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
即便成了亲,也不代表乔薇喜欢天天有人黏着。况且, 她与陆慎的感情有深厚到这种程度吗?昨夜她交出了自己的不假, 可她的心仍属于她自己。
可在陆慎心中,或许是两个情投意合的人终于走到一起, 再怎么肉麻也不过分。
乔薇叹了一声, 不露声色的挣脱他怀抱, 道:“时候不早了, 殿下不该上朝去么?”
要是她记得不错, 古时候的臣子貌似凌晨三四点就得起来梳洗准备,他一个太子这样懒散, 皇帝不废他才奇怪吧?
陆慎深深嗅了口她发间的馨香,懒懒退回床边, “孤奉旨休养, 自然无须上朝。”
乔薇哑然,她忘了陆慎还是个病人。但这也不能怪她,从陆慎的种种表现都看不出生病的迹象, 要不是养好了,就是故意装病。
朝政可以不理会,早膳却不能不用。陆慎还是叫了张德忠进来替他更衣。
这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乔薇记得昨日明明瞧见好几个姿色俏丽的丫头, 她本就不打算与陆慎做一对伉俪情深的眷侣, 自然也不在乎他多纳几房通房妾室, 因笑道:“殿下无须拘束,妾身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人。”
陆慎睁了睁眼,神情更见疏懒, “孤只是不喜生人近身,张德忠是孤自小用惯了的,总比旁人伺候要强。”
想不到他竟是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君子,乔薇不由暗暗称奇。这种好人在寻常贵族之家已是少有,皇室之中更是凤毛麟角,想不到竟被她撞上了。
乔薇一时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陆慎这样的性子自然不会轻易出轨,却也证实此人控制欲极强,往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对方监视,她一辈子都别想摆脱他了。
外头传来轻快脚步声,想是那忠心耿耿的老仆人得到传召进来,乔薇见自己衣衫凌乱,颈子上还有不知被哪个混球吸啜出来的红痕,遂轻移莲步,躲到另一间内室中去。
陆慎轻轻笑道:“你也会害臊?”
分明记得昨夜入港之后,乔薇的表现倒不似一般的新嫁娘那般扭扭捏捏——她也弄不出那副嘤嘤呖呖、欲拒还迎的做派,既然是快乐的事,自然该放开胆子享受。
当时的愉悦是一回事,事后被人拿来当成狎弄的谈资就很不雅了。
乔薇低低咒骂一声,用力一摔珠帘,大步往偏殿去。
青竹是她从丞相府带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年纪相差不大的丫鬟,高低胖瘦各不相同,但都长得不难看,领去见客也不无面子。
显然这些人都是宫里派来伺候她的。
乔薇无形中发现自己与陆慎竟有相同的毛病,她也使唤不来生人。遂命她们转过身去,只让青竹过来服侍她穿衣。
从镜中她窥见这丫头嘴角高高翘起,神情十分满足,不由得笑道:“傻乐什么?”
青竹摇摇头,收敛了喜色,重新营造出气派又严肃的姿态——还以为小姐进宫之后就会把她给忘了呢,谁知仍是这样器重,这叫她越发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能让小姐失了面子。
乔薇看出她的心事,唯有暗暗叹息。青竹倒是很快就适应了环境,准备大展身手帮她这位太子妃整顿内宫,可是她……乔薇却觉得内心颇为茫然,时至今日,剧情已经崩塌得一塌糊涂,她原本坚持的主张也不复存在,是固步自封、就这么混吃等死,还是努力开辟一条新的出路,让自己过得更好?
哪一种才是适合她的生存之道呢?
正默默出着神,乔薇突觉眼前一片漆黑,一双微带凉意的手蒙住她双目,“猜猜孤是谁?”
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乔薇实在没办法腆着脸应和,无精打采的拨开那只手,“殿下就会作弄人。”
陆慎却似乎乐此不疲。要是乔薇记得不错,明明之前他总是一副冰山面瘫脸,怎么成亲之后倒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着她总是一副乐呵呵的笑模样,让她疑心脸上的胭脂是不是涂错了地方,或是不小心将墨汁弄到了眉上。
陆慎在一边负手闲看,乔薇也就闲来一句,“殿下更衣倒快。”
也是因为男人的衣裳天生样式简单,哪像她这样里三层外三层,大冬天也能闷得喘不过气来,乔薇想想真是嫉妒。
陆慎认真瞧了半天,冷不丁说道:“孤瞅着倒挺容易,不如以后就由孤服侍你更衣。”
青竹一听脸色便垮下来,堂堂太子殿下怎么好抢她们这些人的差事,真不要脸!
