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悬崖秋千
一剑穿什么玩意？绝顶没听清。没听清就对的，如果听清了，又不知道星眸姑姑的旧事，这兄弟会往坏事想，会怀疑姑娘的清白。没听清，省了好些误会。
绝顶取出药囊，里面的“气的大夫满街爬”还真不少，有始皇帝，二世，三世……
星眸用纤细的手，按着腹部，痛成那样了，还在嘴硬：“不用你管。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的药。”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注视良久，此刻走过来：“姑娘，老夫是个腐儒，年轻时改行做了庸医。老夫医术不甚高明，不配给扁鹊提鞋，但已能指使华佗扫地。姑娘若信得及老夫，老夫愿为姑娘诊治。”
星眸推开绝顶，对老人说：“老爷爷，我信不及他，我信得过你。”
绝顶把灵药往姑娘手里塞，被没好气地推开。
老人暗暗好笑，切了脉，讲了病理，随即摊开两手：无能为力啊，此番爬山，没带药啊。
绝顶抢白了老人两句。没带药，你瞎耽误什么工夫啊。
老人不急不躁，摘下帽子，露出……光头上的戒疤：原来是个老和尚。老和尚对着绝顶微微一笑：“老夫……”绝顶再次抢白：“老爷子，你是和尚，应该自称老衲，而不是老夫。”
老人捋着白胡子笑了，引用了两句孔子的名言，而后说：“老衲没有带药。不过，老衲虽然医道平庸，但能看出少年的药是世所罕见的灵物。此药应该是‘气得大夫满街爬’。”
绝顶吃惊。这老和尚居然知道气得大夫满街爬。老和尚又引用了两句孔夫子的名言，随即说：“少年的药，虽然有用，但单用此药，对姑娘起不了任何作用……”
绝顶一听就火了，想要反驳。老和尚又引用了一句孔夫子，而后说：“有个能奏奇效的药引子。药引子就是，少年从姑娘头上翦一绺头发，姑娘从少年头上剪一绺头发。把两绺头发缠在一起，烧成灰，放到水里，与‘气的大夫满街爬’一起喝下去。保准姑娘腹痛停止。”
星眸半信半疑，任凭绝顶剪了她的秀发。绝顶用手摸着秀发，微闻香泽，心驰神醉。星眸红着脸，剪了绝顶的头发，和自己的头发缠在一起，烧成了灰，喝了下去。
绝顶这才明白：老和尚绝了……人家老头儿是帮他追姑娘。这老和尚年轻的时候，花花肠子一定很多，估计比公良还花花。
老和尚又引用了几句孔夫子……一个老和尚，不引用佛祖，却言必称孔孟……绝顶猜到了，这老和尚就是闻名天下的世外高人儒家老和尚，法号是仁义礼智信。这个法号比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南无观世音菩萨短了许多。
老和尚又出新的幺蛾子：“姑娘下次来天癸，还会剧痛。这就需要常备着少年的头发。切记，只能是这个少年的，别个少年的头发，用了，反而会更痛。”于是，仁义礼智信老和尚一句话，绝顶成了秃子。
星眸红着脸，把少年的头发放到行囊里。她分明记得，收藏异性的头发，代表着爱情。青丝者，情丝也。但老和尚一个劲儿地危言耸听，说能治她痛经的，只有绝顶的头发。她半信半疑。
儒家老和尚临走，念了一首佛家的偈子。当然，老和尚一如既往地篡改佛经和偈子。于是，神秀大师的着名偈子，被篡改成爱情诗句：“情是菩提树，爱如明镜台，时时勤怜爱，莫使有尘埃。”
时时勤怜爱，莫使有尘埃，多温暖的佛偈……爱情诗啊。可惜，星眸姑娘想象力太丰富，走火入魔了，认定老和尚是绝顶请来的托，认定绝顶为凌迟复仇，故意引她爱上他，然后一剑穿母子……当年，灵鹊语的哥哥就是这样坑死星眸姑姑的……
两人不说话，顶着灿烂的星光继续爬山。
泰山的星空那么美，星空下的泰山那么美，这个少女容貌那么美，这个少男那么英俊那么美……
但脑海里的恐怖小剧场，让星眸心不在焉。白瞎了这么美的风景。
两人来到泰山最险要的一处悬崖。
绝壁苍翠，积雪如玉，云海在腰间，红霞在脸畔。
星眸用红绸子牵着绝顶，像牵着一只小羊羔……对啊，这家伙在平原上如狼如虎，到了山上就如同弱鸡了。如果在悬崖边，轻轻一推……
星眸被自己的疯狂念头吓到了。她赶紧拉着绝顶远离了悬崖。
这姑娘骨子里很善良。
雾海茫茫，红霞引燃，红日跳跳欲出。
星眸凝视着泰山日出，绝顶凝视着星眸的脸庞，趁她没发觉，肆意地凝视。
星眸内心里，如同云海波涛翻滚。她很爱身边这个人，但是，她又很怕这个人，她怕会重蹈姑姑的覆辙。
进一步，内心不敢，如临深渊。退一步，内心不甘，废寝忘餐。
星眸默默地走到悬崖边，脑子已经无意识的她，稀里糊涂地取出一挂秋千，安在悬崖边。她坐在秋千上，失神地愣了半天，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世界。
沧海似镕金，群山如点黛。
这个明眸最美的姑娘，在云海中，在红霞里，荡起了秋千。
起初很慢，后来渐渐加快。
秋千呼呼生风，忽然间荡到悬崖外的万丈虚空中，转瞬间荡回到山峰的地面上。
众人看得入神，谁也不作声。
绝顶望着秋千上秀丽的身影，舍不得移开目光。
秋千很快就要撞上悬崖峭壁，仿佛会撞得粉碎。
星眸轻盈地在秋千上站直了身子。秋千在即将接触到悬崖山石的瞬间，灵巧地绕开了。
没人惊呼，没人吓哭。众人只看到了美。
唯一清醒的人，是刚刚走到这里的大诗人杜甫。
杜甫与绝顶旧曾相识，上前拽了拽衣袖：“悬崖边上荡秋千，太危险了。”
绝顶这才发现事态的危险。
众人都害怕起来，问怎么办。
星眸从不去刻意去看绝顶，但又时不时潜意识地了他一眼。杜甫判断：这姑娘暗恋这少年，这少年暗恋这姑娘，双向地暗恋。
杜甫明白，如果别人走过去，姑娘被惊觉，发现自己荡秋千荡出了悬崖，也许会惊慌，会出人命，但如果这个少年走过去，伸出手，风轻云淡地伸出手，这姑娘会下意识地抓住少年的手，听他的话，跟他走。
事实也是这样。绝顶按照杜甫的话做，自自然然地把星眸拉着手，像领着白天鹅一样，领到了安全地带。
众人欢呼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