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VE 138
魔渊的神土上,每天都在增加新的臣民。
一名深红色长发的女人正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她是刚诞生不久的堕天使,还没有拥有属于自己的神格。
此刻她坐在色谷欠之神神土边缘,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张羊皮纸,上面是一份《入住申请表》。
两名魔使坐在她对面,视线在这张申请表和她之间来回挪动,面面相觑。
狰狞的面具掩住他们的表情,但女人却莫名觉得,他们脸上可能露出了一点类似惊异、为难的表情。
“是这份申请……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问题,你填写的很完美。一名魔使说,只是……他微微停顿,像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又像是有点惋惜。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另一名魔使叹口气:怎么偏偏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深红色长发的堕天使有点愤愤不平地抬起眼。
怎么了,魔渊里竟然还搞性别歧视吗
“其实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另一名魔使打了个圆场。
深红色长发的堕天使这才意识到,刚才她情绪太过激动,竟然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既然不是歧视女性堕天使,为什么不让我进入色谷欠之神的神土”
“是这样的。”起初说话引起歧义的魔使轻咳了一下,解释道,魔渊中并不歧视女性堕天使和女性邪神,但是魔渊里的几位主神都有自己的偏好。
“恰巧,色谷欠之神赫尔墨斯大人并不喜欢自己的神土上有女性神明居住。”
深红色长发的堕天使不可思议地皱眉:“色谷欠之神不喜欢自己的神土有女性居住”开什么玩笑,他不是色谷欠之神吗
很久以前也并不是这样的,赫尔墨斯大人从前百无禁忌,只是自从千年前……
顿了顿,魔使不再多说,像是忌讳着什么。
他直接一摆手,抱歉,请离开吧。“祝你找到更适合自己居住的神土。”
深红色长发的堕天使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一时间,色谷欠之神神
土边缘竟然显得有些冷清。
这真是很难得的事情。
一名魔使靠着椅背感慨道。
从前,魔渊中有谁不认为,赫尔墨斯大人的神土是整个魔渊里最热闹、最繁华的是啊,谁会想到现在竟然门庭冷落,我们每天坐在这连几个人都见不到……
两名魔使百无聊赖靠在椅背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与他们换班的魔使的声音。“辛苦了。”前来接班的两名魔使低头行了一礼。
他们是最近才在色谷欠之神神土中任职的,面对早已在赫尔墨斯大人身边工作多年的魔使们,态度自然要恭敬一些。
倒也不辛苦。一名魔使起身,随意指了一下空无一人的身后,“你看,这算什么辛苦是辛苦你们在这里发呆发霉。
清闲一点也好。
新来的魔使在位置上坐好,语气有点期待,“明天是亡灵节,如果没有工作,我们可以早点去参加庆典盛会。
“明天竟然就是亡灵节了”资历更深的魔使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什么。
“那今天恐怕赫尔墨斯大人很晚才会回到神宫了。”
新来的魔使有点困惑:为什么
亡灵节是明天,和今天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赫尔墨斯大人要提前准备什么
魔渊里有一种传说,在死亡海域之下沉睡着一种名叫贝鲁卡的巨兽,每千年才会苏醒一次,回到海面上呼吸。
另一名资历更深的魔使解释道,“大概就是亡灵节前一天会出现。”
新来的魔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话音微顿,“说起来,我今天来的时候好像的确听见有别人议论。”
死亡之海一片的海域都被色谷欠之神的神力封锁了,漫天可见浩瀚的金影,特别壮观。
很多人去看,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突破禁制,进入那片海域。
说到这里,新来的魔使语气里流露出几分困惑:“可为什么赫尔墨斯大人要这么做”
“他对贝鲁卡巨兽很感兴
