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飘叶相依
罗敷女抬起头，哭声止住，泪痕尚在：“只要那些英雄往事都是真的。那么，我的哥哥姐姐死得就值得了。我明天去寺内烧香，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升入天堂。希望他们能够保佑我。”
李秦珠拉着罗敷女的手：“你原本是热热闹闹的一家人，现在只剩了孤单单的一个人。这世界这么残忍，你怎么活下去啊。你跟我做个伴儿吧，咱们去朔方。从今之后，咱俩就是亲姐俩。这世界，咱们一起对付。”
罗敷女想了想，眼里再次涌出泪水，点了点头。李秦珠将罗敷女紧紧地抱住。两个女孩子各自想着自己的遭遇，哭成了一团。
绝顶从屋内退了出来。
秋夜深，秋风紧，抬头远望，偶见飞蓬飘荡。绝顶鼻子一酸，暗想：凌迟是良家子，自己是恶家子，根底不同，漂泊无依却相同。
今日一别，不知能不能再相见。
他想起那首诗：托根虽所异，飘叶早相依。曾希望，因风若有便，到如今，永远不能……更共入云飞……
就这样，站在霜露之中，凄风满袖，站了整整一夜。
天亮后，行人尚少，绝顶漫无目的，在天街胡行乱走，结果遇到了改邪归正后纠结矛盾的冠苦寒。
冠苦寒将绝顶一把拉到人迹罕至之地，低声说：“小兄弟昨天大闹奸相府邸。奸相得知后，勃然大怒。如今的街上，侦骑四出，到处找你。你倒好，大摇大摆送到众人面前。”
绝顶有些不信。昨天在杨国忠府门前遇到的金吾卫，刚才跟他打了好几个照面了。那些人根本没有捉拿他的意思，反而跟他挤眉弄眼。
冠苦寒苦笑：“那几个金吾卫，看来是拿你当朋友，当然不会抓你。不过，你招摇过市，让人家为难啊。人家跟你挤眉弄眼，就是让你躲躲。拿我来说吧，你在我眼前晃，我要是还在奸相府内当差，我就得抓你。好在，老子不干了！老子离开奸相府，那份钱老子不挣了！老子快快活活，重新做魔王……”
绝顶苦口婆心，好容易才劝得冠苦寒回心转意。冠苦寒决定，再坚持做一段时间的好人。
冠苦寒略一沉吟，说道：“我知道一个去处。这附近有一个大浮屠寺。那座寺庙离这里很近。大浮屠寺的方丈，跟皇帝关系不错。据说当年牛鼻子老道叶法善，带着皇帝游月宫……月宫仙子嫦娥长得太貌美，唐明皇猴急难耐太冒昧。唐明皇调戏嫦娥，被玉皇大帝打下凡间，错投了猪胎……”
绝顶怀疑冠苦寒讲故事讲串台了。
冠苦寒说：“有个老和尚将变成猪刚鬣的唐明皇，变回成本来模样。唐明皇感激不尽，给老和尚盖了一座大浮屠寺。老和尚做了方丈。大浮屠寺是皇帝恩人的地盘，就连杨国忠和安禄山都不敢去触霉头。那里不会被搜查。小兄弟，你到哪里去。”
凌绝顶担心自己跟老和尚不认不识，不会被收留。冠苦寒一拍胸脯：“老和尚是皇帝的恩人。我是老和尚的恩人。老和尚看在我的面子上，会收留你。”
然后，这位大哥回忆起光荣的往事：“有一年，老和尚和大魔尊释前嫌、老魔尊永遇乐起了冲突，三人苦战一天。老和尚落了下风，眼看要被打死。是我仗义出手，仁慈相助……”
凌绝顶悠然神往：“老兄你飘逸挥洒，谈笑间击败了大魔尊释前嫌和永遇乐？”
冠苦寒很诚实：“哪里，以老方丈与我两人之力，仍然不敌，双双被打成重伤。幸好仙侠剑客谢人间从此地路过。谢人间有绝技，名叫翩若惊鸿步，这是一门逃跑绝技谢人间带着我和老和尚逃到百里之外。老方丈感激我的相助之恩，遂订交。”
凌绝顶口无遮拦地笑了：“什么相助之恩，不过是一起挨揍的好交情罢了。”
冠苦寒也笑了。绝顶让冠苦寒略等一会儿。
绝顶回到住处，让李秦珠伪装了一下，然后拉着她和罗敷女，离开客栈，来到僻静处，与冠苦寒汇合。
几个人溜溜达达，走小巷，穿胡同，奔向大浮屠寺。
大家从后门进了寺。接引的小和尚，跟冠苦寒很熟。小和尚问冠苦寒：“我听说，有个魔王叫佛敌。据说，佛敌比佛祖还厉害，据说佛祖一听到佛敌的名字，就吓得睁开眼……平时，佛祖一直是闭着眼的。”
冠苦寒尴尬地咳了几声：“你打听这个干啥？有道是，干一行，爱一行。当魔头呢，自然要崇拜佛敌。你当的是和尚，当然得崇拜佛祖。吃哪家饭，夸哪家好。这一点要明白。”
小和尚撇撇嘴：“那为啥我们方丈，当了和尚却要骂贼秃？为什么老方丈不看佛经，看诗经？不学佛家，学儒家？”
绝顶吃了一惊……不学佛家，学儒家……莫非这老方丈是儒家老和尚？
小和尚把几个人带到藏经阁。不出绝顶的意料。这个佛寺的藏经阁，里面收藏的都是儒家经典，一本佛经都没有。
这位离经叛道的老方丈，还真就是儒家老和尚。
老和尚见到绝顶，先自认为会心地一笑，而后把绝顶拉到远处，语重心长地说：“又换了？还换成了两个？年轻人，吃得消吗？”
绝顶半天才咂摸出话里的话。
老和尚语重心长：“天地氤氲，万物化淳，男女构精，万物化生，人承天地施阴阳，故设嫁娶之礼者，重人伦、广继嗣也。”想了想，又说：“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
这一套儒家的老古董文字，绝顶文化太低，听不懂啊。
老和尚只好掰开揉碎，通俗地说：“天生男女，就是为了婚配，为了成家的。小郎君今天要这个姑娘，明天换那个妹子，恩爱一刹那，爱完了就丢掉。这对女孩子来说，不尊重，也不公平。虽说女子与小人其难养也。但难养也得养。既然牵过手，就得到白头。不能始乱终弃，喜新厌旧……”
绝顶感觉自己被冤枉了，想辩白。
老和尚见李秦珠和罗敷女都面有泪痕，更误会了，压低声音说：“喜新厌旧的事，先掀篇儿。看样子，小郎君已经和两个小姑娘……老夫奉劝少年人，先随喜，虽然不提倡。但已经随喜了，就要补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