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坐在前面的赵倩倩忽然鬼鬼祟祟地回过头，小声对温罗衣说道：“宝，给你看个大宝贝，要不要？”
温罗衣兴致勃勃，十分配合地捧场：“掏出来给姐姐看看。”黄西月也好奇地看着她。
赵倩倩唰一下，从书包里抽出了一个册子，放在温罗衣桌上，她双手撑着桌子，眉飞色舞跟温罗衣说道：“这是我那天晚上拍的，你快看看，快看看。那天晚上一回到家，我就从几百张照片里面挑出了最好看的几张，连夜搞完后期，趁着周末打出来。还专门给你准备了个本本呢。”
相册里不只是温罗衣的照片，还有那天晚上别的节目的照片。
温罗衣身为演出人员，很多节目都没有看到，特别是排在她之前的那四个节目，还有她之后的节目。
赵倩倩准备得很精心，照片都是按照表演顺序放好的。黄西月凑过来，一边看，一边小声跟温罗衣解说道：“这是第二个节目，好像是十班的独唱。”
等翻到赵倩倩拍的温罗衣的时候，温罗衣也被赵倩倩镜头下的自己惊艳到了，忍不住露出欣赏的表情：“我也太漂亮了，倩倩你好会拍照呀。”
照片里，温罗衣穿着一身繁复的芭蕾舞服，站在八音盒上，立着芭蕾舞姿，灯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在舞台中心闪闪发光。优雅如白天鹅，貌美似仙女下凡。
赵倩倩双手抱胸，十分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姐姐玩相机的时间比你走过的路还长。”
温罗衣笑喷：“你怎么不说你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还多呢？”
赵倩倩嘿嘿笑，夸张手法要适度，这就太夸张了。
温罗衣往后又翻了两页，发现全是她的照片，啧啧咂嘴，十分感动：“谢谢宝，宝你也太爱我了，居然给我洗了这么多照片。”
她一个人的照片居然就占了1/3。赵倩倩对她真是爱得深沉啊！
赵倩倩两手叉腰，翻了个白眼，说：“要不是某人表演完就失踪，害得我还跑去找，我还能拍更多的照片呢。”说着，眼神落在温罗衣身后的秦封身上，八卦又暧昧地笑了笑。
温罗衣顺着她的眼睛回头看到坐在她身后的秦封。秦封的眼神写满迷茫，看到温罗衣看他，笑容纯良，显得可爱又无辜。
温罗衣跟赵倩倩忏悔：“对不起，都是我耽误了你，要是我耽搁了我们倩倩成为摄影大家，我真的是罪该万死。”
赵倩倩十分傲娇地抬起下巴：“哼，看在某人确实挺美貌，节目表现得还不错的份上，我勉强原谅你啦。”
温罗衣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
温罗衣身后的何宇森探过头来问她们：“你们在看什么呀？我也想看看。”她们讨论得让他也十分好奇。
温罗衣跟黄西月已经翻阅完了，她抬头看了一下赵倩倩，见赵倩倩点点头，她便把相册递给了何宇森，说：“喏，这是那天晚上我们班大摄影师赵倩倩拍的节目演出照片。好好保管哈。”
何宇森一打开，便夸赵倩倩说：“看不出来呀赵倩倩，你还有这手呢。”一边看一边跟秦封讨论起那天晚上的节目。
温罗衣笑嘻嘻地夸赵倩倩：“那是，我们赵倩倩可是多才多艺。”秦封抬起头看了温罗衣一眼。
那相册很快就在班里同学手里左传右传，流传起来，没过一会儿都不知道传到班里哪个角落去了。
课间的时候，钱宝儿来座位上找赵倩倩，她们两个挤在一张凳子上，头碰头，嘀嘀咕咕的，时不时还回过头来鬼头鬼脑地看一眼温罗衣。
温罗衣一看就知道她们两个在搞鬼，她拿笔戳戳钱宝儿后背，一脸狐疑：“你们俩在干嘛呢？”
钱宝儿被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回过头发现是温罗衣，她嘿嘿地笑，戳戳身边的赵倩倩：“你跟她说。”
赵倩倩笑得一脸讨好：“宝，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你听了可一定不要生气呀。”
温罗衣挑挑眉，抱起胸：“你先说说，我听听是什么事。”
“就是，”赵倩倩跟钱宝儿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凑到温罗衣座位上，赵倩倩附耳在温罗衣耳朵边上小声说道：“我还拍了你别的照片，但是有一点点……”