趣”
资历更深的魔使沉默片刻,才叹口气道:“恐怕是为了千年前失去踪迹的那位温黎大人吧。”新来的魔使更加茫然了。
“这和谎言之神有什么关系”
资历更深的魔使实在是忍无可忍,转身直接走了。新来的魔使满脸懵逼,另一名魔使看不下去,最后轻声解释了一句。
你不知道吗
谎言之神,可是色谷欠之神的未婚妻啊。
死亡之海。
海面平静,在黯淡的夜色下像是一块墨色的镜面,反射着猩红而不祥的月光。
夜色凄冷,色泽沉郁的天幕和冰冷的海水相接,交汇,融合。
血月高悬在天际,将海面染上一层暗红色的光晕,粼粼闪烁。
赫尔墨斯坐在海边,这里的沙滩并不细腻,反而含着很多粗粝的颗粒和石块。但他姿态却漫不经心的,像是倚在什么名贵的沙发上一样,自得其乐。
夜风拂过他纯白色的短发,眉间金坠无声摇曳,闪烁的金色光晕落入他眸底,化作深深浅浅、半明半昧的眸光。
红丝绒蛋糕安静地躺在纯金色的餐盘里,无声摆放在他身侧的空地上。像是在等待着谁来品尝。
海风呼啸,撕扯着赫尔墨斯的长袍袖摆。像是有人在牵着他,拉着他跑向不知名的远方。
赫尔墨斯依稀听见风中送来少女的声音。
好期待啊,我今天一定要看到!
———快一点赫尔墨斯大人,再走快一点,晚了的话万一它已经走掉了该怎么办海面在这时掀起涟漪。
滔天的巨浪是乳白色的,在冰冷的空气中飞溅,像是水镜被打破之后纷飞的残片,撕裂空气。无数水珠飞向四周,赫尔墨斯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正前方。
一道庞大的身影出现在海面中央,先是头颅,然后是宽大的鳍以及肚皮。
最后,长尾遮天蔽月,连带着轰然砸落的波涛,砸落海面。
贝鲁卡巨兽发出一道悠长而厚重的长鸣声,跃出海面。
在水波搅动的巨响以及兽鸣声中,赫尔墨斯却仿佛听见少
女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断断续续,从千年前吹过来。
那就只好拜托您,在下一个千年的时候再带我来看啦。好心的神明如果恰巧听见,会帮助我实现这个愿望的。——“我希望能够和赫尔墨斯大人永远在一起。”
赫尔墨斯掀起眼皮。
贝鲁卡巨兽已经重新沉入海面。
剧烈的涟漪逐渐平复,翻滚的海面开始变得平静下来。
一切仿佛又恢复之前的样子。和这一千年中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没有任何不同。
但就在下一刻,死海的海面再一次搅动起来。
就像是被什么从下向上撕裂,水波汹涌朝着两侧流去。
神秘的贝鲁卡巨兽在赫尔墨斯身前显出身形。
它实在是太大了,海滩旁边的水太浅,无法容纳它的身体。所以它只是靠近岸边这道气息,露出了它的头颅。
——它能够感受到面前这个神明很强大。但又很孤独。
他的气息是悲伤的。
比死海中的水还要更沉冷。
赫尔墨斯笑了下。他闲适起身,抬起手臂在贝鲁卡巨兽的头颅上轻抚。
谢谢。他唇角漾着笑意,像是再真是不过地因为一个人的快乐而愉悦。她很开心。
贝鲁卡巨兽安静了一会,它有些听不懂面前的人在说什么。这里除了他以外,不是没有别的人吗
贝鲁卡巨兽的视线最后在那块无人问津的红丝绒蛋糕上顿了顿,转身重新游向深海。
海面再一次恢复沉寂。这一次,贝鲁卡巨兽真正沉入海底。
赫尔墨斯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作。
他凝视着海面。更猛烈的海风拂乱他眉间的金坠,狂乱地摇曳着。
清脆作响的声音被海风挤压成辨不真切的音节。
一片死寂之中,好像有一个少女笑着站在他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话。“我许愿一千年后,可以和您一起看到真正的贝鲁卡兽。”
“一千年后,我们一起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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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淡的声线很快被夜风揉碎,散在空气里。
可是,你又在哪里呢
与魔渊无垠的长夜不同,神国中光线明媚。
云层被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边,在灿烂的天光中涌动。砰-
几名天使身体一抖,朝着轰响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名天使惊讶道:又是时间之神的神宫
“这个月的第三十七次了。”另一名天使见怪不怪地重新低下头。快点干活吧,待会我们又要加班,去收拾时间之神的神宫。