乔薇则干笑道:“殿下真乃随性之人。”
从没听说谁家娘子还得由夫婿帮忙穿衣的,这是娶媳妇还是养女儿?他要真这么干,用不了多久陆慎荒淫无道的名声就该传出去了,她更成了不贤的荡-妇,整日唆使夫君沉迷内帏——天生的狐狸精。
几个新来的丫头则悄悄红了脸,这种闺房之语太子与太子妃说说不打紧,她们可不能认真听进去,装聋作哑是最好的。
好容易理好了内衫与外袍,乔薇打算叫上陆慎一同出去用膳——否则岂不白费了他这番等候功夫?
谁知那几个服色一致的丫头却齐齐拦在门前,倒像是逼宫的架势。
乔薇诧异的望向陆慎,陆慎笑道:
“你还没给她们赐名,她们怎么敢走?”
“她们原来没名姓的么?”乔薇诧道。内务府送来的人自然都是训练有素,少说也在宫里待了十年,怎会连个称谓都没有?
“原先怎么样是她们的事,既入了东宫,今后自该听你差遣,要杀要剐都在所不惜,何况只是个名字。”陆慎云淡风轻道来,望着她的眸子却极为宠溺,俨然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
几人的脸孔都有些白,其中一个更是微微晃了晃。
乔薇忽然又想叹气了,陆慎待她真是好,像她这样权柄非凡的当家主母真是少有的。但同时她更不能疏忽大意,否则这几个人心怀怨愤,谁知道哪天会咬自己一口?
算了,陆慎既然信任她,她总该拿出点回应来。乔薇便揣度着给几人安排了差事:都先放在外殿伺候,往后若有一两个可用之才,再调进来不迟。至于名字,乔薇索性胡乱取了几个,与青竹一道排行,依次为金菊、白兰、红梅。
俗虽俗,胜在方便好记。
陆慎任由她布置,一概不予理会,那几人更不敢多嘴,齐声道了谢。
不想这几个花红柳绿的在面前晃眼,乔薇让张德忠将人领了下去,自己却朝陆慎露出一个深情款款的笑,“殿下,咱们开饭吧。”
她真的饿了。尤其在经历了昨夜的剧烈消耗之后。
陆慎敢不从命。
东宫的早膳比丞相府丰盛许多,乔夫人向来信奉“过饱伤胃”的原则,认为吃得太多容易生病,因此严厉控制丈夫与儿女们的饮食——其实也就是教导他们要忍饥挨饿。乔薇深深怀疑原身的脾性遗传自这位母亲。当然结果也不算坏,至少丞相府都是一把细腰的俊男美女,就连乔相人到不惑之年,也还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一枚,并未像寻常的中年官吏那样发福,其中少不了乔夫人的功劳。
不过乔薇却觉得,人生在世太多美好的事物,若不尽情享受就太可惜了,何必处处克制?反而委屈自己。
因此她很感激陆慎的安排,看得出这些膳食都是为她准备的,陆慎的面前就只有一碗清粥、一碟小菜及几个纯素馅的花卷馒头。
他在养病,大油大荤都在谢绝之列。
乔薇小心翼翼地夹了块虾饺,感触到陆慎投来的颇为怨念的目光,遂大发慈悲地递过去,“要不要尝一点?”
虽然那是她用过的筷子,陆慎并不介意,面上欢喜无限的张嘴欲咬。
谁知却被张德忠瞧见,眼疾手快的将这罪恶的美食夺过去,皱眉道:“殿下,黄大人说了不许吃这些,否则伤口更难愈合,您怎的不遵医嘱?”
