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军训只训一个礼拜，很快就结束了。
言云中没告诉温罗衣汇演时间，他想看看温罗衣要躲他躲到几时。要是连最后的汇演都不来看，他真的会生气的。
幸而汇演那天温罗衣还是来了。
他们班下场之后人嗡地一下散开，虽然还要回去当观众，但是管得已经没那么严了。
言云中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跟温罗衣严肃沟通一下，结果电话才拨通，肩膀“啪”一下一巴掌打下来，铃声在耳边响起。
温罗衣嫌弃地说：“噫，没吓到，你这电话打得太巧了，暴露了我的行踪。”气鼓鼓的。
言云中绷着脸问她：“你这几天干嘛呢？怎么都不来看我军训？”
温罗衣略微有些心虚移开眼，然后又理直气壮看回来，两手抱着胸，理直气壮：“军训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没训过。”
言云中抿抿嘴：“去年你军训我全程陪到底的。”委屈巴巴，但是气焰已经低了。
温罗衣义正言辞：“都说了那是让你提前体验军训，你看今年不就用上了，我听学妹说你可是班里的军训标兵，对军训特别了解，军姿标准得被教官拉到年级里当标杆。教练老师都夸你，好多同学都崇拜你呢。多有效啊。”
温罗衣嘿嘿笑：“至于我嘛，我都那么亲身体验过了，没必要再跟着一次。”
言云中幽怨地看着她。
听了全程的黄西月，想笑又忍住了。
温杏摇摇头，大佬的气焰被压得死死的，跟那天截然相反。温杏想到自己跟他的聊天，心里一哽，再看这一幕，顿时出了一口气一样特别顺眼起来。
活该，就得找人治治他。
言云中眼风一扫，落在温杏身上，眉间半蹙。她还真是时时粘在温罗衣身边，原本有个黄西月天天小尾巴一样跟着就算了，又添一个。
他看向温罗衣，俊朗眉眼柔和起来，低声问：“等会散了你别走，陪我去个地方。”
温罗衣也知道自己前两天不来看他不对，连忙应下来：“好好好，我知道了，等会你叫我。我通知倩倩宝儿。”
言云中瞥了她一眼：“就我们俩。”
温罗衣犯难地看看后面两个女孩子，赵倩倩和钱宝儿去拍照了，她们五个说好了等会去逛街的。她小声问：“只能我们俩吗？”
言云中默默看她：“我想去烈士陵园看看我爸。”
温罗衣立马有了决定：“那我跟她们说下次我再跟她们去逛街。”寒假那么长，不差这一两天。
言云中满意地颔首，然后看看她身后两个女孩子，挥挥手放她们玩去了。
温杏还在疑惑言云中那眼神什么意思，下一秒温罗衣回来就歉意跟她们说今天逛不了街了下次再约，她顿时明白了，这是抢人成功的炫耀啊。
幼稚，反正小姑姑过年肯定要回村里。温杏哼了一声。
不年不节的，烈士陵园安静得只有鸟叫虫鸣，没有一个人。
温罗衣抱着一束花，言云中提着果篮和纸钱，两人在言爸爸墓前停下。
言云中的爸爸在去年暑假的时候为了救一个掉进河里的小姑娘因公殉职。
因为是救人出事的，而且这些年言或工作也是尽职尽责，原本已经商量好了要给他升职，结果没想到人突然出事了。所以所里跟上面争取了一下，给他申请到了烈士。
言或一出事。言云中的妈妈就崩溃了，像行尸走肉一样，每天只知道哭。言或的烈士申请材料都是言云中准备的，温罗衣在旁边也帮了不少忙。
烈士申请成功，家属会获得一笔不菲的抚恤金。这消息让言或的父母知道了，就闹起来。老夫妻俩一到就指着言云中母子大骂说他们是丧门扫把精，害他儿子早死，要把他们扫地出门。
他们住的房子是言或攒了好几年的钱买的，老破小。吴绣涵在h市没有房子，只有一套门面。那套门面拿来开做舞蹈工作室，后面开了两间小小的房间，供他们母子两住。
嫁给言或以后，一家三口住舞蹈室不方便，他们俩就搬出来住进了言或买的房子里。
言或的钱也只够付个首付，还有一大笔贷款。本来他父母是不想要这房子的，但是听说言或还有一大笔烈士抚恤，他们就心动了。再加上那边的亲戚朋友一股动一怂恿，跟他们说，房子虽然有贷款，但是卖出去也能赚不少。
因此夫妻俩就闹起来了。
吴绣涵跟言或都是第一次结婚，但是因为吴绣涵多带了个儿子。他们早就对吴绣涵各种看不顺眼，日常阴阳怪气。要不是言或实在好，老人又不跟他们俩住，一年也就见上一面，言或还总是挡在前面护着她，吴绣涵早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言或死了，没人护着母子俩，言父言母顿时把多年的憋屈一气撒了出来，指着吴绣涵骂她是狐狸精，专门开店勾引男人的。又骂言云中是杂种。
吴绣涵因为言或死了，心灰意冷，不愿跟他们多争执。什么也没拿，就从家里带着言云中搬出来了。
温罗衣的父母正好带着孩子去言或家里吊唁，就给母子俩找了地方住。
崔芙君嫁给温玉白的时候，虽然家里不同意，没给嫁妆，但是他们家家底丰厚。崔芙君一成年就得了好几套房子。她虽然出身富贵，但是对物质需求没有那么高，几套房子的房租已经够他们一家开销。