哎。起初感叹的天使露出一个惆怅的表情,什么时候神国才能禁止魔渊的神明来访呢
“这样一来,魔渊那位嫉妒之神就没办法再来折腾时间之神。”
“我们也就不用三天两头去清理时间之神的神宫了……”
不远处,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倾頹的神宫中走出来。
墨色的衣摆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象征着嫉妒之神身份的斯芬克斯图案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泽维尔用力攥了一下腰间的黑猫胸针,俊美张扬的脸上一片冷凝。
一千年了。
温黎消失了多久,他就闯了神国多久。可是温德尔还是没有答应替他再做一面与当年一样的水镜。
泽维尔身边沉浮着阴冷的风。
他没再多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施展空间神术,转身撕裂空间。明媚的光线被身后的时空缝隙吞噬。
向前,是无尽的黑暗。
向后,是虚无的光明。
在意识到温黎消失的那一瞬间,泽维尔便当机立断地使用了时间神术。——他的确并不擅长这种神术。但他更不会接受她离开他身边。
然而,一无所获。
泽维尔最初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阿比盖尔还陪在他身边。
啊,这是他曾经跟着她进入水镜之后,他们经历过的过去。
泽维尔怀着一丝侥幸。
或许她这一次也会出现。他耐着性子在过去停留了很久。
有多久呢
/>久到他亲眼看着“自己”开始长大,看着“自己”如何见证了母神的死亡,看着“自己”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杀出重围。
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她并没有像水镜中那样,出现在他身边。
安慰他。
帮助他。
魔渊中的风永远是冷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在心里最后那一点零星的希冀也湮灭之后,泽维尔收回了时间神术。
或许是他的时间神术不够好。那他就去找那个掌控时间的神明。
然而温德尔在听他说完前因后果之后,只是很遗憾地摇头。
“那面水镜倾注了我对妮可全部的爱。”温德尔耸了下肩,有点无奈地笑着说,“我很难再复制出那样完美的作品。”
那你的爱呢泽维尔黑眸眯起。
温德尔叹口气,有点招架不住一般:“泽维尔,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妮可的现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那就换个人喜欢。”泽维尔冷着脸嗤笑一声,“总之,我就要那面该死的镜子。温德尔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似乎已经认定泽维尔完全无法交流,不可理喻。然而还没等他把泽维尔请出去,后脚他的神宫就被一把冰冷的黑色烈焰给烧光了。
“我的耐心有限。”泽维尔慢悠悠收回手,黑寂眸底压着戾气,“你最好动作快点。”
温德尔:……还真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啊。
“那么,泽维尔,这样吧,换作我来问你。”
温德尔抚了抚鼻梁上的单片镜,“你来找我,一定是因为谎言之神的事吧。”
“那么她现在消失了,你可以换个人去喜欢吗”
下一瞬,温德尔便感觉一道冰冷的风掠过他脖颈。
黑色的冷焰在咽喉出无声地散发着火光,光线映亮了黑发神明冷白的皮肤,五官更显得锐利。“不可能,想都别想。”泽维尔盯着他看了一会,抬手收回火焰。
这话别再让我听见第二次。
泽维尔大人,您回来啦!
泽维尔身侧扭曲的空气还未散尽,一团
明亮的小火团便迎了上来。
他心情不佳,只垂眸扫一眼风风火火的小火团,便沉着脸大步走上高台。
泽维尔转身在神座上坐下,抬手拿过一边的酒杯闷了一口。
什么事
今天尤伊也有在努力工作哦!小火团左左右右飘动着。
它似乎看出泽维尔的心情不太好,又或者是习惯了他常年的心情不好。像是在斟酌措辞,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的。
曾经魔渊之主的墓已经被完全拆掉啦,那些为了他炼化的夜明砂也都回收了。
小火团语气急促了一点,信誓旦旦保证道,尤伊发誓,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每一颗夜明砂都是我和哥哥亲手收回的,完全没有让任何人看!
