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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蕾舞者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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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观山想要画的动作与飞天有关。

    梅疏知道他想要画面的是什么。

    漫天黄沙中, 一位神女舞姿曼妙,迅疾却又舒展,裙摆随风而荡,神情安宁而祥和, 手臂放在背后, 反弹琵琶,纤纤手指落在琵琶弦上,靡靡之音便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神女俯视众生, 悲悯而慈和。

    只不过现在的她还做不到。

    不论是神女劲健的舞姿还是平和的神态,她目前都还做不到。

    她腿上有伤,而她心中有怨。

    梅疏推着轮椅到了楼梯下面,吸了一口气, 扶着扶手,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

    她想要走路。

    以前她没有意识到, 能够自由地奔跑走路是一件多么令人享受的事。

    也许有些事情便也只能失去后才能珍惜。

    她只希望这一次她不要晚了。

    梅疏已经很久没有运动过了,如今只是将自己扶起来也耗尽了全身上下的力气,只感到浑身微微发抖,

    一滴冷汗从她的额头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而她的手心也渐渐被冷汗打湿。

    她咬牙坚持着,忍着剧痛,想要将双脚放平在地面上。

    忽然,她的手掌一滑,只感觉膝盖一痛, 紧接着又是一软,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可是她却被一个人扶住了。

    那时候的梅疏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承受疼痛的准备。

    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摔倒在地,也没有机会疼到。

    梅疏掉进了一个人的怀中,又一次闻到了松节油的味道。

    是宋观山。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而且看了多久。

    他一言未发,只是将她扶到了轮椅上,让她坐了下来。

    当宋观山抽身离开的时候,他的鼻尖忽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头顶。

    少女的长发带着一种清浅的冷香,仿佛吸一口都能叫人冻入肺腑,却在那之后又能尝到一丝甜味。

    远远这么看上去,他仿佛正在轻轻吻上她的发丝。

    梅疏常年跳舞,习惯了与男子之间的接触,没有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倒是宋观山将脸撇到了一边,神情依旧冷漠,耳根却悄悄红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如此亲近。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嘱咐到:“慢慢来。”

    梅疏没有感觉到他的声音又哪里不对,只是宋观山自己觉得有些别扭。

    声音不对,音调不对,而且情绪不对。

    他碰了碰微微发红的耳根,有些困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没有再说话,将手插进了裤兜中,低垂着眼睛,安静地站在那里,也没有再看向梅疏。

    梅疏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一次是她操之过急了。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宋观山,看到他不管怎样都依旧冷淡的一张脸,心里却仿佛舒了一口气。

    也许他就有这样疏肝解郁的奇效?

    她冲他微微一笑:“谢谢。”

    少女的唇角弯出了一个清淡的弧度,漆黑的眼睛微微弯了弯,清亮透彻,仿若一汪湖泊,里面承载了他的倒影。

    宋观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行远的背影,忽然又碰了碰自己的耳根。

    怎么又红了?

    只不过他没有去细想,只将其归为天气有一些热了。

    应该是这样的。

    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只不过最后他又悄悄问了自己一句 ——

    “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理由了吗?”

    晚上的时候梅疏哭了一场。

    虽然每一次哭的时候她都告诉自己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只可惜最后一次每次都没能到临。

