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085<!>
台上的唱词还在不停继续,而沈青临的视角随着鹤生的动作仍然不断变化着,周遭的看客视线都被高台上两位女子吸引了,拿着手里的鲜花欢呼着掷上去,更有甚者嘴里吹起了口哨,眼里皆是旖旎。
而鹤生只是看了一眼,紧接着又朝着柳偲的方向看过去。柳偲的水袖拂动,清颜绯衫,青丝犹如墨染一般。
她抬腕捻起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别于耳边,乐声和歌声夹杂在一起,柳偲垂眉潋眸,水袖生风,典雅中带着独属于乐妓的柔情和蛊惑。
而鹤生此时置身于阁楼之上,也许是被柳偲的声音所吸引,他慢慢走下了古木台阶。暖风将看客们熏得有几分微醉,也顺道将红纱翠蔓缓缓吹起,珠帘叮铃作响。光影不断随着鹤生的动作变换,沈青临看到台上的柳偲也看了过来。
就在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幻境戛然而止。
随后沈青临眼前突然变黑,显然他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就是鹤生一生中最为珍视的时光。只不过沈青临不明白,为什么柳偲会和鹤生有关系,细想到鹤生胸口的手帕,难道是他单方面觊觎掌门夫人已久?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常芳阁的景象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感觉鹤生的身体似乎沉睡了很久一般,困顿中带着清醒。他知道他现在所要去的,是鹤生其人生命的源头。
在这里,他即将看到鹤生的生母抑或是生父。沈青临和鹤生一样闭上眼睛,良久之后他感觉到周围开始有人的声音,于是慢慢张开眼。
突如其来的明亮让沈青临一时之间难以适应,他皱眉闭上眼睛随后睁开,就看见面前有一张空荡荡的床,周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而床榻上旁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长袍、烫金染边,他缓缓转过身子,紧接着沈青临就看见了对方的脸。
是钟庆州。
可是眼前的钟庆州没有现实中那一个高大,也没有像现实中那般眉宇间全是谄媚,他的神情几乎可以用阴鹜来形容。只不过沈青临已然没有惊讶,他早就知道钟庆州并非浮于表面那般世故圆滑,在他那张面具之下,全是对于权势的野心。
他身上同样
没有佩戴双华门掌门人玉佩,由此可见,现在还不是他在掌权。
只不过沈青临不明白,他现在置身于鹤生生命的源头,为什么会出现钟庆州?按照道理来讲,这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身形年龄也不差分毫,如果回溯到鹤生生命的源头,那么钟庆州也应该是一个婴孩才对。
沈青临站在原地不动,他现在全然看不见摸不着,即使是共灵者也不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此时钟庆州转过身去,手里的灵力顿起,这个角度沈青临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于是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钟庆州手里的灵流形成一道不长不短的气流,而气流中间,是一段形状奇怪的木头。
那段木头通体黝黑,纹路不顺着普通的树木流动,它随着灵力气流不断旋转着,散发着普通树木未曾有过的光亮,沈青临看得出是一段拥有特殊灵力和用处的木头。
那段木头被钟庆州的灵流缓缓放在床榻上,随后钟庆州突然手起刀落,在自己手掌割下一道不大不小的伤痕。鲜血随着他的动作不断下滑,顺着指尖落于那段木头之上。
刹那间,床榻上迸发出强力的亮光。华光模糊了沈青临的视线,他用手捂住眼前剧烈冲击着眸子的强光,指尖的缝隙里,他看见那段木头慢慢幻化,慢慢长出手臂、长腿、头颅
直到光亮慢慢减退,沈青临慢慢将手放下来。出现在眼前的、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和钟庆州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第一次被唤醒,木头当然也有几分恍惚。他缓缓睁开眼睛,而钟庆州就站在他床榻旁边,一双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明明是刚刚被唤醒,他却像是已然在这个世间生活了许多年一般,熟捻地从床上起来,对钟庆州说道:“你是谁?”