她欲言又止地停下来了，十分微妙。
温罗衣伸出手：“让我看看。”
赵倩倩从桌膛里掏出了另一本很薄的相册，塞到温罗衣桌底。赵倩倩跟钱宝儿把头塞到桌堂里，按着温罗衣的脑袋，让她低下头来。
温罗衣见黄西月也一脸好奇，把她的脑袋也拽过来了。
然后赵倩倩很小心地打开相册。
温罗衣看着那个照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脸颊绯红，一巴掌拍在赵倩倩后背上，恶狠狠地说：“色狼。”
巴掌声过于清脆，周围的同学纷纷望过来。
赵倩倩嗷的一声喊起来，这巴掌是真没留情，疼得她差点跳起来。她面目扭曲跟温罗衣说道：“宝，你放心，这照片绝对没有外传。”
温罗衣双手护胸，瞪着她：“这照片你要是敢外传，我就要你好看。”
倒也算不上很色情。只是迷离的光线，鼓起的弧度，凹凸有致的身体线条，这些结合在一起，使得照片带上了别样的诱人味道。
钱宝儿在旁边幸灾乐祸。
温罗衣也瞪了一眼钱宝儿，肯定是她出的好主意，然后低下头接着翻阅，别说，拍得还是挺好看的。她们三个脑袋碰脑袋，对着照片指指点点。而黄西月一直沉默。
照片不多，薄薄的相册也没塞满。
温罗衣看完便把相册往书包里一塞，跟赵倩倩说道：“拍得不错，我没收了。”
赵倩倩吐吐舌头：“本来就是要给你的。”这照片她要是留在家里，哪天被她爸妈发现了，她担心父母怀疑她的性取向。
温罗衣翻了个白眼：“底片你好好收着哈，要是传出去了，我唯你是问。”她威胁赵倩倩。
赵倩倩点头如捣蒜，十足乖巧模样。只有钱宝儿不舍地砸砸嘴说：“哎呀，真挺好看的，温温有没有考虑过去拍私房照片呀？年轻貌美的身体就应该在青春的时候留下纪念。”她义正言辞。
温罗衣点点头：“想过呀，高中毕业以后去拍吧！”
听得旁边三个女孩都愣住了。温罗衣居然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赵倩倩十分激动，毛遂自荐：“找我呀宝，我给你拍，我不收钱，保管拍得你满意，不满意咱们重拍。”
黄西月神色颇有些复杂。
钱宝儿恨不得立马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的作用：“我给你做后勤！做你们的打杂小妹！保管叫我往东我不往西。”
她们俩激动得恨不得跳到温罗衣身上了。温罗衣连忙按住这个头，推开那个肩，“行行，你们别激动，毕业以后再说，别着急。”拍私房照片找摄影师是个问题，她只能接受女性摄影师。
既然赵倩倩技术不错，对此也很有兴趣，那毕业以后倒是可以找她。而且认识也挺久了，赵倩倩性格还蛮好的，很守诺言。
赵倩倩跟钱宝儿抱在一起。大声喊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毕业了，现在立马开始倒计时。”
周围同学不明所以。温罗衣在旁边笑，这两个活宝。
等她们俩回到自己座位上，黄西月才问温罗衣：“衣衣，你，很喜欢自己的身体吗？”
她的眼神不着痕迹划过温罗衣胸前鼓起的弧度。即使是穿着宽松的校服，依然能感觉到存在感。比她的还大。
温罗衣转了转手里的笔，丝毫不意外黄西月会有这样的疑问，跟她的新同桌虽然认识不久，但是她能察觉到，与她明艳五官靓丽外表下截然相反的性格。
明明是个大美女，但是却对自己很不自信，不喜欢裸露身体，不爱照镜子，很少打扮自己，对自己的身体似乎比较介意。
她知道她想问什么，细长的笔在温罗衣指尖旋转，然后停在她的手指之间。
温罗衣沉吟片刻，对黄西月说道：“跟你说一件事情吧！”黄西月点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温罗衣轻声说：“我初中的时候很多人不喜欢我。刚开始只是某一天路过男生的时候，他们会发出起哄的笑声。后来连带着连女孩子也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问她们，她们也只是笑笑不说话。直到有一天，我听到有同学在背后偷偷叫我奶牛。我很生气。”
