,聚集了全国各地的特色。

    采用五彩缤纷的花色装潢,商店门口贴着好多电影大明星的海报,一望去复古又漂亮。简直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不愧是享誉北通内外的美食街,基本具有后代繁华商业街的雏形了,难怪学校里人人惦记它。

    “没下雨的话,这里肯定很热闹吧?”

    阿汀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走了,余下一只手托着猫脑袋,一只手给它挠挠。

    小气鬼喝凉水!

    陆珣被猫凶凶瞪了一样,无动于衷,沿着话题继续说下去:“过半个月批夜市,摆摊多了更热闹。”

    前些年重点打造现代化城市化,狠治过横七竖八到处摆摊聚会的脏乱差恶习。如今老城区整顿的差不多,正值新旧市长交替。

    都说新官上任一把火,这位野心勃勃的市长火烧在城市整顿方向上,试图打造更具特色的现代化城市。

    上头批过了,这便兴致勃勃弄起夜市来,允许小老百姓拿证摆文明小摊。既为日益增多的人口提供创造新的营生,又为部门增加税收项目,促进经济发展,目前看来百利而无一害。

    阿汀兴致勃勃看着,车辆拐进不大的巷口。

    仿佛骤然钻进桃花源入口,繁华热闹很快被丢在尾巴后头。这儿竟然藏着一片古香古色的住宅区。

    放眼望去处处是墙面,爬山虎肆意攀爬。毛头孩子们追逐打闹,不乏挑着担子走进家门的汉子,多半大清早冒雨做过买卖,满头满脸水汗混杂。

    再过去有一条长长的河。不像乡下地方没遮没拦光秃秃的河,这儿有莹白的玉石栏杆,有石板凳,甚至有个红色的塑料滑滑梯。

    雨渐渐小了,孩子们便不顾爹妈叮嘱,冒雨抢着玩滑滑梯。其中有个胖嘟嘟的花背心小孩,手里拿着塑料小水枪,一声令下招来不少孩子团团观赏。

    看来那是城里也稀罕的新鲜玩具。

    “要在这边找房子吗?”

    阿汀趴在窗户上看了好一会儿,逐渐有了结论:这片小孩高矮胖瘦,胳膊腿瞧上去远不及农村孩子的壮实。平时应当很少干重活,家境普遍不错,至少饿不着肚子。

    房价估计不便宜。

    正要说换个地儿瞧瞧,车在路边停下。不少坐在门边的男女老少抬眼看过来,确切来说盯着陆珣看,指指点点多半在议论眼睛的事情。

    不过阿汀第一眼看到的,是对面那栋乳白色的时髦小别墅。

    犹如遗世独立的小房,三层的洋式小别墅在周遭矮平的黑瓦青砖屋中傲然而立。底下围一圈褪了漆的铁栅栏,雕花镂空的大门,里头还有个小小的玻璃花房。阁楼窗台上绿色藤蔓翘着枝叶,大约很适合夜里看星星。

    真是栋精美繁复的小别墅,出现在这个年代不禁令人眼前一亮。仿佛联通过去未来,平板电脑触手可及。

    “喜欢么?”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如此干净金贵的房子,阿汀不例外。但还是摇了摇头,觉得它不适合。

    她们只是乡下来的普通人家,妈妈泼辣大嗓门,最爱在河头姐妹群中掰扯些有的没的。爸爸则是闷声不响干大事,皮肤晒得黑黝。

    无论怎么想都更适合居住在市井小巷里,左邻右舍亲亲热热,最好继续种点瓜果蔬菜。

    像左右两边那种房子就不错,又大又有院子。

    “这里环境挺好的。”

    并不指望一下子找到心仪的房子。

    车坐得有点气闷,外头放晴了,阿汀提议下去走走,顺便问问附近有没有出手房子的

    ——— 出租也行,爸妈来了且住且找,好歹比兄妹两个胡乱敲定房子靠谱。

    陆珣不置可否。

    猫睡着了,小心翼翼放在后车座上。阿汀推门下车,瞧见隔壁老奶奶坐在门口拨豆角,不住打量她们。

    她便笑笑,上前询问附近有没有愿意卖房子租房子的人家。

    老奶奶耳背,听了三回明白了,遥遥给他们指一个方向:“那,往那儿去有个姓刘的,门上贴着两个财神爷。她家这两天急着出房子,娃娃你问问去。”

    阿汀应了声:“谢谢奶奶。”

