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决赛日
因为那一场浩劫,核心站的站长科曼宣布,荣誉联赛的总决赛日推后三个星联日,一方面为了有足够的时间来抢救伤员,另一方面为了留有足够时间让机械师维修机甲。nianweige
经过了安静的三天,核心站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那一场血雾族的袭击仿佛没有发生过。街道上清理得一尘不染,看不见一丁点儿的粉色胶质残留,损坏的建筑物也以最快的速度修复完好。
期间,芮迪亚的两派间保持沉寂,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大清早天朗气清,室外的温度似乎有意调低了一些,带着清爽的寒意。埃隆带着自己的亲信,还有亲卫队长官艾什来到野芹角斗场门口,正好碰见了老朋友兼老对头费舍尔,结果惊见对方鼻青脸肿的。
“你怎么了费舍尔王?该不会晚上看不见路跌了一跤吧?”
费舍尔一言不发,显得十分沉默,甚至……有点奇怪的憋闷。这下不由得埃隆好奇了,他微微靠近,凝视着自己的老对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该不会是和……夏娃有关吧?”
费舍尔跟被踩中尾巴根儿一样,压住自己想要蹦起来的冲动,但是脸上的表情在咬牙切齿,“跟她没关系!”
埃隆一个战术后仰,“费舍尔王,作为芮迪亚同族,我还是应该提醒你,你不了解她,起码不如我了解,这个蓝星的夏娃她……她来了。”
对面的方向,白蒐带着蓝星小分队走过来。千佐多零走在最前排,斐尔卓和提米科玛走在另一侧,诺里和黑杰克跟在后排。几个人看见芮迪亚小队一愣,停下脚步,但是看到鼻青脸肿的费舍尔倒是一点儿不惊讶。
双方沉寂了一会儿,费舍尔先开口了:“今天……天气不错。”
白蒐抬头看了看人造穹顶,张了张嘴,也挤出来一句,“昨天也不错。”
费舍尔眉心拧紧,皱起两条深刻的皱痕,最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希望你们能晋级决赛,我们又可以决一死战了。”
诺里抬起头,一脸单纯的表情,“什么叫‘又’?那天的场面,根本说不上是‘决一死战’吧?我觉得顶多是……闹着玩。”
费舍尔当场要气炸了,“夏娃!当时是……是我们太轻敌,我知道你诡计多端……”
“哦对了。”诺里懒得听他的叫骂,直接打断了他,“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天螺距解剖者可能要退赛,因为技师族的机械师蟹居客被我玩坏了,他可能没有时间维修机甲。”
“……”费舍尔瞪着径自进入场内的诺里,还有她身后的蓝星小队,和埃隆面面相觑,“她……他们现在都张狂成这个样子了吗?你就一句话不说吗?”
“你说的还不够多?”埃隆瞥了他一眼,“作为过来人,我把经验分享给您:不要跟夏娃打嘴仗,我没见过有人能怼得过她。”
埃隆走出两步,也停住脚半转身,“哦对了,本来你不去干扰抽签的话,今天我们还是会在最终决赛相遇的。现在就不好说了,你我之中有一个要在决赛和夏娃对上。”
“难道你怕她?”费舍尔一时搞不懂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埃隆短暂回忆了一下,开始笑了,“等交手之后你就懂了,光靠想象很难接近她的。”
一进入场内,蓝星小队就被阻挡住了,诺里偏头,视线绕过白蒐看着前面一堵高耸的肉墙。技师族的驾驶员空脑像一座小山一样挡在那里,用凝固的视线盯着蓝星的几个人。
诺里的眼睛一直往上,直到脑袋仰倒极点才能看到他的那颗大秃瓢。双方僵持了一会儿,白蒐干咳了一声,“有什么贵干?”
空脑的眼光在人群里寻找着,最后落到驾驶员诺里身上,就像看一个小矮人,低着头俯视着她,抬起手,用粗硕的手指头指了指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开了。
诺里莫名其妙,“他这是在挑衅吗?”
提米科玛替她解释,“我觉得是,听说他的机械师蟹居客到现在还在医疗舱躺着。”
白蒐关心的事更现实一些,“他今天还能参赛吗?你不是说技师族很可能会退赛?”
“他要是不参加,那多遗憾?”诺里眼睛炯炯盯着空脑的背影,笑意里有一种淡淡的寒意。
虽然经历过一场浩劫,但现场的观众席还是坐满了,气氛相当热烈,这不仅是看热闹,围观顶尖的科技,这是一场全员都能参加的刺激赌局,对于某些星盟里的边缘种族,甚至是他们能当一回主角的机会。
裁判席上除了科曼、席尔瓦、瑟福尔,还坐着灵派的长老落辛君。诺里皱了皱眉,“看来今天的裁判是双数,他们有可能会做出平手的判决,就是说,今天最好击倒对手。”她往前一些靠在白蒐颈边,小声地问他,“您的最高级理想,不会是去顶上,代表蓝星当裁判吧?”
