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九月中还带着酷暑的炎热, 身在夏季,一般而言白天时间较长, 仅仅是下午五点多就天色暗了下来, 实在是罕见。
这种情况透着显而易见的怪异,即使是赶巧遇见了雷阵雨的天气,也不可能有如此大面积的乌云将一座城市都笼罩其中。
乔真临走前在宿舍里拿了把透明雨伞, 没有花里胡哨的颜色, 还是某宝九块九包邮的那种一次性雨伞。
是她自己早就网购了七八把放在宿舍里给舍友们备用的。
这个天色, 看起来不下雨不行啊
果然, 当她一身轻便的从女生宿舍里走出来还没有多远的时候,一场瓢泼大雨如期而至。
她顺手撑起雨伞,透明的薄膜塑料被豆大的雨滴用力拍打着, 有些变形,仿佛那细细的钢丝伞架也变得有些脆弱不堪了。
学校的林荫小路上,不少学生拿着书包或者文件袋直接遮住脑袋开始奔跑, 颇有种和老天爷赛跑的架势, 也有性格没那么奔放的或者特别注意自己个人形象的选择就近躲进建筑物中躲雨。
“天气预报是个什么鬼!这么大的暴雨都没有警示?”
“今天是晴天个毛线啊!!!老子要赶女朋友的约会!这下好了,全泡汤了!”
“倒霉死了, 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我晾在外面的衣服都还没有收起来!”
诸如此的抱怨声音此起披伏的响起。
乔真伸出手, 感受了一下此时的随着噼里啪啦的雨珠, 一起卷席而来的风。
这风也有越来越猛烈的趋势,难道还是台风?
她稍微握紧了下抓着伞柄的手指,好叫它不要在迎面而来的狂风暴雨中被吹成喇叭花。
雨水击打着伞面,也顺着被撑开的弧度, 如一条条细流,从尖尖的伞角,流畅的滑落下来。
但是没有一滴雨,会不长眼般的打湿她的外衣。
即使是脚上踩着的小白鞋,米白色的鞋面上也没有半分泥泞。
走出校门后,校门前的一条宽阔大道上挤满了停留在此的轿车。
“小妹儿,要不要坐我车,便宜的很!”
一个普通中年人样貌的司机摇下车窗,用一种带着方言口音的话拉客道。
乔真看了看前面的路上,车来车往,速度也都挺快,随时都有可能溅起水塘里的水花。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上会被溅到一些什么不干净的,不过这条路上满是汽车的尾气,她并不喜欢这种味道。
拉开车门,她弯腰坐进轿车内,随手收起雨伞。
“师傅,麻烦去崇言大厦,谢谢。”
她低了低头,把伞收起来,放在脚边,尽量不让伞上的雨水把别人的车给弄脏了。
司机从后视镜了望了眼,没怎么看清她的脸,但是瞧见她的举动,倒是觉得这小姑娘挺有礼貌。
双手握着方向盘,司机的车技很稳,他一边开车,一边如打开话茬子般唠嗑来。
“这场雨可下的有邪气哦,小妹儿你赶早回家好,可别再外面乱跑。”
“有邪气?什么邪气?”
乔真看着这位司机师傅的后脑勺,问道。
“这么大的雨,也就我小时候才见过一次,那会儿整个镇子都淹了哦,死了不知道多少人!邪的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镇里糟了天谴!”
“您老家是?”
“唉,我老家是北山那块的,北山市宁丰镇,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可能都没听说过,三十年前一场暴雨淹了镇子,这倒不是要死要活的事,镇子本就多雨还靠着江,我们全镇的老少爷们水性都好,可那场雨一下,还带着山上的泥石流一块下来了,那还是半夜里啊,大伙睡着了,谁提防呢?”
“这样的天灾,本来就是没法预料到的。”
“谁说不是呢!”
司机师傅似乎是说的有些激动了起来。
“我家一对老父老母,现在都还听不得下雨这两字,他们每天晚上,晚上整夜整夜的做噩梦,伸长了胳膊啊,喊着救命啊救命,如果不去握他们的手,他们能嚎一晚上,我也是累的很,好在这两年里他们好了些了,能睡着,也不乱喊梦话了。”
轿车已经远离了京都大学的范围,下坡后驶向一座高架桥。
“师傅您也是辛苦。”
“过日子嘛,辛苦是说不得的,为了赚口饭吃,贴补家用,这是责任啊,怎么能说苦,我父母老了,我就要抬起担子来照顾他们,小妹儿,这道理等你再长几岁就懂得了。”
暴雨还在持续,不远处有一段路上还发生了一辆运载水泥的工程车和小面包车相撞的车祸。
乔真的目光穿过车窗,看见了被压倒在硕大的工程车下面,那辆面包车已经被压扁了。
雨水冲刷着从面包车的缝隙中溢出的血水。
铺撒了一地淡淡的红色。
四周已经被穿着橘黄夜光雨衣的交警拉下警戒线。
有把车放在一边停靠,下车打着伞的围观人士,略有些惊魂未定的说道:“面包车里是一家六口人,爷奶爸妈还有两个才上幼儿园的小孩!”
“作孽啊,这家子全家都没了!”
“车子都被压成只剩一块铁皮,人都成肉泥了吧。”
司机师傅在经过车祸现场后当下做了一番评点。
“啧啧,这才叫可怜,可怜人啊,都是被这雨祸害的,这么大的雨,轮胎打滑,谁能看得清路呢?”
乔真看到他的表情中并不多有惊吓,仿佛面前发生的不过是一句茶余饭后的闲谈。
“小妹儿,别看了,死了人怪不吉利的。”
司机踩下油门,继续行驶。
虽然还是白天,可是由于不断的大雨,人的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两根雨刷不停的挂动着前车窗,可下一刻立马就是劈头盖脸而来的雨水糊一脸。
雨刷赶不及雨水下滑的速度,也就形同摆设了般,偶尔嘎吱嘎吱的发出变扭的声响。
路程不远,十多分钟后就到达了乔真要到的地方。
付了车钱,的确不贵,总计也才十块钱,这还只算是起步价的,很良心。
乔真把那便宜的透明伞撑开,走下车。
司机师傅点了点两张五元纸币,塞口袋里,转头说:“这地儿可没啥人,大楼都还没施工好呢,我刚就想问你,来这儿干嘛。”
“见一个人,说好了今天要见见他。”
“年轻人,怎么就爱玩花头,我也不明白了,唉算了,小妹儿你早点回家早点好,别叫你家里人担心,听叔一句话,今天这雨可是下不完的,各路牛鬼蛇神都趁风雨来作乱,没准还得死人!”
“记得了,谢谢师傅。”
乔真微微一笑,她打着伞,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而后转身便走了。
她纤细的小小的身影,走进漫天的雨雾之中,渐渐的消失不见。
司机师傅一晃神,摇摇头,收回还要劝说的话。
他驾车离开了,行驶了好一会儿,手边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按下拨通键,话筒里一个老人的沙哑的咳嗽声响起,她咳得很是剧烈,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老人哼哧哼哧的缓过气,可是嗓子却说不清楚话,似是喉咙里还含着一口痰。
但他是听懂的。
“爸又梦魇着了?妈你去拿块布把爸的嘴给堵了,别叫爸吵着邻居,再闹一次的话,咱们又得搬家,今年都是搬了三回了,忒麻烦。”
“妈,我知道,我马上就回来了,刚刚就是顺路接了个单,一上大学的小姑娘,人挺好,长得也标致,就是脾气倔,我劝了她几句,她那样子是没听进去呢,这花骨朵似的姑娘,唉,可怜,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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