    “不谢不谢。”

    老奶奶年纪不小,口里没了牙齿,笑起来很和善。

    弄得阿汀忍不住怀念日暮村。

    不禁打开话茬:“弄起草药生意后,就很少人说我们家坏话了。邻里乡亲关系越来越好,有时候草药赚了钱,也会往家里送点鸡蛋鸭蛋”

    印象里的村子总还是淳朴的,蓝的天绿的草,红的花棕的土。谁家办酒谁家缺人手,走出门来大吼一声,三两下能聚集一群人。

    要是能找到那种氛围的房子就好了。

    爸妈交到新朋友,不至于太寂寞。

    提到村子,阿汀突发奇想,偏头看陆珣:“有机会的话,你想不想回村子一趟?”

    陆珣一下看穿她的心思:“你想我回去?”

    怎么说呢。

    很希望一起回到日暮村里。走过那儿的花草树木,再次经过神婆奶奶的房屋,一步一步踩上山去。

    看日出或是看日落,说不出特别的原因,就是想这样做而已。

    不过小伙伴的再三告诫,十八岁的大姑娘不能随意发出邀请,加上他的注视里有种莫名的深意,阿汀没好意思多说。

    目光悄悄偏转,发现远处有个骑自行车的小贩,围着三两个孩子举毛票要买零嘴儿。

    小小的念头忽然在心间跳动。

    “陆珣,在这等我一下行吗?”

    阿汀指了指流动的河水,煞有介事:“就看着那边不要动,数十下就好了。”

    你去哪。

    还没问出口,小丫头转头跑。陆珣下意识伸手抓她,没抓住,像灵活的鱼滑出手心。像三年来千千万万个噩梦那样难以挽留。

    他皱眉,不假思索转过身去。目光捕捉到小贩,大约猜到她的心思,这才放心转过头来。

    望着空无一物的手心,眼里不禁翻涌起非同寻常的深意。四肢百骸里也游走起浓重的不悦感,犹如锋利的铁片泛着冰冷的银光。

    果然……放不开呢。

    一秒钟都放不开,恨不得分分秒秒把她扣留在视线范围内,关在圈定的牢笼中。

    这种情绪难以控制,虽然没到彻底落实的地步,但那些背后做过的事,要是被她知道———

    不。

    要更小心才行。

    遥遥眺望一眼小别墅,陆珣收拢起手指,决定藏好狼尾巴,绝不让她察觉到分毫不对劲。

    身后脚步声接近,她回来了。

    “陆珣你看!”

    她像个立了功的孩子,眼眸灿灿的。

    陆珣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看着面前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恰到好处地挑眉:“糖葫芦?”

    “欠你的,现在补给你了。”

    尽管迟了三年,年少许下的承诺还是完成了。阿汀眉目带笑,拆开一串糖葫芦递过去。

    以为他会接过去,没想到他只是低下头去,不紧不慢舔了两下,又咬了一口。

    透明的糖壳子破碎在艳红的舌尖,这回是他逼着她,不得不反复回顾过往。

    阿汀耳垂痒了,莫名其妙泛起热度。这时候想起王君的控诉,必须得承认了,她在陆珣面前确实没有出息。尤其数这双耳朵没出息,动不动就红。

    争气点啊。

    阿汀揉揉耳朵,小声催他:“快拿着呀。”

    清澈的眼睛里面映着缩小版的他,小姑娘的反应青涩但坦诚,不带丝毫躲闪与抗拒。

    陆珣在这诚实的反应里提取到不少信息,这下是发自真心愉悦了。接过哄小孩专用的糖葫芦,竟然像模像样吃起来,被其他认识的人瞧见,指不定下巴要掉到哪里去。

    沿着河边慢慢走着,糖葫芦吃完的时候,两人正好找到地儿。

    共有两间财神大门,左右连在一块儿,左边大门紧闭,右边大门敞开,看不出究竟哪家才是所谓的刘家。

    “问问吗?”

    阿汀话音刚落,陆珣已然领着她迈进右边大门,迎面三座单层宅子,两旁栽种瓜果。前头大约是主院,一个年轻女人坐在凳上打毛衣。

    “您好,请问您姓刘吗?”阿汀说话很客气。

    陆珣离客气十万八千里,开口直奔主题:“看房。”

    “那房子有人订了,不———”

    女人边说边转头,看到身形挺拔的陆珣先是一愣。再看到他身后半个阿汀,又是大大的一愣,嘴巴张成圆形。

    “妹子!”