白蒐没转头,继续背着身体回答她:“你不希望有一天蓝星能有代表,在星盟担任站长吗?”
“说实话,我不希望,因为想要当站长就必须和他们同流合污。换句话说,就是要学会和芮迪亚人分享利益,而这所谓的‘分享’,其实就是让出最大的利益给他们。”诺里摇摇头,有点失望的样子,“您可能很不爱听,但是现实就是我们改变不了星盟已经完成的架构了,我们只能不承认它。”
开场依然从科曼的长篇大论开始,他用了一段相当华丽的开场白,把这一场决战赛事开启。
诺里早就穿戴好制服,戴上护目镜,坐在驾驶舱里等得发困了,提米科玛悬挂在旁边副驾驶位,奇怪地问:“你明明可以不进入驾驶舱的,远程遥控不是更安全吗?”
“但是远程遥控的操作精确度总是不如在驾驶舱里,今天一定是一场苦战,就不要想着偷懒了,最好的结局就是轻伤吧。”
“螺距解剖者肯定维修程度不高,难道你担心的是芮迪亚人?”
诺里把眼光转过去,“不要轻敌!就算是技师族,即使他们出现了意外,也千万不能心存侥幸。刚才空脑的眼光你没看见吗?他那是准备报仇的眼光。”
“我只看到一双死鱼眼……”
前方的机库前门忽然开启了,随着缓慢的上抬,越来越多的情景暴露出来,出现在场内的螺距解剖者居然……十分完好,并且锃光瓦亮,焕然一新。
“看吧,我就说不能轻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这里是星盟。”
提米科玛沉默了一会儿,“这台不是前几天参赛的螺距解剖者,这是一台全新的机甲。”
“没什么奇怪的,我们的追魂射手和绝道假面都有几个原型机,他们怎么不能有呢?”
螺距解剖者首先发动了进攻,它浑身上下都是传感器,一动到处都在发出细密的零件运转声音。诺里抓住了一个契机,控制着一侧的编织者脱鞘飞出,朝着对方飞旋,去啄击它的体侧。
空脑迅速地做出反应,机体的前肢变形成钢钳形状,捏住了一只编织者,彩色的巨大羽翅扑啦啦拍动,被一声尖锐的切割声从中切开。它抬手时暴露出了前肢以下的空位,其他的编织者趁机扑上去,挤挤挨挨地推着机体一路向后。螺距解剖者很快被巨型的机械飞蛾扑满了,往后仰倒,似乎将要一败涂地。
但是,变化就在刹那之间,整副机体从中心弹开,分裂、折叠,完成了一个剧烈的变形,从站立的人形机体变成了四肢着地的兽形。所有的编织者被撕裂,幻彩的羽翼纷纷落地,变成一片雨后残红。
白蒐直接弹跳起来,惊愕地看着下面的剧变。
周围的几个人都看着他,千佐多零犹豫着提醒他:“司令员阁下,请注意您的形象。”
“她……她这样你们一点不担心吗?”
黑杰克哼了一声,“这才哪到哪啊?她肯定准备充分了,现在还不需要担心。”
兽形的螺距解剖者匍匐而下,忽然弹射扑向御虫女王号,把她扑到地上,尖锐的爪钩剜进机体肩部夹板。
“现在呢?还不需要担心吗?”白蒐扭过头瞪着黑杰克。
“呃……”
一声尖锐的穿刺声音,螺距解剖者整个轮廓被顶起,它抽搐似的扭动了一下,被缓慢地勾起,一条巨大的尾钩贯穿了它的前胸,把它整只挑在半空,御虫女王号一翻身爬起来,抽出尾鞭,把螺距解剖者甩在地上。
“填充卵鞘。”提米科玛查看了一下机体的情况,“下面还有一场恶战,我看我们不要再拖了吧,一串连招带走它,好不好?”