“我找到起哄最厉害的男生，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让他给我道歉。然而没有用。他们起哄得更厉害了，甚至不愿意跟我一起玩。我告诉我的父母，父母找到了班主任。老师很负责，找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学生，私底下一一问过，让他们跟我道歉。”
“然而，这样的做法似乎激起了他们的逆反心理，他们对我的针对更加彻底，规模更大，甚至到了有人跟我说话就会被嘲笑的程度。”
“那个时候我恨自己，我不喜欢自己的身体。我买了运动内衣，每天穿着运动内衣去上学，希望能让它变小一点，或者干脆不存在。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是因为我的身体吗？”
“我是练芭蕾的，走路抬头挺胸几乎刻在骨子里。可是那段时间，我走路都不敢抬头，恨不得佝偻着身子，希望没有人能注意到我。那段时间我连比赛都不敢参加，我害怕站在人群面前，我担心他们讨论的不是我的舞姿，而是我的身体。”
“我妈妈发现了，她告诉我，这是正常的生理变化，我不能因为别人的评论而虐待自己的身体。她给我买了很多书，找了很多的科普视频。我去看书，我看了很多生长发育方面的书，我知道我这是正常现象。”
“于是我把运动内衣换下，穿上了普通的内衣。每天昂首挺胸的，像个战斗人员一样，去上学。我爸妈想帮我转学，他们想让我离开这个地方。我拒绝了。”
“明明我没有错，为什么要像一个失败者一样落荒而逃？他们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跟他们说话。有人嘲笑我，我就反击回去。那段时间我活得像个刺猬。”
温罗衣指尖的笔又开始转动起来，飞速在她手指之间旋转，她不喜欢那段时间的回忆。
黄西月的心被狠狠攥紧，她没想到这么阳光温暖的温罗衣也曾经有过这样的遭遇，她咬着唇问：“后来呢？”后来她是怎么变成现在的她的。
温罗衣耸耸肩：“也许是我不屈服一直抗争的态度打动了他们吧，渐渐有人开始跟我说话。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又像一个普通同学一样，生活在那个班级里。”
“但是我依然会很介意自己的身体，我想做个正常女孩，普普通通的就好，不要引人注目，不要特殊。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听到那些女孩子们在聊天的时候，忽然用羡慕嫉妒的语气说，很羡慕我的胸，为什么她的这么小，她也想像我一样大。”
“从那天之后我就跟自己和解了。原来，她们当面讽刺我，打击我，背后其实是羡慕我，嫉妒我。而那些男孩子也是因为青春期对异性身体的好奇，所以才会一直起哄。”
“我介意的，是别人羡慕的存在。既然那么多人羡慕，那么多人在意，说明这是个好东西。从那天开始，我跟自己和解了。我以自己的身体为荣，我喜欢我的身体，喜欢我的胸部，喜欢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部位。”
“我走在学校里，走在班级里，依然会有很多人看我。我告诉自己，他们都是羡慕喜欢我，像我喜欢我自己一样。我又重新站到了舞台上面。”
她看着黄西月，黄西月眼睛里含着一汪眼泪，她对黄西月温柔地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有你自己。你没办法左右别人喜不喜欢你，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自己要喜欢自己。”
温罗衣笑笑：“对了，小声告诉你，后来班上很多同学都说我很酷。”
她已经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了，她希望她也能从阴影里走出来，像过去的她一样。
黄西月眼睛里的泪水滑落下去，温罗衣伸出手轻轻给她擦掉眼泪，就像过去那些夜晚，偷偷擦掉自己的眼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