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冒顿潮尔
穹庐敖包老头儿，翻了翻怪眼，裂开地包天的大嘴，露出可以做骨牌的大板牙，笑了。
叶护怀疑这老头是被大眼妹化了妆的。叶护觉得这老头儿应该不丑。
老头儿讲完了青龙白虎三转世的故事，又开始讲郭子仪的传奇：
话说郭子仪年轻的时候，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来到长安，参加了女皇武则天举行的武科举。
郭子仪箭射金钱眼，刀劈上将头，得了状元郎。他的结拜兄弟李嗣业、李怀仙，在城外的落花楼，为他摆酒庆祝。几个人一直喝到子夜时分。
忽然妖风起，树倾倒，走石飞沙，妖怪现身。
李嗣业吓得晕倒，李怀仙吓得离魂，有位女子在侧，吓得当场怀孕，当场生了孩子……
当场怀孕，当场生孩子……这故事讲得太夸张了。
老头儿看似无意地来了一句：“那楼头的落花啊，飘飘洒洒，像极了苍生大峡谷里的江南梅雨。”
苍生大峡谷！老头儿提到了苍生大峡谷！绝顶的手，颤抖了……莫非，老头儿去过苍生大峡谷？莫非他女儿十年前在苍生大峡谷待过？
他想问，又不敢问，他怕问了，不是他要的答案……
老头儿继续胡扯：郭子仪公然不惧，腾身而起，与怪兽战在一处。怪兽头上有角，似龙，足下有爪，似虎。郭子仪纵身跳上怪兽后背，抓住鬃毛，沙包大的拳头雨点儿般落下。郭子仪打了一百多拳，将似龙似虎的怪兽，打成了一匹骏马，一匹双头骏马。
叶护脸上带着坏笑，附在绝顶耳边：“这老爷子的闺女，是不是长得跟他一样？是不是也得像一头怪兽？兄弟，你心心念念的青梅姑娘，长大后，长丑了，长成了怪兽……”
轻飘飘的一句玩笑话，落到绝顶的耳朵里，却变成了惊天的霹雳！绝顶面色苍白，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叶护看了，有些过意不去，忙说：“没事，郭子仪把怪兽打了一百拳，把怪兽打成了骏马。你打青梅姑娘一百拳，她就从丑八怪变成李星眸……”
绝顶颤声说：“你是说，青梅姑娘其实是李星眸？”
叶护咳了一声。穹庐敖包老头儿有些胆儿虚，也跟着咳了两声。
叶护摸了摸额头，唱起了一首歌：“将军出紫塞，冒顿在乌贪。笳喧雁门北，阵翼龙城南……”
几个人继续前行，叶护和老头儿掉队了。老头儿看看前面，确信凌绝顶看不到，便停住了牤牛，低声说：“太子，你想诈女王的什么宝物。你直说。”
叶护还想装装老实人：“啥叫诈啊。说得太难听了。星眸是我的弟妹，我是她的大伯子哥。我要弟妹的宝物。这是亲情……”
穹庐敖包怒道：“屁亲情。太子你就是讹诈。你刚才唱那首歌，歌里面有冒顿，有胡笳。你是用潮尔的调子唱的。另外，胡笳又叫潮尔。很显然，太子听说女王得到冒顿可汗用过的冒顿潮尔。”
这老头提到的潮尔，是两件事。第一个潮尔，是一种唱法，后来的蒙古人，称之为呼麦。第二个潮尔，是一种乐器，也叫胡笳。
叶护眉开眼笑：“我就知道，星眸妹妹是慷慨的人，有宝物绝不独占。她要是强烈要求送给我，我就却之不恭了。她要是不给我，也没关系。只是，我这人爱梦游，爱说梦话，万一绝顶听到我的梦话，泄露了什么秘密，还望星眸妹妹海涵。”
穹庐敖包咬咬牙：“小老儿替女王答应了。”
叶护一本正经地提醒：“哪里有什么女王？我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星眸。你是朔方大将仆固怀恩的马夫，你闺女是牧羊女，不是女王。”
老头儿只好点点头。
叶护很贴心地说：“一个女孩子，要冒顿那种莽汉的乐器有啥用？女孩子，应该要女孩子的物件。像冒顿潮尔这种粗糙没价值的东西，我替星妹子保管。我想，她会感激我的。”
穹庐老头儿咬着后槽牙：“感激，感激。”
两人赶上绝顶等人。
老头儿继续讲故事：郭子仪的那匹马，有两个头。前面一个，马屁股上一个。这匹马，可以向前飞奔，可以向后飞奔。到底是向前跑，还是向后跑，就看你催哪一个马头。
这时，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忽闻天上将，关塞重横行。始返楼兰国，还向朔方城。黄金装战马，白羽集神兵。星月开天阵，山川列地营。晚风吹画角，春色耀飞旌。”
唱歌之人，是一个在大唐做将军的异国异族大汉。他带着一支能征惯战的边防强军。
这支队伍冲将过来，将凌绝顶等人围在当心。
这队人马正是朔方军的一支先锋营。为首的将军神威凛凛，相貌堂堂，是个铁勒人。
仆固怀恩说道：“李宓将军遭遇奇变，天下共冤之！哪一位是李姑娘吗？老夫有礼了。”
李秦珠急忙还礼。
仆固怀恩赞叹：“你们三人一路走来，天下已经传遍，真是轰轰烈烈，令人血热。”
穹庐敖包捋着白胡子，端坐在牛背上，喜怒不形于色，一点儿卑躬屈膝参见长官的意思都没有。
叶护在后面捏了穹庐老头的后背一下，低声说：“你是他的马夫。”
穹庐老头儿这才想起自己的角色。他上前一步，很不情愿地要行礼。
仆固怀恩赶紧搀住了：“老哥哥，你想折煞我啊。使不得，使不得。”
绝顶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穹庐老头顺坡下驴，免了参拜。
仆固怀恩一声呼哨，几名骑兵并排上前，吹起羌笛觱篥，用塞上歌曲，表示欢迎之意。
朔方军簇拥凌绝顶等人，吹吹打打，来到大帅营帐。
仆固怀恩领凌绝顶等人进了大帐，说：“郭将军随即就到。小将军暂且等待。校尉，叫几个胡姬来，跳一段胡旋舞，供小郎君、李姑娘与这位姑娘观赏。”说罢，起身告辞：“军务繁忙，暂且告退。”
其实，留在帐内的几个人，都无心观看胡姬的妙舞清歌。
罗敷女和李秦珠自己就是美女，对别的美女不感兴趣。绝顶的心在青梅姑娘那里。叶护的心，在冒顿潮尔那里。
因此，胡姬跳得热情欢快勾魂摄魄，这几个人却心不在焉没有魂儿可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