“稍等……给我一只哨兵。”诺里按动按键,从女王号肩胛位置隆起,蹿出来一只体型较小的金属飞虫。它甩动着羽翼,灵巧地飞窜上半空,环绕着敌人侦查对方的动向。
诺里连通了哨兵,她的眼珠子浮现起两团蓝光,眼底位置标记着字符。
“主人,你……”提米科玛忽然窒息了片刻,瞪着诺里的脸,没有说下去。
“我怎么了?”诺里转头看着小机器人,但是她右侧的半边脸却闪烁着一抹冷锐的粉红色光泽,仔细看,就能在她的眼底观察到一团粉红色的仿佛心形的图案,好像被盖章一样烙印在眼珠表面。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思绪转到了两天之前,那个奇怪的夜晚……
刚刚进入睡眠里,诺里就被一阵心悸惊醒,她一睁眼,看见的却是满室明亮,四周不见墙壁,烟雾缭绕里像个美妙梦境。
感叹了一声,诺里转过身,看着那个入梦而来的血雾族雌性。
朱魇看上去和活着的时候一样,柔滑润泽,粉粉的很可爱,一张心形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诺里倒没有急,先找个地方坐下,准备一场心贴心的谈话。“这是你的梦境?你找我干什么?不会是为了见我最后一面吧?”
“我虽然死了,但是精神体不会马上消失,按照你们的话来说……哎,现在我算是一个鬼了吧。”朱魇从没这么调皮,快活地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模样。
“……那,你不会是为了来吓唬我吧?”
“我思来想去,一切的心愿了结得差不多了,最后的梦境不如就自私一点,用来取悦自己,娱乐自己吧。”
诺里忍不住吐槽她,“你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你什么时候是不自私的吗?”
朱魇忽然凑近过来,“最后来神交一下嘛。”
结果诺里推开她,“我不要,我又不想要什么‘最后的疯狂’,我本来就不喜欢失控的感觉。更别说这种漫无目的的欲望发泄。”
朱魇也不气,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把两手一摊,“那行吧,咱们永别,再也不见了?等一下……”
诺里忽然感觉她勾中了自己的小拇指,轻轻扯了扯,用一种暧昧的语调问:“你现在解开桎梏了吗?身上的束缚是不是少多了?”
诺里用难以描述的眼光看着她,“你想要怎么样?让我表现给你看看,什么叫全面的自我解放吗?”
“我自己看好了。”她化成一缕烟尘,如一缕粉红的血色阳光,随着粉末飘进诺里的眼睛里,刹那间血脉交融,诡秘的感觉传遍了全身,把诺里从这个梦境里惊醒了,她气喘吁吁捂着半边脸,一切感知如同真实,细微的感官刺激现在还作用在血肉里。
“就是这么回事。”记忆返回到现在,诺里迅速抽离出来,重新投入到眼前的战斗里,通过和哨兵的连接,她分享到了全场每个角落的视觉,看见螺距解剖者将要进攻的前摇动作,手里飞快地操作,手指在键盘上飞动,一拉摇杆,女王号上的编织者像蒲公英一样炸开,洪流冲击过螺距解剖者,叮叮当当一曲杂乱的战歌回响,沿着它被贯穿的伤口,撕裂出细微的纹路,然后巨响声后……整片背部装甲被拆解开,暴露出里面的软体联动,还有钢制骨架。
诺里没有表情,也没有停顿,双手继续流走如飞,在键盘上极限操作,与编织者的意念交流也没有停止,女王号横摆尾扫中了对方,把整架螺距解剖者扫出战场,狠狠掼在光壁上,零件散落各处,机体濒临散架。她看到裁判席上似乎有了小骚动,科曼正在站起身。
“应该停下了,我们的目的是比赛,不是死斗……”
“提米科玛,斩首!”
一只巨型的编织者凌厉地扑出,衔中了偏折向一边的头颅,清脆的一声断裂声,所有软体联动被扯断,金属的骨架末端撕开,编织者衔着那颗头颅返回,乖乖把脑袋交到女王号手上。
人立而起的御虫女王号,一甩尾提高了右掌抓的首级,淋淋漓漓还在滴落着漆黑的机油,好像机甲的血迹,她发出一声尖啸声,冲着全场发出胜利的欢呼。
“……”科曼重新坐回了座位,朝着周围的几个裁判摊了摊手,“这不能怪我吧,我快不过机甲的动作啊。”
席尔瓦开始阴阳怪气,“没想到有一天我能看见蓝星人在赛场里扬眉吐气,时代真是变了啊。”
他旁边的瑟福尔,今天一直都神情茫然,时常若有所思,看到御虫女王号赢了,更加的沉默不语。席尔瓦戳了戳她,“你今天咋地啦?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瑟福尔回过神来,“我在想朱魇。”
“她有什么可想的?”显然席尔瓦从来都没把这几个同事当成自己人,他对朱魇的死亡没有一点难过的意思,自顾自玩弄着手里的金券和票据,哼着一首走调的小曲。
第二场是超新体白洞对无限斥力。
弥图罗和歌迪尔已经是老对头了,两个人没有多余的话,各自爬上旋梯,钻进驾驶舱里,两架巨型的机甲各自从己方机库出现,向着中央的战场走近。
超新体白洞是兽形机甲,无限斥力是人形机。一个匍匐蹲踞,蓄力待发;一个执剑挺立,渊渟岳峙。
所有的眼睛聚焦在科曼身上,等着他宣布对决开始。科曼满脸无辜的表情,“我是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的。”
瑟福尔忍不住戳破他,“站长,你的嘴角都翘起来了。”
随着科曼的宣布声落下,两台巨型的装甲扑到一起,纯粹的暴力、厮杀、你死我活、机油飞溅赤\\裸\\裸呈现在光天化日下,强烈的震动不停地激起光壁的波动,这一场火热的激战从一开始就火花四溅,双方好像已经当成是最终的决战了。
观众席上,埃隆和费舍尔都很安静,他们平静无波地看着下面的战斗,其实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白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看着千佐多零,“你觉得,谁的赢面更大?”
