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嫂<!>
乔薇原以为雨势会缠绵不断, 谁知出城之后天就渐渐放晴起来, 火辣辣的太阳透过云层, 笔直的照在人身上, 连那薄薄的竹帘都遮挡不住。乔薇反倒懊悔了, 早知如此,宁可多下几场雨呢,勉强还算凉爽些。
好歹有个陆慎从旁关心她, 不住地用玉扇细细给她扇风, 又拿衣袖为她擦汗——这回用的是他自己的袖子。
被人这么做小伏低的伺候着,乔薇有再多的怒气也消退了,何况只是点滴小事。一件衣裳比起心爱的男人,当然不值一提。
于是她用娇滴滴的眼光望着陆慎, “殿下, 我想用些冰碗。”
然而换来的却是陆慎无情的拒绝, “不行。”
乔薇:“……”
她还是继续生陆慎的气好了。
马车继续前行, 外边的太阳越来越大, 越来越毒, 车厢里亦闷热如蒸笼一般,乔薇觉得自己都快熟透了。
她恨不得连皮带衣裳剥干净, 埋怨的向着陆慎道:“殿下,几时才能到啊?”
依着陆慎的意思, 自然是越快赶路越好,省得沿途横生周折。不过看妻子香汗淋漓的模样,她未必禁受得住, 因此思量再三后,决定在最近的驿站歇一歇。
乔薇故技重施,想从陆慎那里讨些冰碗来吃,大暑天的没有冰怎么活呀!无奈陆慎偏不依,只道她体质孱弱,又怀有身孕,万万不可轻率。
当然他以身作则,也没弄冰碗,只弄了点凉水解渴,这般乔薇就没法指责他了。
乔薇气鼓鼓地坐在登上,看着男人半敞着的健壮胸膛,俊秀的脸庞因暑热显得微红,还带着汗珠——可惜美男子也是能看不能吃,不足以缓解她眼下的焦渴。
到底青竹善解人意,轻手轻脚的端了碗红豆莲子羹来,道:“奴婢好不容易从厨房讨了点心,还拿井水湃过,小姐快些用吧。”
乔薇看着那散发着森森凉意的饮品,研磨精细的红豆泥中漂浮着颗颗浑圆硕大的白莲子,端的是赏心悦目。
她正欲开怀畅饮,陆慎却冷不丁端过去,拿指尖碾了碾,还伸舌轻尝。
乔薇的洁癖虽不及他那般极端,却也不愿同别人分享同一盅汤羹,怪脏的,因皱起眉头道:“殿下若是喜欢,让厨房再做一碗就是了,何必惦记旁人的。”
陆慎却啪地将碗盏摔到桌上,声音不大,可叫人听得清清楚楚,“喝不得。”
乔薇唬了一跳,看着仍在滴溜溜打转的瓷盏与溅落满地的汤汁,心道陆慎莫非着魔了?但是再一想,陆慎并不是乱发脾气之人——天气再热也不至于就热昏头了,难不成是汤里有异样?
可她方才瞧过也闻过,除了额外添些蜂蜜外,并不觉得有何问题,没听说孕妇也蜂蜜都沾不得呀!
陆慎见她眼神迷惑,遂解释道:“这碗汤不是用赤豆熬的,而是有毒的相思豆,你如今有身子,更是碰都碰不得。”
原来他方才见那汤羹颜色鲜艳,心底已经起了疑团,适才捻起品尝,更觉气味有异。两种豆磨成粉颜色相似,可性状却天差地别,做这汤羹的人要不是糊涂到老眼昏花了,就是故意阴谋陷害。
乔薇的心不禁提起,“能肯定么?”相思豆她亦是听过的,串成首饰无妨,倒没谁拿它做菜,若说是意外,打死她也不信。
陆慎道:“等会儿取些残渣去给黄诚验过,他既跟着出来,总得派上用场。”
黄诚在宫内的时候多会拿腔作势,谁知一出宫就现原形了,几日舟车颠簸便上吐下泻起来,连乔薇这个孕妇都不如。否则餐前都请他验视一遍,自不会出现这些意外。不过话说回来,谁会想到有人在饭食中做手脚呢?他们离开长安并不算太远。
乔薇不免心有戚戚,倘若陆慎的猜测是真的,那么韩贵妃等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众目睽睽之下也敢下手,她就不怕查到自己身上?当然也可能是另一拨人马暗中作怪,嘉禾帝心思反复,难免有人动了妄念,若害了太子再嫁祸给韩氏,道可谓一举多得。
他们一离京,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
陆慎见她面色仓皇,知她心内不安,因按着她一只手温声道:“放心,孤会命人严查此事,不容有失。”
乔薇勉强点了点头,却深知这一茬过去没准还会有下一茬,只要皇帝的心思仍在变动,想分一杯羹的人是不会停的。
她觉得自己要是生有翅膀就好了,那样就能立刻飞到巴蜀去,这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留。
无独有偶,陆慎和她抱着同样的的念头。征求了乔薇的意见后,陆慎就命车队加快进度,自然,也得保证人不生病。
乔薇本来略有些胸闷恶心,吃过黄诚开的药后就好转许多——这怪郎中因那碗红豆汤的意外,深责于己,加之陆慎将小主子的安危一力托付于他,黄诚顿觉精神振奋,从此再不敢马虎。
不过他比陆慎管得更严,非但不许乔薇吃冰,菜稍微放凉一丁点都恨不得扔掉,顿顿都是热饭热汤,乔薇颇觉苦不堪言,只能悄悄令青竹弄些酸梅汤解暑。还好陆慎算得有良心,这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之后的行程倒比乔薇预想中平静许多,她本以为宫里的人会派杀手什么的
来灭口,可惜并未见到,因而陆慎带来的暗卫也显得毫无用武之地——是韩贵妃等人没这个胆呢,还是嘉禾帝也在暗中监视,那些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唯一的一次危险是乔薇吃腻了驿站里的饭菜,逼着陆慎带她下馆子,谁知就被邻座几个流里流气、长相悍然的人盯上,还追踪了他们好几里,想来不是强盗就是土匪。亏得他们这支人马装备精良,换做寻常富户,只怕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乔薇颇觉抱歉,不住地向陆慎作揖,又惴惴的问他,“都解决了不曾?”
