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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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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人进进出出, 太医忙忙碌碌。半个时辰转瞬即逝,谢云苔没出来;一个时辰过去,还是不见人影。

    苏衔坐在廊下无所事事地品茶,原本只是来一表关切的官员们因为他在此镇着倒不好走了, 在院子里立成三排,大气都不敢出地候着。

    不觉间已过两个时辰, 苏衔望着房门, 心中郁郁:果然爹回来就不要他了啊!

    站起身,他一语不发地向外走去。府中小厮是户部打理宅子时帮忙置办的, 当中不乏有几个颇有眼力,见他要走,即刻躬身上前引路:“大人这边请, 大人慢走。”

    苏衔脚下顿了顿, 不太甘心, 到底多说了句:“跟你家小姐说,我先回去了。”

    “哎。”小厮堆着笑躬身, 苏衔颔颔首, 一脸无所谓地信步离开。

    她会不会不回来了啊……

    他心下说不出地有点慌,还有些后悔, 怎么没趁她爹出征的时候强娶了她?

    征勇侯府中,谢云苔坐在父亲床边一直怔着, 脑中一阵阵发着懵,怎么都回不过神来。

    直至太医们离去,外面前来探望的官员们也都散了。忙了大半日的苗氏松了口气, 上前拍了拍她:“阿苔。”

    “嗯?”谢云苔勉强回过两分劲,看向母亲,苗氏目不转睛地也看着她,眼中多有担忧:“别乱想了,太医说你爹回来得还算及时,又有暗营那里讨得的药,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这话实则说明就算有暗营的好药,太医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将他救活。是以苗氏说罢便拍了拍谢云苔的手,不再让她深想:“还有相爷方才留了话,说他先回去了。”

    “……啊!”谢云苔轻轻地讶然一声,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冲进屋来就再没理他了。

    父亲在眼前昏迷者,她脑子太乱,就把他给忘了。

    苗氏打量着她,抿一抿唇:“你跟相爷……”

    “娘,先别问了。”谢云苔摇一摇头,“若是爹爹醒了,暂时也莫要同他多讲。待得他伤势痊愈,我再慢慢同他细说这事。”

    她只怕父亲刚醒来就听说她竟然肯嫁,会气得伤势更重。

    苗氏略作斟酌,姑且点头答应了,劝她先一道去用了膳,满桌珍馐美味摆上来,谢云苔忽而心情复杂。

    家里就这样飞黄腾达了?比昔年一朝间没落来得更快,更让人猝不及防。

    她只但愿这飞黄腾达不必用爹爹的命去换。

    满心的祈祷之中,又有一缕情愫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牵动着她去想,现在是不是或多或少算和苏衔门当户对一些了?

    爹爹会不会答应她呢?若她好好和他解释,苏衔真的待他很好,他会不会点头?

    整整一顿饭,谢云苔食不知味。

    用过晚膳,她便又回到了父亲病榻边。亲人病重就是这样,饶是有阖府下人尽心侍奉也总教人难以放心,谢云苔便与母亲商量好了,母亲白日里会在这边盯着,晚上由她来,母亲不似她年轻,晚上该好好睡上一觉。

    一整夜,谢长远并无什么动静,谢云苔在房中的窄榻上却没法睡,心弦一直提着,听着父亲的动静。

    如此捱到天明时分自然疲惫得紧,苗氏从厢房过来,进屋一看见她就禁不住心疼:“白日有我呢,你放心睡,睡足了再过来。如有意外我必定叫你,你别提心吊胆的。”

    “好。”谢云苔揉着眼睛出去,苗氏身边的婢女上前,安静地请她去住处。

    她的闺房也是由户部一手打理的,事情出得急,连苗氏都顾不上多看一看。但谢云苔原也不是挑剔住处的人,现下又困得厉害,只消房里有床有被褥,她就能好好睡上一大觉。

    迈过门槛,她回身向那婢女道谢,又说:“你快去我娘那边吧,我不打紧的。”

    婢女躬身:“奴婢唤个人来守着小姐?”

    谢云苔摇头:“我睡觉时不喜欢屋里有人。”有个人戳在旁边,她总觉得睡不踏实。

    那婢女便也做了罢,恭谨地福了福,就告了退。谢云苔反手阖门,木门关合的瞬间,背后风声微动。

    她猝然回头,看清眼前,滞了一滞。

    苏衔提着只食盒立在桌边,几步外半开的窗道明了他的来处。他噙着笑,闲闲地招呼她:“来啊一起吃饭,我自己吃饭没劲。”

    一副闲得发慌的样子。

    谢云苔怔怔地望着他,坐过去,无意间瞥到他肩头沾染露水的痕迹,不由皱眉:“去哪儿了?”