千佐多零扭过头,“说不好,我更看好超新体白洞,我觉得它今天发挥比上次好。”
“无限斥力发挥不好吗?”
千佐多零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费舍尔忽然说:“才刚刚开始,战斗是需要续航能力的,不是卯足了劲一通输出就能赢。”
埃隆也扭过脸,“神经链接还敢谈续航能力?拿什么续,拿歌迪尔的命吗?”
费舍尔十分不满:“战斗就有损伤,这是必然的。”
“呵,所以你专门找来一个战俘牺牲,免得轮到你心爱的卡米尔?”
上面双方唇枪舌剑,下面双方在真刀真枪,蓝星人被夹在中间,免不了有点麻了。千佐多零目视前方,嘴里低低的声音吐槽:“我觉得他们不需要机甲战,可能一人发一只大木棒,滚成一团那种,打起来更痛快。”
超新体白洞先沉不住气,它头部仰高,喷射出三道竖立的死光。无限斥力一翻身躲避开,它的速度其实更快,趁着对方还在喷射光线,一脚击中下颌的位置,把超新体白洞踢得偏向一边,然后突袭贴近,一勾颈部,把整个机体掀翻过来。
兽形的机甲一口咬在无限斥力的小臂位置,双方又滚成一团,开始纠缠的混战。
“啧。”提米科玛也在通过机库的光屏观看,不住地啧啧,“他们这怎么跟流氓互殴一样?”
诺里跟着摇摇头,“瑞亚人不会为了表演效果有意把战斗弄得好看,他们才不屑讨好观众,肯定是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了。”
“那也不能……这也太掉价了。”提米科玛发出一声惊呼,看见无限斥力敞开背甲,抽出双刀,绚烂的刀锋挥舞成一片残像,超新体白洞一边侧身躲避,一边弯曲背脊抵挡。锋刃在坚硬的装甲表面溅起火星,叮叮当当的声响围绕着超新体白洞,弥图罗现在相当上头,他肾上腺素飙升,手里抓紧了两侧的手柄,微一提,拉动了整架机体旋动出去。
头部装甲又张开,一列的三个喷射口暴露在外,对面的无限斥力忽然一张手正面遮住了喷射口,白色的炽烈光波从手部装甲喷出,撕裂开一部分的机体。歌迪尔同样全神贯注,他没太在意机体的损坏,将全部精力集中到接下来的近身攻击上,幢幢的刀影流泻而出,笼罩住对面撕咬过来的装甲巨兽,金属撕裂声极其刺耳,超新体白洞的这一扑用尽动势,最后撞在光壁上,轻轻滑落下来,巨大的白色头颅与兽体分离,分置两处,暴露出平滑的切割面。
全场寂静了片刻,观众好像才反应过来,爆发出狂热的叫好声,喷薄出的喧闹马上淹没了赛场,已经不见了弥图罗的落败失意,只剩歌迪尔的胜利喜悦。
“哎——”提米科玛倒是替他惋惜,“弥图罗有点太激动了,影响了他关键时刻的判断,不然不会落败得这么早。”
诺里耸耸肩,“也不算太冤,歌迪尔的战术思维确实更好一些,他临场应变也快。可惜他们两个都没有尽全力,两个都稍微失误了。”
“这就是实战,不是表演赛,很难做到完美。”提米科玛转过自己圆筒形的小身体,看向诺里,“你呢主人?你准备好下一场的大决战了吗?”
诺里两手背在颈后,略微往后仰躺,整个人还是很放松的,“我早就准备好了。我觉得……我好像一直都在准备这个时刻,已经等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