陆慎这趟出行虽非微服私访,嘉禾帝亦并未昭告天下,要是因此惊动各地官府,只怕麻烦就大了。光是应付来访的从人就得费不少气力。
陆慎轻描淡写道,“何必费事,卸去手脚、扔去荒郊野岭就是了。”又皱眉看着乔薇,“你也是,往后少在外抛头露面,必要时戴上幂篱,省得那些不轨之徒垂涎于你。”
乔薇听了前半句正觉寒意浸浸,不想陆慎接着就冒出这么直男癌的言论,她心里不由暗暗鄙视:怎见得那些匪徒就盯上她了?没准看中的是陆慎那张小白脸呢,毕竟这个世界男风也不少见的。
何况她肚腹已略微隆起,身上肉更多了数斤不止,不是所有人都丧心病狂到对孕妇下手的,照这样说,她以后干脆连门都不要出了!
乔薇一手按着肚子,悄悄撇了撇嘴,到底没好意思同陆慎争辩。不管怎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少惹些麻烦为好,要将陆慎那些固执的念头扳正过来,且等孩子生下再说,到那时,她自会将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赶在预定之期到了蜀中,盛夏还未过去,可是也长不了了。
乔薇看着眼前赫赫扬扬出城迎接的人们,深觉纳闷,要是她记得不错,嘉禾帝的意思明明是要打压太子,又怎会煞费苦心为他造势?
再不然就是巴蜀人杰地灵,皇帝的旨意还未下来,他们就心到神知地感受到了。
正思量间,本郡的太守上前一步,俯伏在地道:“微臣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陆慎从容命此人起身。
他抬头的刹那,乔薇看清这位太守的面容,第一感觉便是她爹爹再世——不对,乔相本来就在世。
此人简直是和乔丞相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微方的脸,却不失儒雅俊朗,额头宽阔,鼻梁挺直,双目明亮,是那种很具有亲和力却不乏威严的长相。
他甚至看起来和乔相差不了几岁年纪,不过乔薇还是立刻认出来了,这位便是她大哥——老早就考取功名,未免父子同朝引人闲话,才放了外任。只是乔薇却想不到他的任地就在蜀中,连名字都像是和太子对着来的,乔谨,陆慎,可想而知郎舅俩多么投缘。
乔谨之妻陈氏早笑盈盈的迎上来,“还未见过太子妃。”
乔薇莞尔道:“嫂嫂的贺礼我却是见过的。”陈氏为了照顾丈夫,甚少回过京城,因此乔薇也未见过这位大嫂的面,不过陆慎成婚时却收到过大舅子送来的贺礼,除了蜀中盛产的精巧藤器外,还有一包炮制好的、专治妇女月事不调的川芎——自然是陈氏预备的。
乔薇当时就猜着这位大嫂必是能干心细之人,如今见了面,更觉可亲。陈氏的相貌和礼王妃郑氏亦有些相近,一样的容长脸面,温厚眉眼,寡言罕语却无微不至。乔薇正愁见不到京中的故旧,这下难免有些移情,可巧两位都是嫂子,很快她就对陈氏像对郑氏那般熟络起来。
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人群中一个相貌明丽的女子猛地挤过来,端端正正的向乔薇施了一礼,仿佛对她仰慕已久似的。
乔薇诧道:“本宫的侄女都这般大了?”
她以为陈氏的年纪并不算大——因她看起来还很年轻。不像郑氏,因为过多操劳、丈夫又郁郁不得志的缘故,难免显出老态。
陈氏脸上滑过一丝尴尬,乔薇便知自己猜错了,可若不是陈氏所出,这女孩子穿着打扮又太好了些,并不像个奴婢。
正疑惑间,那女孩子已眉眼弯弯,露出一口雪白贝齿,“回太子妃的话,民女赵氏明珠,太守大人与夫人乃民女的救命恩人。”
乔薇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陈氏,但见陈氏虽衔着缕温和笑意,眼中看起来并不怎么痛快,显然赵明珠这么贸贸然出来见客是在她意料之外。
看来这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也不平静啊,乔薇心中暗叹。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