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锋面雨
“啊……”芥川老师终于有了点反应, 对着我点了点头：“说说看？”
“第一章写到了哪里来着——他们第一次见面，西住秀信向石田三郎抱怨了自己的境况。随后石田三郎回到了家中、他的家庭也面临着某种意义上的财政问题。”我简单地做了个总结。
芥川老师回忆了一下：“他们该第二次见面了吧？”
“是的。第二次见面时, 西住秀信问了石田三郎几个问题。”
【……
“其实, 说是好吃的菜品能有多么好吃呢？”
第二个周六，西住秀信又坐到了石田三郎的对面, 用近似于自言自语的声音向他提问：“之前, 石田前辈也说过自己曾经带着妻儿去东南亚旅游, 那是什么时候呢？为什么忽然就热衷于眼前这些菜品了？”
石田三郎有些无言, 但或许是想起了上一次和西住秀信的讨论、或许是最近的生活太过苦闷, 最终还是坦诚地开口回答：“……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有足够的存款出国旅游。”
事实上, 尽管石田三郎的职业相当体面，工资也并不少, 但是这也意味着在职场和生活方面更加高昂的支出。无论是工作期间陪着上司或客户出入高档餐厅, 还是生活方面女儿身在私立小学那不菲的学费，都让他左支右绌。
“秀信大概没体会过吧？自从结婚开始就像是为了还清贷款活着；工资要分成十几份、每一份都有着各自的用途, 最大的那一份是孩子辅导班的费用、最小的那一份是能够存入存折的存款；假期出游时要斤斤计较，报打折旅游团，连出国旅游都只能去物价低廉的东南亚……”
……】
“所以那些菜品，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石田三郎的回忆。”芥川老师感慨着：“不过西住秀信也是如此吧？毕竟他是在东南亚长大的……不过, 再这样写下去就要变成无聊的对话记录了。”
我笑了笑：“第二次见面，他们也就说了这些无聊的话题。”
芥川老师眨了眨眼：“还有吗？”
“之后的都是些琐碎的日常而已。比如第五章里, 被上司刁难的石田三郎也开始向着西住秀信抱怨, 而西住秀信被长池志隆狠狠地责骂；第七章里, 参加宴会时因为不懂礼仪而被嘲笑的西住秀信, 被自己的父亲狠狠地训斥了——”
【……
“本来廉价的青木瓜沙拉，本来普通的冬阴功汤，却因为漂洋过海而变得价格高昂……”那天，西住秀信在结账时如此感慨：“然而，就算定价不低、味道鲜美，也不足以让平民餐桌上会出现的食物和奢侈的法式大餐相比——归根结底，以为自己与众不同的我们，自信又自卑的我们，其实还是最普通的人。”
……】
“那石田三郎有说什么吗？”
我叹了口气：“他说，【正是如此，秀信，谢谢你。与其纠结那些事情、兀自伤春悲秋，还不如好好品尝眼前的青木瓜之味。】”
“你是这样的故事风格吗……。”芥川老师沉思了一会，倒是很高兴：“现在这种境遇里还能写出这样的，说明真弓的心里相当安定呢。”
我：“……不，其实我一点也不安定。”
芥川老师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话，我们无言地并肩走了一会，便到达了iic基地的门口：“这下子berserker解决了，目前已知的从者里都是站在我们这一方的——”
然而，当我和芥川老师有说有笑地走进基地时，却看到了像是在等待我的兰堂。
我脚步一顿，想起来我让他去查了“北条真弓”的身世：“兰堂先生，您有什么事情要向我汇报吗？”
兰堂微微颔首：“是的，boss。之前您委派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想同您进行汇报。”
“去屋子里面说吧。”我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又装模做样地说道：“老师也跟着一起来吧，这件事情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兰堂默然了一会，正当我有些疑惑的时候，他忽然开口：“boss，那两个孩子都很想您。”
我：……
我看了看芥川老师，又看了看兰堂：“怎么，和他们两个人还有关系吗？”
兰堂又沉默了，像是在思考到底应不应该将这件事说出来，半晌后才无奈地开口：“——那天，龙之介也看到了您传送给我的短信。就我的理解、我认为他可能以为您要抛弃他和银小姐……”
我揉了揉额头：“……你的手机不是有最高级别的加密吗？别告诉我你们给了他们两个人权限。”
只是，下一秒，兰堂就愧疚地点了点头：“非常抱歉，boss。少主人和银小姐一直以来也并没有参加很多社团活动，之前有些时候晚归是在接受训练或者帮您处理文件。纪德和我都认为不应该瞒着您，但是——”
“胡闹！”我想起来有几次银都不让我走进她的房间，又想起龙之介总是有“社团活动”，严厉地打断了兰堂：“我说过了，我不想将他们两个束缚在这样的生活里，他们应该有选择的权利！身为我的弟弟妹妹，他们没有必要满足别人的期望，我也从来不觉得他们会加入iic！”