面对陆慎瞬间如霜打茄子般的面容,乔薇缩了缩脖子,表示爱莫能助。
见对方颇为怏怏不乐,连筷子都懒得动,乔薇看着倒是不忍,想了想,叫青竹过来,“厨房里熬的什么粥?我闻着怪香的,不如也给我盛一碗来。”
青竹搓着手为难道:“已经没有了,那是殿下的份例。”
这太子宫的人办事真抠搜小气的很,说是太子殿下得要喝粥,便只准备他一人的,也不想想太子妃临时起意该如何——哪日她得回禀了主子,好好整顿这些懒散庸碌的宫人才行。
她这厢碎碎念着,八仙桌那头的陆慎却眼睛一亮,忙忙的将碗挪来,“孤这里还有。”
仿佛被老师点到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急于表现自己一般。
乔薇暗暗好笑,面上却作出喜悦的模样,端起瓷碗小口小口的啜饮起来。幸而陆慎得的不是传染病,否则她恐怕有心理负担。
见乔薇的胃口这样好,还陪他一同饮粥,陆慎顿时也来了精神,把手边的几个花卷吃得干干净净,也不再嚷嚷这些饮食枯燥无味了。
张德忠见状,不免对新来的太子妃更加钦佩:还是她有办法,三言两语就把太子哄得听话了,这桩婚事真是大有益处。若知如此,老早就该把乔姑娘迎进府中来,何必耽搁到今日。
夫妇俩各自心满意足用完了膳,又叫来青盐漱口,诸事整顿方便,辰时已过去大半。张德忠方擦着汗催促道:“殿下,您该动身去宫中请安了。”
乔薇难以置信地望着陆慎,“怎么不早些提醒我?”
虽然,苏嬷嬷在教导她宫廷礼仪前,的确有说过成婚的第二日需去向太后及诸位嫔妃请安,可出阁那日的事情多而琐碎,乔薇自己都忙昏了头,哪还记得这许多规矩。
可陆慎应该是知道的呀!他倒好,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屁都不放一个,难不成存心想看自己出丑?
乔薇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任何人,谁知陆慎却用指腹轻轻拭去她嘴边一粒饭黏子,温柔而动情的说道:“燕尔新婚,迟些无妨。”
她真是服了,跟恋爱脑果然是没道理可讲的。乔薇没好气的吩咐下人备轿,再不敢耽搁分毫,否则真等到日上三竿才去请安,其他人该怎么想?乔薇光是用脚趾头都能编出许多毁谤之语:譬如乔家的女儿这样没规矩,连祖宗教训都不放在眼里,真不知她父母是怎样教导的?又或是乔相之女生性淫-贱,新婚之夜就缠着男人不放,她男人还在病中!
唔,乔薇扭头瞄了眼陆慎脸色,勉强算得红润,反正不像被榨干了的
,应该没人能指责什么吧?
感应到她的视线,陆慎唇角微勾,从袖子底下握住她的手,静静牵着。
……行吧,让陆慎以为自己爱他总比不爱强,至少在外人面前维持一副甜蜜美满的姿态,对彼此都有好处。
这厢乔薇心中惴惴,担忧赵太后是否会怪罪自己起迟,谁知陆慎仿佛瞧出她的顾虑,展眉笑道:“放心吧,皇祖母乃温厚之人,不会为这点小事怪责你我的。”
乔薇斜眼睨他,心道原著中的你也自诩温厚,照样的杀人剥皮毫不手软,这种统治阶级的谎言能骗谁呀?
可惜她现在已成了统治阶级的夫人,希望陆慎日后别用同样的手段对她。
事情果如陆慎所言,赵太后见了他俩,只皱眉轻轻责问了一句,陆慎好言解释后,老人家也就眉开眼笑起来,拉着小夫妻的手连连道:“好好,难得你俩如此和睦,哀家也能安心了。”
乔薇低垂着头,庆幸脸上的胭脂盖住了天然的红晕,赵太后这意思分明巴不得他们起得越迟越好——最好能让她快点抱曾孙子,圆一圆四世同堂的梦想。
珠帘微动,却是寿康殿伺候的秋姑姑快步进来,将一方锦盒呈给太后看。乔薇余光瞧得分明,敢情是沾了血点子的白帕。怪道她今早起来发觉少了点什么,原来宫里还得验这个的。
还好昨夜她没拒绝同陆慎圆房,否则这一关该如何过去?不过话说回来,陆慎总该有办法的,像他这样好面子的人,绝不肯让新婚之夜沦为他人的笑柄。
赵太后看完元帕后更加欢喜,几乎笑得合不拢嘴,又谆谆的嘱咐了几句成家立业的道理,就让秋姑姑送二人出来——也是怕他们累着,毕竟昨夜已经很累了。
乔薇出了寿康宫,又跟着陆慎去往韩贵妃的甘露宫,这回就不必硬摆出笑脸了。谁都知道陆慎同韩贵妃母子势成水火,乔薇如今成了太子妃,韩贵妃自不可能像从前那般待见她,她也不必上赶着讨没趣。
乔薇抱定了敷衍塞责的宗旨,脸上连个笑模样都不见,也是应了太后那句“累着”的话——昨夜被陆慎折腾得快散架,这会子腰酸背软,又在热烘烘的寿康宫站了半天,哪还能提的起劲。
韩贵妃在深宫纵横多年,自然也不是那等愚昧无知的妇人。虽说没把乔家拉拢过来的确可惜,可也不代表太子就胜券在握了,乔相那个老东西狡兔三窟,纵使嫁女,也未必就站到了陆慎那边,谁输谁赢倒不一定呢!
