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上天玩笑
太医赶来，给郑回灌以粪汁。郑回狂吐不止，片刻后，毒素大半吐出，病情缓解。
太子命人重赏太医。这个太医太想表现，笑着说：“清平官大人，小人听说您中了毒，高兴得跳了起来。”
太子赶紧催太医快走。
太医不识好歹，非要说完：“卑职知道得用粪汁，唯恐找不到，耽搁了清平官的医治。卑职便亲自大解，弄了些粪汁……”
郑回原本原谅了阿瓷，但被灌了粪汁，怒气又腾起，此刻发泄在太医身上。
郑回大喝：“明明能用苦参汁催吐，却故意用粪汁！羞辱宰相，其人可诛！其心可诛！”
两名卫士冲过来，扭住太医，扭送到廊下。
太子仁慈，在郑回想起阿瓷之前，命人把她的尸体悄然搬走埋了。
此刻，凌迟不在堂上。她早就悄然离开了清平官府邸。她在百米之外，将埋藏的冷萤孤雁剑挖了出来。
凌迟手持冷萤孤雁剑，在清平官府邸外，潜伏着，等待着。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倒霉催的太医给自己挖坑，惹恼了郑回。
伴君如伴虎，伴宰相也如伴虎。太医被严刑拷打，活脱脱地脱了三层皮。
郑回不解气，亲自上脚踹，结果……一脚没踹好，摔断了一条腿。清平官府邸乱成一团。太子忙到天黑，才出了清平官府邸。
凌迟背了剑，隐藏着尾随到太子府。太子一回来，累得躺在床上就睡了。
在夜风中，凌迟藏身在树冠上，孤守到半夜，估量太子不会夜间搜捕绝顶了，才潜回清平官府邸。
此时，太医已被移交南诏国的刑部。
凌迟对此一无所知。偶尔有奴仆从她藏身的假山前经过，谈起郑回和太子想拯救凌绝顶。凌迟耳朵聋了，一句也听不到。
一个信念支撑着凌迟：绝顶若是已经死了，我要刺杀阁罗凤和郑回，让他们陪葬，然后，我给绝顶殉葬。如果太子凤伽异找到活着的绝顶，我便斩杀凤伽异，将绝顶救走。
夜深后，清平官府邸的人们都睡了。凌迟潜入郑回的讲武厅，偷走了他的天子赐剑。
凌迟离开清平官府邸，穿过无人的街道，躲过查宵禁的士兵，重返太子府。在那里，树冠上，她一夜无眠，等待着。
黎明时分，太子府热闹起来。太子凤伽异点了五百名壮士，出发了。
凌迟暗暗尾随，数着人数，明白若当着这些人的面，抢走绝顶……只怕是难比登天……
她把心一横：能救走更好，救不了的话，大不了，和绝顶死在一起！
太子凤伽异率队要出城的时候，凌迟闪现了，出示了郑回的天子赐剑。
凤伽异有些惊讶：“恩师让一个聋了的婢女，跟着我去捉人。意图何在？”
他生性仁厚，没往坏处想。
他猜测：“也许这女婢认识凌绝顶……说不定，那天唐朝人到太和城辩冤，这女子跟着凌绝顶。后来，这女人被南诏俘虏，就想指认凌绝顶以邀功。”
凤伽异暗暗为凌绝顶不值：“女人真是毫无忠诚！女人不是男人。”
太子率众人到了森林里寻找。他们拉网式寻找。
也许是上天开的残酷玩笑。别人搜了七八天，数次从绝顶藏身的沟壑经过，交臂失之。太子凤伽异却一次就找到了。
五六只驴头狼，慢慢逼近一条沟壑，从里面拖出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南诏士兵齐声大吼，惊走了驴头狼。
众人将奄奄一息的人，抬到凤伽异面前。
凤伽异从靴掖里，抽出凌绝顶的画像。
这幅画是郑回亲自画的。郑回此人过目不忘，且酷爱画画。
受降城原来的大佬念炎黄，画的人像，形不似，神似。南诏国的二号大佬郑回，画的人像，神不似，形似。
这幅画里的绝顶，神情呆滞，毫无英气，简直像个呆瓜。
奄奄一息的人，瘦得脱了型，跟画中人……模样完全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神情。画中人两眼无神。奄奄一息的人，虽然都衰弱成那样了，仍然一脸的满不在乎，满眼的狡黠。
奄奄一息的人，艰难地一笑，笑得很青春，很烂漫。
在场之人，都正值青春年纪，同病相怜，对奄奄一息的人，起了同情心。
在场之人都知道面前是敌人。因此，大家暗暗谴责自己。
凤伽异回头看看凌迟。凌迟挤上前来，俯下身，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这是我的心上人！我的心上人，他惨成了这副模样！
这个人的确是绝顶。他仍在高烧，在断断续续的失聪。他仍然毫无反抗能力。
绝顶看看凌迟，看看凌迟，再看看凌迟……他神志不清，毫无思考能力。他脑子在高烧中，谁也认不出来了。
为了保险，凌迟决定测试一下。
她大声说：“云心鹤性，死也要冲宵！”
凌迟注定做无用功。绝顶这家伙，头脑清醒的时候，都记不住对李星眸之外的所有女孩说过的话，更何况现在烧得没有任何智商了。
凌迟继续说：“死火燃灰箭……死火，是死去的火，心已死，形徒具……燃灰，是还想燃烧的灰烬，心有不甘，要做挣扎，可惜力不从心，无能为力。”
绝顶白痴一样，像望着白痴一样望着凌迟。
凌迟没有哭，她摸了一下绝顶的胸口……她送的玄奘大师佛舍利还在，李星眸送的新月晨星挂坠还在。
就是他，我的心上人。
凤伽异从凌迟的表情，断定找到要找的人了。
凤伽异向身后一挥手：“把凌小郎君抬回太和城。不要伤了这个小郎君。陛下想重用这个豪杰。”
凤伽异的话，凌迟一句也听不到。更要命的是，她不会读唇语。
凤伽异向士兵的一挥手，凌迟理解为：杀了凌绝顶！
那就出手吧！凌迟急切间，抽出一把剑……低头一看，抽错了，不是冷萤孤雁剑，她抽的是南诏国王赐给郑回的剑。
错了就错了吧。情势紧张，来不及换，就它吧。
凌迟挥天子赐剑，刺向太子凤伽异的小腹。
凤伽异误判了：父王的天子赐剑……恩师派来的婢女……
他脱口而出：“我做错了什么？要落到申生和扶苏的命运？”
申生和扶苏都自认为是父王父皇杀他们。凤伽异也以为阁罗凤和郑回要杀他。
凤伽异这句话说得不准确。但他的命运，的确步了申生和扶苏的后尘：都是误以为父亲要杀儿子。
凤伽异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在中剑后，抽出自己的刀，抹了脖子。
这位太子临死前，用手势命令五百名将士各自逃命，不要对凌迟和绝顶复仇。
这一切，凌迟和绝顶都看不到了。此刻，两人都因为伤病在身，失去了意识，相继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