    “刚下朝回来啊。”苏衔睇一眼食盒里端出来的早膳,“路过嘉合居买的。”

    他边说边盛粥给她,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心里发酸。

    昨天他才发觉,他已不习惯睡觉时怀里没她了。辗转到半夜还睡不着,索性起身飞来谢府。

    谢长远屋外有株大树,他歪在上面屏息静听,很快分辨出她的气息,知她也在辗转反侧。

    不过啊,她的辗转反侧十之八|九是为她爹,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苏衔于是坐在树上生了半晌的闷气,不快于她的没心没肺。

    后来天色渐渐亮起来,他心有戚戚地咂咂嘴,悄无声息地离了府,买了些早膳回来。

    反正她得吃点东西再补觉,不如陪他一起吃啊?

    谢云苔品着咸鲜的肉粥,不知不觉已打量了他好几回。

    “我这么好看吗?”他终于一记眼风睃过来,她蓦然低头。踟蹰了会儿,她轻轻询问:“我先在家住下,行么?”

    眉宇微挑,苏衔啧了声嘴:“怎么想起来问我了?”

    “……”谢云苔抿唇,想说:怕你担心呀。

    话到嘴边,滑出来时一变:“毕竟是卖身给你的……”

    “呵。”他清冷而笑,“随你。”

    听听这是什么话!果然是有了爹就不要他了。

    苏衔心情阴郁,抬手执箸,夹了个豆沙包给她:“别光吃粥。”口吻生硬起来。

    “……哦。”谢云苔轻轻应声,偷眼看他。

    怎么又不高兴啦……

    暗自扁一扁嘴,她夹起一片切好的咸鸭蛋塞到他碗里,心下斟酌一番,又作解释:“我要快些让爹爹养好伤嘛。不然……不然你怎么提亲?”

    呼吸微凝,苏衔心情顿时畅快。

    转而又压住情绪。

    呵,少拿好听的话哄他,他才无所谓。

    他自己又不是活不下去!

    “别生气啦。”谢云苔声音轻柔地哄他。

    “谁跟你生气。”苏衔淡淡,风卷残云地将碗里的粥吃净,又拿了个包子,跃窗走了。

    如此过了约莫半个月,他每隔三两日会来一回,有时是在谢云苔刚回房时与她一同用早膳,有时是在晌午把她拎起来吃午膳。膳食准备得细致,都是她爱吃的,但她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一直好别扭哦!

    不觉间到了二月末,谢长远偶尔已能转醒,太医来的次数愈渐少了。待得过了上巳,太医终于发了话:“征勇侯伤已初愈,只消再慢慢将养身子便可。”

    谢云苔听到这个消息,一重欢喜一重忧。

    父亲已无性命之虞自然是好,但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办呢?她已想过各种说辞,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亦猜测过暗营插手其中多半与苏衔有关,想以此让父亲对苏衔态度改观,但保险起见她先问了问苏衔,结果苏衔说:“那跟我没关系啊,应该是陛下派的人吧。”

    思来想去,她觉得他不必在这事上瞒她,只好作罢。心下继续对婚事愁苦了几日,直至身边的婢女风风火火地冲进门:“小姐,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谢云苔看过去,春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忙倒杯茶递过去,春樱一口气饮了大半杯才又说出话:“侯爷……侯爷一大早差了人去相府还钱,还另外加了一笔给您赎身……”

    谢云苔眉心微皱:“相爷不肯让我赎身?”

    “……那没有,相爷当时就将您的卖身契还回来了。”春樱又缓了两口气,“但……但就方才,相爷亲自来了府里,说要提亲。侯爷不肯,他就不走,两个人在厅里吵起来了。”

    “啊?!”谢云苔略作计较,自怕父亲为了这事再伤势复发,披了件薄衫匆匆往正厅赶去。

    还没看见正厅的大门,就先听到了父亲的骂声:“苏衔你做梦!老子管你丞相不丞相!想再碰阿苔门都没有!”

    谢云苔加快脚步,迈过院门,就见苏衔抱臂而立,单是背影看着都吊儿郎当:“爹您有话好说哈,别嚷嚷,让人听着好像我欺负了她似的。”

    “你敢说你没欺负她?!”谢长远暴跳如雷。

    他是真的不信这种恶名远播的人能对自己闺女好。坊间都说他前面的八个通房死的死伤的伤,阿苔能活下来都是阿苔命大!

    苏衔撇撇嘴:“不嫁我她嫁不了别人好吧?”

    “那老子养她一辈子!!!”谢长远声如洪钟。

    “哎,爹——”苏衔懒洋洋地刚要再辨,倩影忽而闪至身前,反手将他一推:“别气我爹!”谢云苔眉目含怒。

    爹爹的伤刚好,他干什么呀!

    苏衔垂眸睇着她,咂一咂嘴,不再说话。

    谢长远还在骂:“滚!带着你的聘礼滚出去!老子不稀罕!”

    “你先回去吧。”谢云苔声音放得极轻,美眸流转,意思是她自会劝说。

    然而下一刹,她忽而被捏住下颌,苏衔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俯首吻来。

    “混账——”谢长远瞠目大喝,信手抄起架上利刃,挥刀砍去。

    “嘻。”一声低笑,苏衔将她拦腰一揽,夺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苏大丞相专业气爹二十年

    ——不管是自己的爹还是别人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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