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059<!>
离开了炼武大殿,沈青临一路走到青峦阁，就看见伏翎所在的西院大门紧扣着，亮着薄弱的微光。
他在门口犹豫了许久,随后慢慢走到窗边。窗户纸上折射出熹微的人影，他看着里面的人不断地动作，又是一阵迟疑,随后将门慢慢推开后复又关上。
寒风被他关在门后，他在灯光辗转间站了很久,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伏翎解释这一切反常的事情。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更别说从伏翎的角度看自己,又是多么过分。
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也许说出来,伏翎就能够明白自己的难处。可是伏翎生性多疑,他怕自己说多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如何是好,他也不知道。
他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里面的人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于是停下来手里的动作，背对着沈青临的方向。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道卧房门遥遥对着，门外的沈青临叹了口气,慢慢地走了几步。
“”沈青临低着头看着地面,面对着卧房里紧闭着的门，低声询问：“我可以进来吗？”
说完之后他又忍不住皱眉,他都进来了,还说这样的废话。
里面的伏翎显然也是愣了愣，随后低沉的应了一声。
沈青临闻言没有吭声，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光线流转间,他才发现伏翎现在半裸着，手边还放着一盆已经浸满了血水的木盆。见状他连忙上前，掰过伏翎背过去的身子，问道：“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伏翎估计也没有想到沈青临直接上手，差点被他掰了一个趔趄。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只有被树枝荆棘刮出来的小伤痕。沈青临看了看木盆，又看了看此时伏翎光洁的脸和身子，才后知后觉明白伏翎是在擦身体。
精瘦健康的身子此时一览无遗地出现在沈青临面前，让他没来由的觉得有几分脸红。他现在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明明过来的时候还是一脸愁容，怎么可以因为看到徒弟的身子，就能够忘记了之前与伏翎的隔阂。
见状沈青临慢慢放开了他的肩膀，轻轻咳了一声，道：“你，穿好衣服吧，”
闻言伏翎却没有动，
灯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可是仔细一看，却又有几分暗潮汹涌。他将放在旁边的干净里衣系上，眼中的光芒有几分零落。
沈青临坐在他对面，看着背对着灯光的伏翎，心里难免起了几分恻隐之心。他坐在伏翎对面，两个人之间相距不到一尺之远。伏翎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从沈青临的角度看过去，好像还有几分委屈？
当然，伏翎一向不会主动表达自己，所以一直以来伏翎的情绪都是沈青临在乱猜。此时他也没管伏翎到底是不是在委屈，他鬼使神差的轻轻抚上了伏翎的脸颊，直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再收手。
感觉到他的触碰，伏翎身子僵了僵，他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对上沈青临的双眼。视线相撞的那一刹那，沈青临只觉得顿时万籁俱静，此时他原本有些无措的思想此时瞬间集中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伏翎，一瞬之间他想将所有的事全盘托出，不计后果。
就在他头脑发热的时候，伏翎直直地看着他，慢慢开口：
“如果师尊是想要我放弃比赛，还是请回吧。”
“”
放在伏翎脸颊上的手瞬间僵住，沈青临惊讶地看着他，刚刚准备说出来的话此时也卡在喉头，噎得他难受。他的手现在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就在他无措之时，伏翎慢慢侧过了头，微凉的脸颊堪堪擦过了沈青临温热的手。
沈青临愣了片刻，将手收了回去。他的手放在床榻间，柔软的被褥此时被他下意识地揪紧。他抿抿唇，有些艰难的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也不知道此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现在只觉得太阳穴生疼，无端的觉得难受。他甚至觉得，此时的状况比徒步跑几十里都要窒息。
而在伏翎的角度看过去，此时他的师尊脸色纠结，他似乎都能够想到之前在夺旗之战的时候，沈青临也是这样站在高台之上无限纠结，最后选择了羿辛。
就像是最初的拜师大典，沈青临越过自己时激起一阵梨花香，一阵风动过后，最后选择了羿辛。