    女人惊喜道:“火车上那妹子是不?”

    阿汀看她有点儿眼熟,不过想不起姓名来了。近来在学校里来来去去,陌生人相互冲击,没留下几张鲜明的脸来。

    “你不记得

    我了?”

    女人起来转了个圈儿,“我啊,火车上差点被抢了孩子那个。下火车病了一场,瘦了几斤而已,你仔细看看记不记得我?”

    想起来了,原来是那对年轻夫妻。

    “我姓刘,刘招娣,不在意你就喊我一声刘大姐。”

    救命小恩人上门做客,刘大姐高兴极了,不断往外拿瓜子果干芝麻饼。一个劲儿招呼阿汀,笑着说:“我是乡下来的,打工认识我家男人,家里公婆不嫌弃,就让我进了门。孩子出生一年多,好不容易凑出空当儿回一趟娘家,没想到碰到那么险的事儿。”

    “那天真是被吓着了,走得急急忙忙让你们见笑话了吧。这么多天没见你们兄妹俩上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号码地址留错了,正愁着怎么找你们。你说巧不巧,刚好你们就……”

    暗中瞅一眼陆珣,察觉到他毫无兴致的表情,刘大姐聪明转回话题:“你们说要看房,隔壁的房是吧?我拿个钥匙带你们看看去,咱们边走边说。”

    阿汀疑惑:“房子不是有人订了吗?”

    进门时候刘大姐是这样说的。

    “没有,没人订。”

    刘大姐背对着他们,拉开抽屉里作找钥匙的样儿。手指心不在焉来回翻找好几下,脑中成形一个说法:“外头美食街不是要弄夜市么,估摸这儿土地价格要贵,不少做生意的到处打听房子。我隔壁那房是祖上传下来的,卖有卖的规矩,就是要对房子好。”

    “那些生意人净想着买来卖去赚大钱,怎么可能对房子好?他们天天缠得烦,公婆不肯让他们糟蹋房子,干脆说订了人家,让他们死死心。”

    说法有理有据,一时半会儿挑不出漏洞。

    刘大姐拿了钥匙,经过陆珣时忍不住多看两眼。不管农村还是大城市,人人对异色眼睛怀着好奇与戒备。阿汀没有多想,只怕他心里不舒服。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是忌讳,阿汀只能安慰性拍拍他的胳膊,随之跟上。

    “房是个好房,两间宅子七八个房间,过去住一大家子兄弟姐妹,祖孙三代不嫌小。”

    吱呀,两扇大门打开了。

    “格局跟隔壁一样的,就差一间左边屋子而已。”

    “我家正屋是老人住的,大厅摆房桌当厨房,还买了二手沙发电视机,饭后大伙儿坐着看看电视节目最热闹了。夫妻俩带着娃娃住右边,左边现在便宜租给一对外地小夫妻住。你们家要是只有兄妹俩,成家都不用搬了。”

    刘大姐带他们在房屋里大致走了一圈,桌椅木柜家具颇为齐全,只是年岁样式都很老。不至于缺胳膊断腿,破相破口在常见不过了。

    “家具得重新花力气刷一层,不然是得换,这都是五六十年前的老玩意儿了。”

    “来看看这。”

    刘大姐伸手招呼阿汀过来看,原来屋子里正儿八经装了浴室卫生间,还是分开的。地上铺着深深浅浅的蓝色小块瓷砖,四面是白的。窗户五彩斑斓,闪烁着漂亮的光,像一件艺术品。

    “这是上户人家好几年前,自个儿出了一半的钱装上的,其他两间都有。去年我们家也按这个装了一套,人人看了都说不错,干净又大方。”

    “还有后头。”

    打开了正屋的后门,“后头院子不错,当年按着风水先生的意思给建的,花了不少心思。石头全在,还有个小池塘。别看现在花花草草长疯了,其实打理花两天打理干净就好,养点鱼养猫猫狗狗,种西瓜搭黄瓜架子都成。后头有口井,最近也给接了水龙头,浇水很方便的。”

    阿汀点了点头。

    一圈看下来感觉不错 ——— 不过看起房子她就纯粹是个小姑娘,上辈子十五年生活经验毫无用武之地。不由得拉一下陆珣的衣角,悄悄问他感觉怎么样。

    “地段不错。”