    这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哭的是什么。

    她只是感觉委屈与无力。

    委屈的是因为自己不该如此,无力是因为自己对现状无能为力。

    其实也不能说是无能为力,因为至少她认为自己还有机会站起来,而站起来之后她便会开始跳舞。

    可是她依旧很难过。

    她必须要一切从头开始。

    当她曾经的同学都在舞台上尽情地享受着自己的青春的时候,她却要为了可不可以站起来而拼尽了全身力气。

    董素可以在国内举办自己的演出,消费着她的名头。

    毕竟曾经天才芭蕾舞者梅疏的妹妹,这便是一个足够够重量的身份来。

    董素利用着她的血汗,而她却只能躲在巴黎,独自疗伤。

    她告诉自己,她已经受够了躲藏的生活。

    梅疏生来便是站在最高的舞台上面的。

    最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眶泛红,梅疏平静地抹了抹眼泪,试着露出了一个微笑。

    没有事的,她告诉自己。

    以前我能一直站起来,那么我现在也依旧可以站起来,不论遭遇的打击有多大。

    这一次她只将其当作一场历练,历练之后杀出机关重重,她便又是那个强大自信的梅疏。

    没有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像飞天神女一样,总有一天,她会再一次飞起来的。

    当梅疏从房间中出来想要去浴室的时候,她看见了宋观山依旧像每一个晚上一样站在阳台上,面前立着画架,上面摆着画布,手上拿着一支画笔。

    他的神色专注,甚至在月光下,他竟然看上去有那么几分难以察觉的柔和,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宋观山长得实在是好看,只不过当看见他在月光下面的时候,梅疏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嫦娥奔月的传说。

    当然了,宋观山的颜值让他当不了后羿,于是只能是嫦娥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一下笑了出来。

    宋观山听见声音抬起头的时候,便是看见了少女在夜里的笑颜。他好像意识到梅疏笑的时候从来不露出牙齿,只是弯起唇角,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只不过这一次,她却笑得更为开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眼角弯起,往上撇出了一点狡黠的弧度。

    他忽然愣了愣,随后才记起来向她点了点头。

    梅疏抬起了手,也算打了一个招呼。

    有一瞬间,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默契。

    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借住在这座公寓也算是神奇。

    她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候,却是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

    可是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内,他给她的安慰却比她的亲人加起来给的都要多。

    她的亲人只会从她的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有的时候宋观山甚至不需要言语,只要轻描淡写地站在那里,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怵,便能让她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心安。

    虽然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并不长,甚至严格得来说很短,可是她却是几乎一厢情愿地相信他是没有恶意的。

    可能是因为她再也承受不起来自有一个人的恶意,或者也许她是知道的,宋观山的冷漠与严寒的不一样。

    虽然两个人有着相似的外表。

    严寒的清冷只是一种保护膜,下面却是一幅狡诈的心肠,而宋观世却是表里如一得不近人情,虽然冷若冰霜,却也冷得让人感到安全。

    尽管他画画的风格那么诡异。

    梅疏是一个正经的古典芭蕾舞者,向来不是很明白这些后现代的风格。

    当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阳台,却发现宋观山已经不在了。

    那副画架上面空空荡荡,画布也被撤走了。

    宋观山画画的时候想来很干净,不留下一滴颜料,也不知道他是一边画一边收拾还是有不收拾的本事。

    她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多。

    只不过当她来到自己的房间的门前时,却发现地上放了一杯牛奶。

    那个杯子很朴素,白色底色,上面却有寥寥几笔画上了一座山。

    她想到了他的名字。

    梅疏看着一丝热气从牛奶杯中飘了出来,却还没浮到一定的高度时便被吹散了。

    是热的。

    刚刚温过的。

    不得不说,她是有一些惊讶的。

    宋观山无论真实性格如何,至少看上去那种及其冷淡的人,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想了想,将轮椅推到了宋观山的房间门口。

    梅疏伸出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

    她又敲了敲门。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觉得宋观山可能是已经睡下了,于是就没有再打扰,只不过在她即将转身的那一刻,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了。

    她第一次发现宋观山是一个天生的衣架子。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t恤,被宽大的肩膀撑了起来,衬着他苍白的脸,让他看起来颇为清心寡欲。宋观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宋观山与她之间好像除了必要的话,其余的对话都很少。

    梅疏勾了勾嘴唇:“谢谢您的牛奶了。”

    宋观山的目光越过她,凝聚在了她房门之前的那一杯牛奶上,然后点了点头。

    他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冷漠,可是耳根又红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梅疏看见了。

    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与他道了晚安,变回了房间。

    宋观山看着她的背影,知道自己还有一句话没有对她说,只是怕说出来有一些不合适 ——

    “记得擦头发。”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说这一句话的。

    其实她擦不擦头发与自己无关,可是那一瞬间,他还是想告诉她这一句话。

    就当是,偶尔关心一下自己的模特吧。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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