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作出新高度
姜尚又一次从睡眠中被狂轰滥炸的视讯申请声音惊醒,他霎时猛睁开眼,瞪着一片纯粹的黑暗,麻木地念叨:“又一次……”
黑卿开着小飞艇接他抵达会议室时,两个人都看见了对方憔悴的模样。modaoge
“跟她没有关系吧?”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是黑卿却清楚地知道他说的是谁,而且半天也回答不上来,“……我早就说过了,应该把她的那个ai管家机器人没收。”
姜尚摸索着揉捏自己眉心的一小片皮肤,“就算她有一只能随时进入联邦信息中枢任何角落的ai,也不等于她能弄到所有的机甲图纸吧?”
“但是她是夏娃。”黑卿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就沉浸在寂静里,再也没有说过话了,直到飞艇停泊在巨剑形状的机甲部大厦前,现在是凌晨1点钟,但地下停泊处塞满了飞艇和魔轮,姜尚一侧头就看见了正在从飞艇上走下来的灰盒子典狱长赛桑多罗罗。
“你来干什么?”姜尚因为太过于好奇,连客套的台词都省了,直奔主题地问。
赛桑面如灰土,他紧张得嗓子发紧,“你应该能想明白的,橘吉和橘09在灰盒子关押过……现在深渊初号的图纸疑似流出……白司令怀疑我。”
姜尚惊愕地失声了片刻,“荒唐!她们两个只是驾驶员而已,根本不知道丝毫与深渊初号相关的设计信息,也根本不可能从她们身上套出图纸!”
赛桑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希望白司令也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这次的事件毕竟是一次重大过失,不管落到哪一个部门头上,部长肯定都难免罢黜的下场。”
姜尚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脸上做出隐忍之后急欲爆发的表情,“我一定会极力建议白司令不要迁怒旁人,将所有精力集中到追查这个独立军上来。而且,我也一定要亲手将泄漏机密的人抓出来。”
赛桑这时才反应到,其实本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姜尚,绝道假面的图纸已经被公之于众,现在黑杰克在十勋团的位置也受到了威胁。
会议长桌前坐的一排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当先要说的就是白芪,他现在就是一座白雪凝成的雪雕,白蒐的眼光就像滚油,泼洒在雪层上,不停腐蚀掉他故作冷静的伪饰。
斐尔卓早已经进来坐定了,坐在金并与金莱旁边,他和姜尚短暂地交换了一个眼光,两个人的脸色瞬间都因为明白了什么变得和别人一样难看。金莱的眼光在他们之间流转移动了一圈,他几乎可以从空气里拆解出来诺里两个字了。
“镜桐呢?”白蒐自舌尖吐出这两个字,就像吐出两根尖利的钢针,此时镜桐还在走廊上,不停重复练习自己的说辞,还有飞快地翻看着绘图板上的信息。
“我不相信对方的说辞,”他迈着僵硬的步子进入会议室内,面向几十张密切注视过来的脸,“甚至,我也不相信他所说的,已经掌握了十勋团所有机甲图纸的消息。我更倾向于,是绝道假面号的图纸无意中泄露出,被这个组织得到了,所以才会有今天的事情。”
白蒐尖锐的眼光转向了黑杰克,而在他身旁坐着的就是姜尚,所以从两人的角度看过去,白蒐的瞪视是对着两人来的。
“咳……”黑杰克尴尬地咳嗽了声,“我是完全按照驾驶员手则执行命令,不是我泄露的。”
姜尚眯起眼睛,转向镜桐,言语之间十分尖刻,“你们都明白,目前我们姜氏家族蒙受了最严重的损失,怎么?现在不应该是我在责难你为首的安全委员会工作失误吗?你这招倒打一耙倒玩得不错!”
镜桐微一愣,“我并不是责难姜氏,只是……这件事太过于诡异了,如果真的有某个恐怖组织得到了十勋团的全部机甲图纸……不,即使他们只是得到了某几台,或某一台,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它做更有效率的打击性行动。但是现在,他们竟然只是用图纸来威胁我们,这不奇怪吗?如果图纸是真的,他们为什么不制造呢?”
白蒐的眼光转移向姜尚,“图纸是真的吗?”