因此之故,韩贵妃对着二人仍是笑盈盈的,嘘寒问暖关切备至,谁也不能说她这位庶母做得不好——用不了多久也许还会成为嫡母。
相形之下,东宫的两个就可谓寡言罕语了。夫妻俩坐了没一刻钟便起身告退,韩贵妃虚虚留了阵,当然没能留住。
二人去后,侍女琥珀端来热茶给自家主子顺气,一壁埋怨道:“太子倒罢了,向来跟咱们处不来,可太子妃摆这样的脸色给谁看?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未来皇后了?”
韩贵妃接过杯盏,笑盈盈的道:“本宫瞧着倒未必,她那脸色焉知不是给太子看的?”
否则怎么巴巴的站了半天,乔薇也没同陆慎说半句话,可知是姻缘不谐。韩贵妃深知这等世家贵女的性子,一个个自视颇高,只有拜高踩低的,断没有扶危济困的;冲喜这名头说着好听,在乔薇看来辣的赏了她一耳光,她怎么还肯同太子琴瑟和鸣?
且父母都是看自家的儿子好,韩贵妃就觉得陆离最为出类拔萃,从前乔薇还是永安县主的时候,不也为了一个外室闹得人仰马翻么?可知她钟情的分明是五皇子。
一个女人,心里念着别的男人,却又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今后的日子不出丑才怪呢!韩贵妃得意的眯起眼睛,似乎也能想象到东宫的喧腾景象。
琥珀见她一气说了许多,似乎颇为痛快,自己反而瞠目结舌:贵妃娘娘的话听着很有道理,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呢。话说,这些不都是她猜的么,怎么在娘娘眼中竟如同事实一般?
琥珀倒觉得那两人十分般配,尤其是太子看太子妃的眼神,里头尽是化不开的情意,让人想起来都忍不住酥倒。
谁能保证太子妃不会因此动心呢?
从甘露宫中出来,乔薇重重的吐了口胸中的浊气。真想不到韩贵妃宫里竟会热得这样厉害,明明生着地龙,还在角落里摆了好几个硕大的炭盆,岂止是满室生春,简直和夏天一般了,难为韩贵妃竟不觉得热——想必这些宫廷女子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缺乏锻炼,身体也就变得虚弱且多畏寒了。
乔薇反正热得厉害,方才几乎晕厥,哪还能顾得上摆出笑脸,就连陆慎和她说话她也懒得理会——反正回去之后关起门随便说。
陆慎见她似乎难受,因体贴的道:“稍稍忍耐些,很快就能回去了。”
韩贵妃是因代行皇后之责才赏她几分薄面,至于其余位份低微的嫔妃则可见可不见。方才在太后处还遇见了几位前来请安的太妃,听说太子娶了新妇,想要小聚一二,乔薇本想着不可拂了老人家的好意,这会子却实在觉得没精神,还是改日再去吧。
对于爱妻的提议,陆慎能照办的自然尽量照办,他含笑点头
,“都依你。”
乔薇倒被他看得挺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往宫中各处打了个照面,不然改天她一人过来肯定会觉得拘束,还是趁着陆慎在的时候说话方便些。
等到满宫里转完,乔薇几乎连起身的气力都没有了,软软的歪倒在轿内座椅上,身子横七竖八扭得像蛇——这时候就不用顾虑仪态了。
“很累吧?”陆慎对她的辛苦表示同情。
乔薇虚弱的点点头,随即就觉脚心一凉,却是陆慎将她绣鞋齐踝脱去,罗袜也除下,露出一双纤巧莹白的玉足。
乔薇险险惊叫,忙用裙摆盖住,警惕的蜷缩成一团,“你想干什么?”
不会是要白昼宣淫吧?还是在回去的轿子里!那她以后真没法见人了。
陆慎的表情却是一脸正直,“少胡思乱想,不过给你解解乏而已,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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