    陆珣好像对这块很了解,轻而易举说出临近的菜市场、医院以及公交车站。而且离学校十五分钟的脚程,一路灯亮人多,秩序抓得严,天黑回家不带怕的。

    “是这个理。”

    刘大姐回道:“咱们这出了名的太平,年轻男女大早上出去忙活到大晚上。白天多是老人家跟小孩,又清静又少事。糖葫芦、米面馄饨小贩都会打这儿过,还有收头发收旧衣服的。真有心的,一天到晚坐在家里头还能弄点小买卖。”

    样样都不错,这价格怕就高了。据说北通寸土寸金,不少房子每平方米要两三百。

    仿佛看出小丫头的心思,刘大姐主动提及这个话题:“之前别人给我们提的价是两万,我家正缺一万的手术费。要是能在九月底前给上这笔钱,后头那些钱慢慢来。唯一要求就是十年内不卖房不拆房,不然老人面对列祖列宗,脸上过不去心里更过不去。”

    两万啊,这是好多好多钱。

    爸妈能干,哥哥那边助学金奖学金拿不停,分家之后的日子越过越好,光这块,每年就能存下两千块钱。其次是一年半载走次好运,挖出百年野参那样的玩意儿,转手赚个几百上千。

    草药生意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挑选近百户村民草药,从中抽成,最好的时候一个月有上百。所有收入零零碎碎省吃俭用下来,家里拼拼凑凑卖掉天地猪饭,手头

    大约有万把块钱。

    还是草药买卖的利益大,少说挣了两三万。

    但中药铺子是陆家的,爸妈账本记得清清楚楚,没有动过分毫。准备遇上陆珣尽数还给他,再商量花钱买铺子,自己当老板自己搭建路线。

    “我得回家问问爸妈的意思。”

    话带推脱,阿汀觉得这事儿基本成不了。

    就算家里做好砸锅卖铁北通买房的准备,也不能真把多年积蓄拿出来买房,再背上一万的债吧?

    心理负担太大了。

    打算趁早去别的地儿再看看的,奈何刘大姐热情留她吃午饭,一个劲儿道:“好歹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房子这事儿还有说的余地。只是我说了不算,你刘大哥带着爸妈出门走亲戚去了,看看他们中午回来怎么说成不?”

    小姑娘没想拿恩情要挟人家,连忙摆手。架不住刘大姐又说除开房子生意,恩人就是恩人,缘分就是缘分。

    三寸不烂之舌,说得阿汀无力反驳,只好答应。

    “坐会儿坐会儿,我去烧个菜。”

    刘大姐朝厨房走去。

    烧菜间隙发现阿汀往卫生间走,刘大姐憋不住话,赶紧抹抹手心手背,想问问陆珣肚子里打什么算盘。

    分明花十万块钱把房子买下了,做什么要她用这种说法哄别人买房?怎么好死不死还哄骗到小恩人头上去了?

    太多问题困扰着她。

    “我按你的说法说了啊。”

    刘大姐走过来,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打什么算盘?存的好心坏心?不是故意害她吧?”

    话里八分的提防两分的试探。毕竟小姑娘是她的恩人,救了孩子一命,她实在不想害她。

    陆珣闻言面上没有什么变动,眼神冷冷肃肃的,不带情绪起伏反问一句:“我能害她什么?”

    是啊,能害什么?

    这片土地身价高,出生于农村的初中文化妇女都知道,放在手里捏它个十年八年,将来卖出去少说翻几倍价钱。要不是公公脑子里长什么瘤,他们根本舍不得卖房。

    陆珣出高价买,又地价卖 ——— 说是日后带人来看房,届时不管用什么价格什么说法,只要她想法子把房子交到那人手里就行。

    一副巴不得白送出去的架势。

    要是真用一套房子暗算人,手笔也太大了点。

    刘大姐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认出他是火车上救过阿汀的那个年轻小伙。不免怀疑他对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一见倾心,想着法子帮人家在北通安窝,做顺水人情。

    就说了:“咱们先说清楚了,我只管想办法把房子弄她手上,以后你别想拿这事儿充人情。别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正经买卖,不认识你没见过你啊。”

    反正房子卖了钱到手了,老人上医院的事儿全部订好了。刘大姐颇有底气,决心站在恩人这边。

    没等到陆珣的回答,阿汀走出卫生间了。刘大姐急忙又溜回厨房里,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中午十一点,刘家老少陆续回来了。

    这家人丁稀少,兄弟姐妹共四个,三个分散到天南地北挣大钱去了,留下老幺在家赡养父母守老宅。如今算上两位年轻客人,一共就五个人,刚好围坐一桌。

    刘大姐找自家男人通过气,因而一提起房子,刘大哥便反驳:“你记错了,人家说的是我们这三间房的院子出两万。隔壁少了一遍,缺个口子嫌不好看,一万不肯出。”

    “我记错了?”

