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姑姑1
读四年级得到离吴家村六七里外的白石村。白石村的面积比吴家村大三四倍,而且也比吴家村富裕许多。但是这儿有不少黑社会级的人物——痞子。这些痞子大都是初中没毕业就不再上学了的。他们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拔人家几根蒜苗,或是家长不在时乘机偷半袋粮食去卖,晚上买几瓶啤酒,聚一个伙,抓几只鸡烤了,喝个通醉。第二天再打量着谁家的自行车或摩托车。
这些人,小的十一二岁,大的二十多岁。有几个被抓过,到监狱里如游逛一般。这些小偷小摸的,一般只是拘留几天,多的也就一两个月,闹大了的判过一两年。刑满时,公安问他:“受到这次教训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吧,希望你以……”
“受到这次教训后,我以后绝不会再被你们抓住的。”痞子狂妄地说。
不仅如此,白石村小学里也有不少学生是游手好闲、仗势欺人的混混。
去报到的那天,校长让排好队的四年级学生们一二报数,结果清风被分在四(1)班,秦阳在四(2)班。校长说暂时还不能解散,让各班先等一会儿,校长刚走,一个扎着长辫子、嘴上有颗美人痣的女孩就敝胸露肚地撞了过来,险些撞到了几个学生。
“这女孩儿怎么这样啊?”一个学生问。
“是呀,我刚才还见他进男侧所呢,不会是……”
“哎,你们不知道,他是个男的,叫蒋伟。他刚出生时,有人给他算命,说他十二岁有灾”
“那也不能半男不女的呀!”
“我还没说完呢,是这样的,算命的人说如果要化解此灾,不到他满十二岁就不可以剪头发。”
“一个男人十二年不减头发?难怪,他的头发上全都是虱子,太瘆人了!”
“嘘——要是给他听见就糟了,他哥是俺们庄上的痞子,不仅狗仗人势,现在都已经拉帮结派了。”
“我看是狗仗狗势。”
“怪不得那么横。”
开学的第一天,清风依旧和秦阳一起上学。但是因为白石村小学离吴家村有六七里之遥,所以身为外乡的学生必须骑自行车才能正常到校。
学校的铁大门是新漆好的,显得很亮。未进校门就能看到一排绿油油的松树。松树下面是一堆堆松的细枝干,很显然是近几天被修剪过的。
校园里没有花园,但是在学校的菜园子周围有几棵开得正旺盛的月季花。这些花的枝条向周围肆意地生长,两株的斜枝都挡住了路,应该是很久没人修理过的原因。
学校的中间,有个很大的菜园子,只是菜园子就占了学校的三分之一,菜园子的前后零星地分布着11间屋子,都是些矮矮的、已经有三四十年的旧瓦房。
菜园子后面的六间房子有一间是教师的办公室,一间就够了,因为整个学校只有10个教师。其余的都是放一些课桌椅,书本,废纸等杂物。有一间房子是用于放课外书籍的,可这间房子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锁早已上了锈。至于里面的书,也从来没有学生看过,学校也不让学生看,更不提倡多看课外书。
教师都知道,一些学生素质不好,书会越看越少。学校也没有人手来看管图书室,何况也就五六架子的图书。而且在这乡村的学校,学生们课本都学不好,看课外书也没用。
菜园子的后面只有一间是教室,菜园子的前面,也有一间因为漏雨而没用的屋子,其余四间是学生们上课的教室。
校内的偏西处,一根锈铁柱子孤零零地插在破砖台上。没有国旗,连绳子都没有。显得是那么的颓唐。外乡的学生到了学校后,按照老师的话,把自行车停在教室外的西墙边。有的车子已经破得没有了车腿,也就随便地靠在墙边,就进教室了。
教室的位置随意选,清风坐在第一排座位上,不悦地听着教室里乱嘈嘈的声音,特别是那个扎着两个长辫子的男生蒋伟。他正在教室的后面砸桌子夯板凳地和一个头发只剪了一半、染着黄毛的学生混混骂了起来。这个头发只剪了一半的男生叫大力,平常疯疯颠颠的,狂妄得很。两人骂火了,正要开打。
新来的老师还未进教室,老早就听到吵闹的声响。当她走到教室门前时,学生们吵闹的声音一下子减小了许多。正要打架的长辫子蒋伟也躬着身子跑回了自己的位置,而老师站在讲台前一句话也没有说,盯着眼前的这些学生看。
清风仔细地打量着这位穿着红衣服的女老师,从她的眼里似乎显露出几分不安。这位女老师个子不是很高,扎着微翘的头发,与她的瓜子脸很相称。她亭亭地立在讲桌边,欲语不语。
终于,她开口讲话了:“同学们,刚才我仔细地看了看我们四(1)班的学生。我想,只要你们想学好,就都将会成为好学生。我是你们四(1)班的班主任,教语文。全班同学中,有九个染发的,我希望你们今天放学后能剪了头发或是把头发给染成黑色的。染发并不漂亮,你们是充满朝气的学生。不应该染发,知道吗?”