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总是排在选择的最后一名。
“师尊。”伏翎终于
开口，说了两个字又顿住。他的语气和眸光亦如往常般柔和，沈青临听到之后连忙抬起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看着这样的沈青临，伏翎只觉得一阵讽刺，此时他好像是一个置身上位的胜利者，而沈青临才是那个等待发号施令的随行者。
可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反的。
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说：“如果师尊一开始就没有想让我拿到第一名，就不应该那么说。”
闻言沈青临愣了愣，半晌之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低下头叹了口气。
——那我拿到名次的话，师尊会高兴吗？
——那是自然。
如果一开始他在问沈青临的时候，沈青临能够给他一个否定或者是不太明确的答案，那他就不会对那个位置充满期待。就不会一路披荆斩棘，最后却沦落一个被沈青临劝阻的结果。
现在再回想之前一直以来的努力，一切就像是个笑话。
月色冷寂，凉风袭人。一双修长结实的双臂轻轻环上了伏翎的脊背，沈青临的侧过头搁在伏翎的肩膀上，从上到下顺着伏翎的后背，叹了口气。
他想说声对不起，可是在这一切面前，一声对不起显得太过轻飘飘，他闭上眼睛听着伏翎匀称的呼吸，随后慢慢开口：“明日的比赛，尽力而为。我不会再插手。”
沈青临右手轻轻地从上拍到下，像是哄孩童一般。而伏翎在沈青临的怀里僵直着身子，对于沈青临片刻的温存有些无所适从。他轻轻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良久之后，沈青临放开了他。黑夜里，他看着低着头的伏翎，心里又是一阵叹气。他知道这一次伏翎说什么都不会再放弃这一次的比赛，于是便暗地里放弃了这次的系统任务。
虽然他还没有问过系统放弃任务具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但这一次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木盆，又看了一眼伏翎。此时的伏翎显然并没有想继续说下去的想法，现在在他心里，沈青临无论说什么，都是要劝阻他放弃比赛的意图。
于是他便不再多说，起身拿起旁边的木盆出门将水倒了，回来的时候伏翎依旧坐在原处一动不动。见状沈青临将木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转身离开了西院。
寒风在打开门的瞬间尽数灌进沈青临的领口里，他捂紧身上的衣服，慢慢走进黑夜里。
第二日很快就到来，楚敬门在一片喧闹中苏醒，各个门派的弟子们起了个大早，一齐落座在了炼武大殿的看台区。
今天是万众期待的论灵大会决赛，唯一的魁首将在今天诞生。虽然此次进入决赛的只有楚敬门和长生门，但已经占足了噱头。
其中最让人期待的，便是楚敬门。
这一届的前四甲，光是青峦阁就占了三个名额——季泽羽、伏翎、羿辛，皆是魁首的人选。
而羿辛作为唯一一个直接进入决赛的弟子，更是让所有的门派十分好奇，究竟他是一个怎样的实力，所有人都不得而知。所以他一到炼武大殿，几乎是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他一身轻装上阵，比起其他弟子的铠甲长袍有几分轻薄。
作为三个中心人物的师尊，沈青临慢吞吞地从寒食阁里走出来，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即使炼武大殿此时热闹非凡，也依旧解除不了他心里的烦闷。
他走到高台之上落座，此时炼武大殿换成了四足鼎立的布置，前四甲的弟子各占一个位置。即使决赛还未开始，大殿之上就有了几分硝烟的气氛。
沈青临落座之后，季泽羽就走了过来。这几天天气逐渐转寒，他将带过来的薄毯盖在沈青临的身上，抬头问道：“师尊，昨晚没有睡好？”
“”沈青临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显然有几分头痛，他不禁想起了以往伏翎轻重合适的手法，叹了口气说：“没有，就是最近太累了。”
季泽羽不疑有他，掖了掖沈青临腿上的薄毯，说：“没事，今天就是最后一场了，师尊就看着我大杀四方、所向披靡！”
他看起来兴致冲冲，但沈青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淡淡地抬起头，就看见伏翎从远处慢慢走过来。此时不远处的烟花被点燃，一束流光从他身后摄入长空，迸发出夺目的光彩。
但显然，沈青临没有多余的心情去观赏这些烟花。他看着伏翎遥遥地走来，看着对方在独有的位置上站定，随后慢慢地对上了沈青临的双眼。
今天伏翎依旧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袍，他站在羿辛对面，面对着羿辛热情地招呼声他不为所动，冷着脸看过去，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莫名其妙地，沈青临有一阵心慌。他微微张了嘴，却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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