“是真的。”他回答时,嘴唇不情愿地掀起,表情里带着残忍的真实,“没有一丁点错误,完全可以对照图纸制造。”
人群的议论声霎时升高,将原本的平静搅扰成一池泡沫。
“而且……”姜尚继续说,“我也不认同镜桐主席的意见,我不觉得这个独立军领袖在虚张声势。你们想想,这类对于种族融合抱有极端思想的群体,一般都是谁?是种族主义者、厌恶科技的极端守旧派!他们才不可能去制造机甲,他们恨不得世界上所有的机甲全部消失,所以理论上这种行为是说得通的。”
白芪忍不住焦躁地问:“所以你真的认为我们目前的所有机体图纸都已经泄露了吗?但是,怎么可能!?就连机甲部都弄不到这些机甲具体的构造信息,每个家族对于自己的机体和原型机都是严防死守,绝不可能外泄的!”
“我可以发誓,目前绝道假面的相关资料全部放置在姜氏的保险库房里,除了我以外绝没有别人能进得去。并且我在来之前刚刚查验过,没有被人动过。”姜尚望着长桌边的每个人,每个人的注意力也都全部地倾泄给他。
话题进行到了僵局中,白蒐的声音又一次穿破了僵局,“关于今天傍晚中央广场上的影像,你们调查到什么了?”
镜桐急忙将投影打开,会议桌上方的虚空中展露出一张帝都的区域地图,“我们追踪了信号来源,最终截获到三个地址:最近的是下城区灰磨坊的一幢废弃工厂,另外两个分别是北方的冰原区和更北方的禁海区域,视频影像是从这三个地点同时发出。”
白蒐的手指在权杖的手柄上敲击了一轮,“你认为哪个是真正的发送地点?”
“我不知道。”镜桐懊恼地回答,“如果独立军这只组织真的如同对方描述,那有可能势力遍及各地,或许三个地点都是真的。”
“又或许……”金并猜测着说,“对方就在帝都,所以故意设置了两个偏僻遥远到我们无法马上查探的地点,来混淆视听?”
“下城区那个工厂查过了吗?”白蒐问。
镜桐点头,“视频播出后我们马上就冲进去了,但那里目前是外来流民和一部分下城区贫民的暂居地,人口流动很大,充满了生活痕迹和因子片段,根本查不到什么。”
橘晴目前是在座众人里最淡定的一个,她纯属好奇地问:“之后没有别的信息了吗?这个……独立军领袖,叫什么来着?离怒?”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5个小时之后,他就会发送新的信息,也就是公布新的机甲图纸。我们已经包围控制了灰磨坊周围区域,要派遣特务小组到另外两个地点吗?”镜桐这几句话是对白蒐说的,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金并:
“你认为呢?”
指联会主席表情中带着些微的轻嘲,“如果您要问我的话,我认为没有必要。”
“为什么?”
“恕我就不做任何委婉掩饰地直言了,这是内部人做的。”他稍微停顿,看了一圈惊异、愕然等各种神情集合在脸上的人群,“我不认为真的有什么独立军组织。它不可能做到毫无声息,绕过我们的特务小组,没有丝毫的风声流露,发展壮大到渗透到每个角落。而且,你们不觉得这个名字莫名的耳熟吗?想想前一阵子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平权军,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件事,之所以这么诡异,是因为我们到现在也弄不清对方真正的目的。我有种很奇特的直觉,我觉得……对方单纯只是厌恶联姻本身这件事。”他将眼光移转向白蒐,“司令阁下,您不这么觉得吗?”
白蒐的表情阴晴不定,“所以你的结论是,有人,甚至是在座的某人,因为反对白氏后裔和瑞亚人联姻,做出了这件事?”
“恐怕是的。”他看向周围的人,“谁最反对联姻呢……”
“哎呀,”橘晴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难道金并主席想说是我们吗?但是如果我掌握了绝道假面的图纸,那我一定马上开始制造了,才没有闲工夫搞这一套复杂的小动作。虽然我们家族对血源是有某种偏执的追求,但是我们并不反对异种血源的融合,我们只是单纯地鄙视自然人。”
金并微笑着回答,“当然了,谁都知道橘氏的闺阁小姐们一向天真又温婉,什么平权军之流的丑闻更是跟你们毫无关系。”
白蒐打断了他们之间唇枪舌剑的来回,“你认为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展开调查?”