仔细想来,这还是沈青临第一次听见鹤生说话。他的声音带着些少年的稚气,可这稚气中却有着成年人独有的韧。
而钟庆州却是不答,他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和他一模一样、如出一辙的男人,随后说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用记得你以后便是我的影子,你是双影。”
双影。
钟庆州的话随着幻境旋绕了几周,这时鹤生诞生在这世上听
到的第一句话,对于以后的他来说,便是永志不忘。
而此话一出,幻境外除了柳偲,其他三个修道之人皆是恍然大悟。站在旁边观看了全程的沈青临,也终于理清了故事的脉络。
双影是中修界的秘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在以前它是各派历代掌门保命的最后一道符。用神木注入灵力和鲜血,铸造出一个与施法者一模一样、活生生的人。这个人会随着施法人一起成长,有心脏有金丹,他最大的作用,就是在施法者遇到危险的时候,作为代替,为施法人挡下死劫。
而这一道秘闻,在多年前被各派掌门所用,创下一道双影在飞升的时候为自己挡下天劫,踩着尸体飞升上修界。
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不齿
的事情。在他们眼里为他们挡下死劫的只不过是一道神木,就算是有心脏有金丹,也不过是一个本来就要死的死物。能够为他们挡下死劫,也算是它们的最大的殊荣。
直到一百年前,神木逐渐稀缺,这道秘闻也因为无计可施变成禁术,至少沈青临修道这么多年,已经再没有听过关于双影的传闻。
没有想到,自己眼皮底下就发生了。
听到钟庆州的话,神木犹如有了人才会具有的思想和意识,他是因为钟庆州而生,所以钟庆州所说的每一句话,之于他来说都是一种命令。
他跪在地上双手作揖,而钟庆州双目斜睨,像是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他从怀中拿出一道银白色的面具,上面雕了一只鹤,犹如泣血一般伸长了脖子,几滴红珠点缀在眼角的位置,似是孤注一掷啼哭一般,凄厉诡异。
他将面具递过去,远处不断传来双华门独有的鼓声,一连串鼓点击过,面具被接了过去。钟庆州淡道:
“鹤生,你的名字。”
而鹤生此时接过面具覆在自己面上,在沈青临的角度看过去,戴上面具之后的鹤生和未戴时是不一样的。在没有戴上面具时,那与钟庆州一模一样的眼睛极度具有侵略性,让人不得不胆寒。
可是他将面具覆上,下半张脸线条却是柔和的。只是这一样,沈青临就感觉到了面前这人,与钟庆州是不同的。
即使他的生命由钟庆州而生。
眼前的画面因为钟庆州这最后一句话慢慢变暗,沈青临眼前又是一阵黑暗,他不知道下一幕会去哪里,于是在幻境之中他睁着眼睛。此时他置身于一个宽敞的通道,宽道的两边依稀亮起光,鹤生的回忆犹如一道道碎片拂过,上面由他跟着钟庆州四处游历的经过,有他在双华门修道练剑的剪影,在这一道道碎片里,沈青临大致看出了现在所处的时间。
如果没有猜错,他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在几年之前,双华门建派,钟庆山为掌门。在鹤生的记忆里,他也终于看到了钟庆山其人的模样。
出乎他的意料,钟庆山长得还算有几分清秀,更难得的是,他的眸子与钟庆州不一样,里面全然是和季长柯一般的和气。模样与钟庆州差别不大,只不过看上去更柔和、更温柔。
而在鹤生的记忆碎片里,他看到钟氏兄弟互相扶持,在偌大的中修界里稳住脚跟。他们一道探讨武术、一道游山玩水,如果不是知道后面的结局,单凭表面沈青临一定会认为他们就是这样一对和气的亲兄弟。
画面不断往前,沈青临发现鹤生如他本人的气质一般,清冷不染世事,整日里几乎全部都在双华门暗道里修炼,旁人与他而言皆是道中过客,只有钟庆州的命令才会给他平淡无奇的日子里多加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长道被沈青临慢慢走完,眼前是一道白光,沈青临走出去,就看见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房间。
此时不知道是鹤生诞生在这个世上的第多少年,但是按照钟庆州的样貌和身量上的变化,沈青临认为眼前的场景应该是几年之后。
离钟庆州篡位,还剩不到几年的时间。
而钟庆州站在鹤生面前,拿起一副画卷慢慢展开。
上面画了一个人,眉眼清丽,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虽是置于画中,却极是勾人心魄。她的模样十分周正,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正是刚刚好的模样。
而钟庆州只是看了一眼,就将画卷交给鹤生。而鹤生看了一眼后便和钟庆州一般移开了目光,像是如往常一样接到命令一般行事,以为要除掉画卷中这个女人。
只不过这一次的任务不像是他所想一般,钟庆州看着窗外背过身沉声道:
“月泽城常芳阁乐妓柳偲,你这次的任务,是接近她。”
作者有话要说: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选自宋玉《登徒子好/色赋》):,,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