    “你就是成天稀里糊涂的。”

    刘大哥按照媳妇儿给的说辞,一板一眼道:“我爸做手术的钱早上凑齐了,房子卖不卖都行。你改天带家人来看看,真要买,我做主给你再便宜点,手头没钱的话,按月按年付都成。实在不行,租给你们也比空着好。我看我们挺有缘的,你要是买了那房子,往后还能做邻居相互帮衬。”

    两万变一万,卖房变租房?

    阿汀感觉有点怪,又说不上具体。

    桌上夫妻俩不断招呼他们饭菜,屋里忽然传来小孩啼哭声。刘大姐连忙放下筷子:“准是娃娃醒了,你们吃着,我哄哄去。”

    十多分钟后再出来,手里抱了个大胖小子。细皮嫩肉没遭过苦似的,对着阿汀咿咿呀呀叫唤。

    “你看这小子还认人呢。”

    刘大姐抱着小子走过来。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挥舞起短胳膊又咿咿呀呀叫得认真,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好啊。”

    阿汀握了握他的手指,绵软得好像没有骨头。

    小家伙就咯咯咯的笑,脑袋瓜子晃来晃去。不经意望见陆珣的眼睛,年纪小到不知畏惧,忽然歪斜着身子,探手想去摸。

    “好了好了不玩了。”

    陆珣明摆着是个不待见孩子的,站着不动都显凶。刘大姐抱着孩子坐回到座位上,刘大哥则是不由自主开口:“小兄弟你这眼睛———”

    刘大姐碰了他一下,“给娃娃拿双筷子。”

    眼睛问题中断,刘大哥拿双筷子,目光在俊俏姑娘小子之间徘徊一会儿,再次不由自主开口:“瞧你俩一块儿来看房子的,难不成已经搭伙过日子了?”

    年纪轻轻上大学,结婚

    那么早?

    这是刘大哥的本意,被媳妇儿连连拧了两下大腿,敢疼不敢怒。还不知道自个儿嘴巴错在哪儿,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夸:“挺好挺好,你俩这毛衣样式这气度这样貌,一看就是小两口!过两年生个娃娃保准漂亮!”

    刘大姐:

    阿汀:

    越误会越离谱了。

    当即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搭伙。”

    陆珣则是慢悠悠补了一句:“还没有。”

    还没有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有?

    刘大哥想问来着,脚尖惨遭媳妇儿踩了两脚。脸色涨得通红,想了好一会儿仍然稀里糊涂地答:“挺好挺好。”

    憨子。

    刘大姐郁闷再踩一脚,刘大哥委屈又无辜,一脸的莫名其妙。小两口热热闹闹的,老两口饭桌上不大说话,就笑眯眯逗着孙子,让阿汀多吃点多吃点。

    一顿饭吃得舒坦。

    饭后又下起了雨,刘大姐进屋子给他们找伞,好久没出来。

    阿汀站在屋檐下,雨水滴答滴答坠落。她摊手接住晶莹剔透的一汪,看着水,看着掌心的纹路,不自觉发起呆来。

    天阴沉沉的,犹如潮湿的黑毯子罩在上方。

    风吹过来有点儿冷,一件外套挂在脑袋上,带着热热的体温。阿汀仰起头,坠进他的眼里。

    突然就想起三年前夏天那场台风,发生过许许多多的事。他救了她,她又救了他。他在风雨中送她下山赶她走,又在风雨中跌在她家门前,第一个开口念她的名字。

    阿汀。

    嘶哑的,生疏的。

    突然也就一时兴起,小姑娘的眼睛亮起来,几乎是孩子才有的天真烂漫。欢喜朝他招招手,贴在他俯下的耳边说:“陆珣,我们跑吧。”

    淋着雨跑吧。

    跑过荆棘山丘,越过长河风雨。像年少那样,在电闪雷鸣的大雨中混乱跑着,有种独特的生命力,有种难以言喻的纯粹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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