我无视了基地里三三两两的士兵投来的诧异目光，顿了顿后继续道：“就算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们所做的也不应该是顺从，而是阻拦。兰堂先生，其他事情都可以由你和纪德决定，大多数时候我只是象征性的首领，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兰堂歉疚地鞠躬：“……抱歉，自您住进基地之后，少主人和银小姐——”
我强忍住怒气，心平气和道：“不用这样称呼他们，像平常一样、叫他们龙之介和银就可以了。”
“……龙之介和银。”兰堂迅速改口：“他们的训练就已经停止了。可能正是因为这件事，再加之您始终没有回到别墅，以及、呃、您身边的芥川先生，龙之介才在看到您给我发来的信息时，忍不住利用权限查看了……导致他产生了您可能要抛弃他和银的想法。”
我叹了口气：“怎么可能。”
兰堂犹豫了一会，继续道：“——或许您应该听听他们的想法？”
我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我现在忙的事情结束，我会亲自和他们解释的。先不说这件事了，之后我会和纪德谈谈怎么处理的——去我的房间，我想听听你的调查结果。”
“是。”兰堂跟在了我的身后：“可能和您所知道的也差不多，希望您不要见怪。”
这个倒是不会……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苦笑了一下，从刚才见到兰堂开始就没再说话的芥川老师，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像是对这里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又对我生气的样子感到惊奇，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也没多说什么，径直推开了自己房间的们：“请进吧，二位。”
兰堂像是松了一口气——也难怪，这两天我冲他发了两次火（虽然并不是针对他本人），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boss，我先从您的母亲讲起？”
我坐到桌后点了点头。
“您的母亲原名吉本亚美，与您的父亲结婚之前，是异能特务科的一名情报员，负责处理情报方面的工作——她也是因此和您的父亲北条宗司相识。在与您的父亲结婚后，她改名为北条亚美，表面上从异能特务科退隐、成为了一名全职家庭主妇，实际上成为了异能特务科的特别搜查官，负责监督横滨警方的动向。”
随着兰堂说出“北条亚美”和“北条宗司”这两个名字，我几乎是立刻想起了他们的样子——
“她一直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导您。”兰堂顿了顿：“您似乎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有入学，而是在家里由母亲亲自教导……总之，似乎因为这样的原因，她和您的父亲结婚之后、到您八岁时，这一段时间内，关于您母亲的情报非常稀少——在和异能特务科打探之后，只知道，您的母亲似乎在您八岁的时候，向某位同事打听了异能继承的方法。”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兰堂大概察觉到了我苍白的脸色，放慢了声音，开始讨论我的父亲。
“北条宗司先生在之前是全国著名的警官。他和当时的江户川警官是一对关系非常要好的搭档，比起江户川先生的推理技能，他更以高强的体术和出色的异能力闻名。在经过多方打探之后大概可以确定，您的父亲的异能力是——”
“是撕裂空间。”
我和兰堂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我扶着额头，似乎隐约看到了冲天的火光：“……继续说下去。”
兰堂担忧地看着我：“在您八岁的时候，北条宗司接到了在横滨租界对‘荒霸吐’进行调查的任务，而您的母亲由于担心他的安危，和他一起前往了租界……”
……然而，我也悄悄跟了过去。
就在父母发现了我、想要将我送回家里的时候，那场爆炸发生了。紫色的光芒就像是雷电一样在我的眼前炸开，父亲和母亲在那一瞬间就被无数的碎片击中、遍体鳞伤地倒在地上、护住了被吓到无法说话的我：“真弓……”
母亲抚摸着我的脸颊：“……我爱你，真弓。忘记我们，忘记这一切吧，妈妈想让你快乐的生活下去。”
我无法出声，只有泪水夺眶而出。
“真弓……”
一向严肃的父亲也露出了破碎的柔和神情：“很辛苦吧。可是、就算很辛苦，也要好好活下去——”
看着他泛起金黄色光芒的身躯，我像是明白了什么，大声尖叫起来：“不要——！我一个人、只有我自己……妈妈、爸爸——！！！”
第二次爆炸袭来之前，那撕裂空间的金黄色光芒轻柔地笼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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