“这就是时间的赛跑。对方将给我们的反应时间缩短到12小时,我想恰巧证明了对方并不遥远,可能就在帝都,他希望我们疲于奔波来不及查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窃取十勋团的所有机甲图纸,肯定要在一处这些机甲或者原型机路线重叠的地方蹲守,那就是机甲部,与其满世界范围地追着信号跑,不如先一个一个排查一遍机甲部。”
白芪首先出来反对,“与瑞亚族的表演赛马上就要到了,现在给机甲部的准备时间已经非常吃紧,这样一搞一定会延误到比赛的。”
姜尚站起来,满脸的不满,“先生们,我还要再强调一遍,我代表的姜氏家族才是本次最大受害者,我申请由姜氏主持调查。”
白蒐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带人调查机甲部?”
“这不合规矩。”白莘也站起来,“即使要调查也应当是镜桐带领的安委会来,由商务部主持调查算怎么回事?”
“你们根本就没有将重心转移到调查上,因为你们现在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姜尚的表情分外尖锐,“可是你们有没有想到下一个轮到谁呢?5个小时后,也就是清晨6点钟时,会是哪一台机甲被曝光出来?追魂射手?深渊初号?或者极乐比翼鸟?”他做出失望已极的样子,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你们现在不在乎,没关系,反正几天以后,就轮到我坐着看热闹了,我反而成了最不着急的人了。”
白蒐一直在凝视着他,观察着他,半晌他点点头,“给你2天时间,希望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姜尚回到宅院已经是将近4点钟了,一夜没睡让他沉郁的气质凝固了,脸色黑沉沉的。黑卿跟在他身后,一直在小心地观察着他的情绪。
“她人呢?”
黑卿当然明白他说的是谁,小心翼翼回答,“这个时间,家主肯定是……”他原本想说在睡觉,但随即两个人就抬头看见了她的那一间小窗口散发出的灯光,黑卿又确认了一眼表盘上的时间,不可置信地说:“肯定是醒着……”
诺里此刻趴在绘图台上睡着了,提米科玛还盘踞在显示器的一个边角,它智能地将室内灯光调暗了一些,然后乖乖地在桌面坐下来。
姜尚推门而入时,恰好和提米科玛的卡通形象对视,小机器人发出短促的一声“啊”,它很快镇定地挥着手,“您好前任家主先生,请您自便,我也想给您搬个座位过来,但是我的真身现在正挂在充电架上。”
姜尚和黑卿两个人找了两只垫着粉红色软垫的小凳子坐下,他们两条腿比凳子长出一大截,没处可放地高高踮起来,显得姿势滑稽。
提米科玛的卡通形象又凑到趴着的诺里这边,“正在监控主人睡眠情况,她要醒过来了,请不要手动弄醒她,三,二,一,她醒啦。”
诺里迷迷糊糊地揉着一只眼睛坐起来,朦胧的视线里似乎捕捉到了两个人的影子,随着视线逐渐清晰,她震惊地发觉那是姜尚和秘书黑卿。姜尚的表情竟然十分温和,挂着亲切的笑意,他的语气柔和得像春风拂面,“可爱的小诺里,我们有多久没有进行亲切友好的交谈了,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吧。”
诺里此刻的感觉就是……麻了,她下意识地回答:“就我所知,我们从来没有过算得上亲切友好的交谈。”
“诺里,我发觉这么久了,我还不太了解你。太糟糕了,我真是一个糟糕的父亲。现在我迫切地想要知道你真实的一面。”他真诚至极地眨眨眼,狭长的眼睛里湿润润的,天真又热情的的神情让诺里紧张到有点恶心。
“呃……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宅在屋里好几天都没有出门了,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见她竟然顺势把b装下来了,姜尚立马翻了脸,“是吗?你好几天都没有出门了?黑卿,调一下大门的监控录像,看看是不是真的。”
显示屏上的提米科玛马上邀功地挥挥手,“主人,我帮你把录像删了,别怕。”
黑卿的脑袋在两边来回转动,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像程序卡住了的智障机器人。
姜尚长叹了一声,看起来终于认输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办,2个小时之后,你要怎么办?”