崔芙君不喜欢离租客太近，所以离他家最近的那套房子一直留着没租出去。
也是因为学区房太小。家里只有一个客房，要是来多了人，也没有留宿的地方，那个房子可以待客用。
正巧遇到她们母子俩没地方去，崔芙君便把那房子给他们用了。
言云中跟温罗衣熟练地给崭新的坟墓清理杂草落叶。
言或的父母虽然嘴上说不许他们来给言或上坟，但是其实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一点，只在乎钱。不然言或也不至于快三十了也没成家，家里根本没人关心。他爸他妈心眼都偏到小儿子身上了，一点也没有多的给言或。
吴绣涵常常带着言云中来给言或扫墓。每次一来吴绣涵什么也不做，就呆呆地坐在坟墓前，靠着墓碑默默流泪。后来也许是意识到言或中真的死了，吴绣涵就不爱过来了，把自己关在家里，门也不出。
言云中就带着温罗衣有事没事就来看看他爸。
温罗衣家在村里，每年清明扫墓都是整个村一起，她爸爸又是村里最有出息的人，每个墓都要扫。温罗衣对扫墓倒是挺熟悉的。
言云中还是看了她扫墓以后才知道应该怎么扫墓。
言云中把落叶扫干净，插上香，在爸爸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他看着墓碑上笑容灿烂的言或，心里像堵了什么似的。
他知道言或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妈妈嫁给爸爸的时候，他已经五岁了。言云中记事早，他知道自己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母亲又一直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小小的他已经学会看大人脸色。妈妈跟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觉得幸福的时光，因为妈妈的情绪无论好坏有另一个男人承担。
所以他很珍惜很喜欢言或，他希望言或能一直跟妈妈在一起。
言或是底层民警，妈妈貌美且有钱，只是多了他。他们俩谈婚论嫁的时候，言或的父母嫌弃言云中，不乐意儿媳妇带着一个没有他家血缘关系的种到言家。他们不敢当着大儿子面说，就背着言或骂言云中。言家的小孩儿都笑他拖油瓶，合起伙来欺负他。
派出所是最接近人间烟火的地方，底层百姓的喜怒哀乐言或看得太多了，五六岁的小孩再会遮掩情绪在他面前也挡不住。何况他也知道家里人的性格。本来想着两个成年人，一顿饭而已，忍忍就过了，他还提前安慰好了媳妇。没想到他们居然不要脸到冲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来。
言或直接把桌子掀了，他没骂父母，只是指着弟弟一家骂了半个小时，最后恨恨地说：“你们偏疼小的，我不闹不争，生在这家里都是我自己上辈子造的孽，我认了。但人小孩一不是你家的种，二不欠你家什么。是你儿子哭着喊着要娶人家妈妈当老婆。结果你们就这敢冲个小孩玩这种阴的。这家我真是呆不起了，是我不配，从今往后咱也别在一桌吃饭了。”说完抱起言云中拉着吴绣涵连夜回了家。
从那以后果然他们再也没有在一桌上一起吃过饭。
也是从那以后，言或就是言云中心里真正的父亲。言云中不再好奇他的生物学父亲，也从没想过去查。
可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么轻松这么猝不及防地知道了自己的生物学父亲。在他爸爸去世半年后。
言云中看着冰冷石碑上的父亲，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温罗衣也磕了三个响头，一边给言或烧钱，一边絮絮叨叨：“叔叔，我们又来看你啦。我跟你说，云中刚军训完，军训成绩可好了。是他们这一次的军训标兵呢。还得了奖状，我们特意带来给你看的。”
她把篮子里的奖状放到言或的坟前：“叔叔，你放心吧，云中可厉害可优秀了，期末考试也很好，元旦还上台表演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老师爱他爱得不行，见我一次夸一次。”
言云中从篮子里拿出纸钱，放进火里，火焰舔上纸钱。他听着温罗衣的絮絮叨叨，心里忽然平静下来。无论他生物学上的父亲是谁，他只有言或一个爸爸。
比起那个只提供了一颗精子的男人，更重要的是活在他身边，还不属于他的那个人。
而且，他看了一眼温罗衣，忽然笑起来，说：“说起来我们两个认识，还是因为我爸爸呢。”
温罗衣点点头，叹了口气说：“当初要不是言叔叔。我可能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