“炼化的地方也一早就被封锁起来了,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进去的!”
知道了。”泽维尔修长指尖揉上眉心,随口道,“做的不错。
夜明砂是她喜欢的。
他全都留给她。
等她回来,看到这些,一定会很惊喜的。
至于炼化…
那场似乎永远不会停息的花火在脑海中闪回,泽维尔稍微有点出神。是因为他上次太小气,只给她炼化了一枚夜明砂吗
那这一次,只要她回来,他就把整个魔渊里的亡灵全都炼化。然后都给她。
小火团察觉到泽维尔神情不对,心里有点焦急。
自从漂亮姐姐失踪以后,泽维尔大人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再也不会和它们玩闹,不会说笑,脸上也不再有笑容。
从前,魔渊中提起它们的泽维尔大人,向来是“嚣张” 桀骜不驯这样的形容。
可现在,嫉妒之神几乎已经成了魔渊中“暴戾” “阴鸷” “疯狂”的代名词。
小火团试图哄一哄他,想让他开心一点。
它用甜甜的萝莉音努力憋出一丝笑意,试探着说:“多亏泽维尔大人,尤伊今天也见到了传说中的夜明砂真正的样子!它可真漂亮……
按着眉
心闺眸的黑发神明冷不丁睁开眼,不耐道:“不准说‘漂亮’。”
啊”小火团一愣,“哦哦。
它说错话了。
让泽维尔大人更不开心了。
“嗯……”小火团头脑风暴,身体周边的火焰稍微有点飘摇。
半晌,它眼前一亮,泽维尔大人,今天我和哥哥离开的时候,险些搬不动那么多的夜明砂。还好,有一位女仆姐姐……帮助了我们。
然而,后半句话湮没在泽维尔的眼神里。
泽维尔撩起眼睫。那双眼睛原本就黑沉,此刻更是一片死寂,蕴着点驱不散的寒凉和戾意。
小火团下意识噤声。
泽维尔一字一顿从牙关里挤出来:“不准说, 姐姐’。”
小火团瑟瑟发抖。
呜呜,不说就不说。
为什么要这么凶
它要被吓死了!
殿外传来一阵动静,小火团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闪身朝着门外飞掠而去。尤里——尤里——!
黑雾团子缓慢地飘了过来。它通身实在是太黑了,雾蒙蒙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正太音冷冰冰公事公办道:“泽维尔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整个魔渊所有的魇兽都已经被抓了回来,正在外面等候您的处决。”
魇兽
泽维尔突然想起了,他好像的确下过这样的命令。
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不眠之夜里,他冷不丁回想起曾经回忆的碎片。走失的小兽,凄清的冷夜,金发少女柔和而明媚的侧脸。还有一场无人知晓的烈火。
魇兽是她喜欢的。
与夜明砂不一样,它会动会呼吸,会讨好她。会抢走她在他身上倾注的注意力。
泽维尔随意搭在神座扶手上的指尖蜷了蜷。
只需要他轻轻动动手指,门外的那些魇兽就会像先前那样,在瞬息之间灰飞烟灭。甚至连一声痛呼都不会发出。
可是……这样真的对吗。
泽维尔从未怀疑过自己。
他向来是自信甚至自负
的。
但这一刻,他迟疑了。
她躲着他,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发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罪恶。她不喜欢他的独占欲。所以她离开了他。
那如果他改掉呢
他真的可以改。
指尖收拢又松开,复又收拢。
最终,以一种妥协一般的姿态缓缓垂落在扶手上。泽维尔闭上眼睛。
“放了。”他停顿了一下,算了,养起来吧。
他接受了。
她不是喜欢这些吗那就看在他替她养了这么多魇兽的份上,回来看一看他吧。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就算她的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他也照单全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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