之后,她在黑板上写了两个秀丽的字——马瑞,这是她的名字
尽管马瑞老师如此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们,可第二天仍然看到有那么多的学生染发。在这样的一个学校,她也拿他们没办法,就专心地给学生们讲课了。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在这一个月里,除了小蛮横一伙人没被欺负外,其他的外乡学生都被白石村的学生混混欺负过。小蛮横与混混中的一个人是表兄弟关系,所以他们就成了一伙。他们看谁不顺眼就打谁,很是霸道。
这天,班主任马瑞说要选一个班长,希望有人能自告奋勇,上讲台来推荐自己。讲台下大家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清风也希望能当上班长。他鼓足了勇气,第一个上台来,做了一次激动的演讲,赢得了同学们的鼓掌。大多数同学都同意他当班长,于是班长的位置就定下来了,其他的职位也是这样选出来的。
放学后,清风心切地回到家,告诉吴老三和吴主妇:“爹,妈,我当上班长了。”
“当班长有什么了不起的。”坐在床上玩扑克牌的吴金辉说。
“大哥,你怎么这样说我”。说着,他的眼睛就湿润了。
“行了,”吴主妇边梳头边不耐烦地问。“你哥说的也没错,你老师怎么会选你当班长?”
“老师让自我推荐的。”
吴淑美哼了一声,说“丢人,我还想当英国女王呢?”
“就是,我还想当国家主席呢。”吴金辉补了一句。
清风也没敢反驳他们,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地淌下来。他静静地掏出书本,伏在一只小板凳上写作业了。
“清风,到后面挑水!”门口正扇扇子的吴主妇喊道。
“妈,我今天有很多作业,能不能让大哥去?”
“你大哥等会儿还有事要做,就得你去。”“快点给我滚过来!”
清风便不敢再拖迟下去,放下手中的笔去拎桶。
吴金辉把扑克牌摔在地上,愤怒地说:“还想让我去,凭什么让我去。”继而又转变成嘲笑的态度。“我怎么没去呢?哼!”
清风提着水桶出去了。身后,他听到妈妈的吼叫:“下次叫你要是再磨磨蹭蹭的,我弄死你!”
清风提着桶朝屋后几百米远的水井走去。泪水润湿了脸颊,他突然想起还没带井绳,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跑,边跑边擦着眼泪。吴主妇见他又回来了,生气地问:“你死回来干嘛?”“绳子忘拿了。”“没脑子!我要是打你一顿,保准你就能记起来了。”
清风更加快速地跑着,拿起绳子就往回跑。尽管气喘吁吁的,也不敢稍停一下。
来到井边,他望了望井里,很深。他怕绳子不够,便俯下身子,尽量让桶能浸到水里,正好够到了。他费了九牛二胡之力,终于打满了一桶水。可是提上来却又困难了。只有把脚伸进井里,踩着井两旁的石头才能把水提上来。终于,一大桶水被他提了上来。可正当他两手撑着井沿要上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了井里。
幸亏秦阳教会了他游泳,他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便想向上爬,可是离井口太高了,而且井壁上的石头都很滑,跟本没法抓牢。他喊救命也没人听见。这时,他看到头顶上有一条大蛇皮挂在那儿,吓得叫出了声。他最害怕的就是蛇了。
很小的时候,他被蛇吓哭过,那时是爷爷把蛇打死的。奶奶抱着他,给他糖吃,哄他不哭,而现在,他是一个人,虽然这只是条蛇的蜕皮。他向井外的人求救,直到噪子喊哑了也没有人过来。
吴主妇已经急躁了,她还等着这桶水做饭呢。
“金志,去看你哥是不是掉井里淹死了!”
已经上三年级的吴金志正在白纸上画画,听到他妈妈的喊声,推辞了一句:“让二姐去”。
“你二姐刚才脚崴着了,要不让你大哥去!”
“我也不去,我得写作业了。你管他干嘛,他一会儿还不回来啊?”吴金辉不耐烦地说道。
谁能体会一个十岁的孩子孤零零地在黑井里的感受?井水已渐渐地平静。他的泪轻轻地滴到井水里,泛着微微的水波,闪着光晕,带着清脆空旷的声响……
月已经挂在树梢上了。突然,清风听到了人的脚步声,他兴奋地叫喊着。井上的人被吓了一跳。当他用井绳把清风拉上来时,清风已经泡得嘴唇发紫了。清风上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求这个男人不要把他掉进井里的事告诉他的父母,这男人也答应了。
清风回到家之后,又被审问,又被扭耳朵,他不敢把掉井里的事告诉家里的人。晚上,吴老三和吴主妇到那个男人家去打扑克牌,那男人就提及此事。吴老三和吴主妇知道后,既惊讶又愤怒,决定回去再教训他。
清风太累了,而且又受到了惊吓,上床后很快就睡着了。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快地睡过了。好不容易等到父母出去打一次牌,但是掉井里的那件事却压抑着他——他又在做恶梦了。
吴老三和吴主妇回到家时已经深夜十一点钟了。他们推开堂屋门,拉亮电灯,看到孩子们都睡了,也准备去睡觉。可这时候,吴老三又看到小板凳上清风的作业还未完成,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去叫醒清风。清风睡得很沉,吴老三恼怒地把被子掀开,给了清风一个耳光——清风被吓醒了。他觉得脸好痛,嗓子也哑了,他保证明天绝对写完。哪知吴老三一下子把他从床上拽下来,扇着他的屁股,把他拖到小板凳旁,让他写完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