诺里眼光闪烁着,那一双原本清澈无垢的浅金色瞳孔里,现在笼罩着一团深邃的阴影,而更深处,甚至还燃烧着一股炽热的火焰,“活在石山夹缝里的小精灵,总是用木棒击打践踏它们的巨人,但是毫无作用。这一次,终于有小精灵制造了石箭,经过巨弩发射出去,能把巨人刺瞎。”她笑了笑,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潮红,“这是小时候老师给我讲的故事。”
姜尚看着对面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后裔,回想起了半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刻,她改变太多了,但她甚至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是被命运和权利裹挟着,极尽所有个人的力量挣扎到了如今的模样。
“我争取到了主持这次调查行动的权利,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到机甲部开展调查。”
诺里愣了许久,“我听说过贼喊捉贼,但是让贼自己来捉贼的,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她忽然又产生了一个念头,双眸里闪烁过晶亮的光泽,“但这样我就可以随意进入机甲部和军部了对吗?”
看见了她那一瞬间的反应,黑卿就瑟瑟发抖,“你又想干什么?能不能先跟我们报个备?”
诺里站起来,堆起一脸的真诚,“亲爱的爸爸还有黑卿叔叔,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两个人被赶出门时,黑卿还是一脸的不情愿,“我、我应该还算是哥哥吧?”姜尚呆呆的,瞪着关上的门,“她、她刚才是不是叫我爸爸?”
黑卿回忆了一下,“好、好像是的。”
“她第一次叫我爸爸……你说,这是个好的开始;还是她为了明天的作妖提前补偿我?”
黑卿忍不住,并且不忍地用眼角瞥他,“我觉得您心里已经有计较了。”
诺里好几天以来,难得地好好睡了一觉,导致她醒过来时已经上午10点钟了。她瞪着天棚上绘制的花纹,忽然感觉好多了,那种纠缠着她,从灵魂渗透出来的懊丧忽然减轻了很多。
她跳下地,冲到衣帽间,经过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衣柜,直奔全身镜前,看着里面那个仍然很陌生的漂亮外壳,她正在苍白的晨曦里发光,浅金色眼瞳闪烁着灵动的辉泽,没来得及梳理的毛发现在翘起了几缕,却依然有凌乱的美感。
这其实是一副战甲。
这种念头从大脑里浮现出来,使她的感觉更好了一些,还能从镜子的反射里看到里面的镜像舒展开浅淡的笑意。如果不把“她”当成被强制性套上的桎梏,而当成一副战甲,利用“她”来达成目的的话,一切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爱丽丝管家!”诺里就赤着脚,穿着睡袍冲进了餐厅,“帮我找一件……衣裳,跟平时不一样,要显示出我是一个……纨绔子弟,那种的。”
爱丽丝一时没有弄懂她的需求,直到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的姜尚冷淡地开口:“她的意思是,给她找一件得体的衣服。”
诺里点点头,“对,就找一件平时家主穿的那种。”
姜尚感觉膝盖暗暗地中了一箭。
“好的没问题,请问您是要出席什么活动呢?”
诺里稍微思索了一下,“参与一个大型表演。”
姜尚忍不住连连干咳,“她要去机甲部主持一项严肃的案件调查。”
爱丽丝看了看姜尚,又看了看诺里,“因为尚仔的缘故,姜宅好多年都没有女主人了,所以女士的衣服也很少。不过……”她迟疑着转了语气,“因为我们曾经怀疑尚仔的性取向,所以偷偷定制了几件中性风的服装……”她压低了声音,还对着诺里眨眨眼,“包括睡袍和内衣。”
“什么?!”姜尚蹦了起来,“谁让你们准备的?”
爱丽丝流露出一丝的委屈,“作为管家,我要考虑到整个宅院内的每一个角落,万一您是因为害羞不愿意告诉我们呢万一有一天忽然要举办一场同性婚礼呢?这叫……未雨绸缪。”
“你……”姜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斐尔卓,”诺里补充说,“也给他找一件……配套的衣服。”
“我懂了!”爱丽丝一拍手,“就当成婚礼来准备对不对?”
“呃……”诺里也仿佛被噎住。
三分钟后,正在围绕着周边区域晨跑的斐尔卓被女仆天团逮住,被拖进了盥洗室开始漫长的造型工作,他还在发蒙就看见了诺里陷在一大堆纱网中,爱丽丝正在将一条硕大的晶石链编织进她的金发里。
“我们在干什么?”
诺里努力地拨开纱网,让自己站起来,蓬硕飘荡的裙摆阻碍了她的行动,“我们在做准备,目的是要让今天见到的所有人放下防备,不要把我们当成正经的调查员。”
他表示理解地点头,“然后呢?”
“然后就像摸进金库的小偷一样,尽可能多地带走。”诺里冲他眨眨眼,“看见什么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