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旷野中,一支军队正在快速前行。
到了正午时分, 日头愈发毒辣, 士卒们被烈阳烤得肌肤发红,主帅终于下了暂停行军的命令, 让大军到阴凉处稍事休息。
“大将军,喝点水吧。”卫兵从附近的溪水中接了一壶清水来, 递给带军的将领——此将领正是陶北。
陶北喝了几口水, 扭头问负责探路的探子:“此地距离云阳还有多远?”
探子忙道:“禀将军, 不到二百里了。”
陶北点点头。他又问道:“云阳没有什么异动吧?”
探子道:“并未发现异动。”
陶北满意道:“很好, 我军奇兵突袭, 他们果然来不及反应。”
几日前,陶北在长江渡口决定放弃攻打荆州, 转而攻取长沙,但他并没有将全部的兵力都调往长沙——一来用不着, 对付孙湘那些残兵败将,又是智取,万把人也都够了;二来,他南下是冲着朱瑙来的,即便他最后能取得长沙, 却也与他原本的目的大相径庭了。
对于陶北而言, 他太需要一场战胜蜀军的战争了。胜利本身甚至比他占据荆州、长沙或是哪块地盘更为重要!这会让他在与朱瑙争夺正统的路上得到更多筹码!
因此, 陶北最终决定在江边分兵,遣两万大军前往攻取长沙,自己则亲率八千精兵, 掉头向西,直奔蜀境。
他打的便是兵贵神速,趁着蜀军毫无防备,他短短两日便夺下了建始县,又花两日攻破梁平,一路奔向云阳而来。
普通的军队一天只能日行十五里路,但陶北放弃了大量辎重,率一支轻装简行的快队,能日行四五十里。等蜀军收到消息,再抽调军队过来,只怕那时他都打完云阳回邺都去了!
——是的,他以这种方法连克诸县,打下的地盘他是守不住的,他也没打算守。他要的只是往朱瑙脸上狠狠糊一巴掌,糊完就走。
这样的胜利是胜之不武的。云阳等地本就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无丰富物产,蜀府本就不会在此布置大量兵力,陶北取得的胜利有多大意义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陶北不管——毕竟,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假模假式地糊一巴掌,总好过认怂退兵吧?
大军在阴凉处休整了一段时间,待日头稍斜,陶北便命军队继续上路,朝着云阳方向继续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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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今晨巳时,中原军行至梁平西北四十里处,据此约还有一百二十里。”
谢无疾听着探子的汇报,手指在地图上滑动:“这里?”
探子忙道:“是。”
谢无疾点了点头,凝神继续打量地图,若有所思道:“照这么算,他们每天行路约在四五十里上下……”
数日前,他们收到黄东玄在岳阳收降方继、长沙军退兵的消息。朱瑙推断陶北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可能会临时改道攻取蜀府周边的几处州县后再回去。谢无疾则立刻根据他的判断,推测了几条陶北有可能进攻的路线,并最终选出了一条最有可能的路——陶北的最终目标,很可能是云阳!
如今果不其然,陶北真的照着谢无疾预测的路线来了。
谢无疾问道:“查清楚了么?他们领军的是谁?军队共有多少人?”
探子道:“他们未打将旗,尚不知将领何人。大军约在□□千人上下。”
谢无疾的神色有些凝重。
虽然他料准了陶北的进军路线,但由于他并不是收到确切情报后才出兵的,而只是依据朱瑙与他的推测决定出兵以防万一。这样吃不准的事情,他们不可能劳师动众,也没有时间劳师动众。
毕竟陶北在荆州附近临时掉头直奔蜀境,谢无疾却是从汉中过来的,路程比陶北更远,如果他慢慢整兵,只怕赶过来的时候中原军都打完走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谢无疾虽然料准了陶北的行进路线,但他并没有带多少人来。他只带了两千精兵,即便算上云阳本地的守军,也不过三四千人上下。陶北的人马却数倍于他们,形势并不有利。
谢无思索片刻,有了主意,道:“去把军官都叫来。”
不片刻,他手下的多名军官都被召入帐内。
谢无疾将方才获知的陶北军的情形告诉手下众将大喜,迭声赞道:“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啊!”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能够预料准敌人的行动和路线,这需要的是极其丰厚的战场经验和对敌人的了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甚至该说,极少有人有做到,要不然人人都能猜到敌人的动向,仗还有什么好打?
谢无疾却未见高兴。判断敌人的意图只是第一步,他们目前只不过占了情报上的优势,他们知道敌人已经到了,敌人却不知道他们在此。如果最后不能剿灭敌人,这样的优势又有什么意义?
他淡淡道:“如今敌众我寡,我等尚不可轻敌。我有一计,你们且听听。”
他如此这般将计谋道来,说完之后,众将却面面相觑,久未有人言语。显然,他们对谢无疾的想法并不理解。
终于有一人小心翼翼道:“将军,如此虽能杀敌军锐气,可是……不就打草惊蛇了么?”
他们兵力不足,就应该用想办法利用情报优势给敌人尽可能的重创。谢无疾的布置却与此背道相驰,似乎并不能最大限度地杀伤敌军。
谢无疾反问道:“你有用两千人剿灭他们八千大军的方法吗?”
手下哑然。几倍的兵力差距放在那儿,这可不是桩简单的事。
谢无疾道:“若无更好的方法,便依我之计。我自有想法。”
他这样说,众将自然再无他话,退下布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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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天色渐暗,陶北率赶了一天路的大军扎营驻下,用过饭食后,便让大军准备休息。
陶北忙完手头军务,外面有军官求见,他便将军官召入帐内。
“何事?”陶北问道。
军官道:“将军,昨晚派去壶口村和今日派去河田谷的两队人马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此事颇为反常,特来请示将军。”
陶北微微一愣,道:“两支都没回来?那便加派人手去那两地找找。”
随着大军的行进,他们会不断派出小股人马去周遭查探敌情。侦查的人马没能及时回来,有时可能是碰到意外绊住了脚,有时可能是不慎遭遇了敌人,有时甚至可能是迷了路。
虽说同时有两支巡逻队失踪,但这两队人去的并不是一个方向,陶北心里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他知道云阳并没有多少兵力。他是临时起意打过来的,进攻速度那么快,打的又不是什么重要城池,远在汉中的朱瑙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反应。他们就算碰上什么麻烦,顶多只是些小麻烦而已,不足挂齿。
于是忙完手里的事,陶北也上榻睡下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忽然闹起来。陶北睡梦中被惊醒,披衣冲出营帐,报信的士卒正好赶到帐外,急道:“大将军,不好了!甲丑营发生叛乱,叛卒正在杀人烧营!”
“什么?”陶北大惊,“好端端的,怎会忽然发生叛乱?”
事发仓促,那士卒也不知详细情形,一时答不上来。
陶北也只能先搁下缘由,下令道:“快通知甲子、甲寅营前往襄助,镇压叛乱!”
八千士卒驻扎时分数十营,营与营之间相距不远,且地势互为倚助,可防止敌人夜间偷营或内部叛乱。
跟随陶北的中原军都有丰富的作战经验,陶北的命令还没到时,邻营的军官得知了情况,已主动出兵前去襄助了。
又过半个时辰后,叛乱已被镇压,甲丑营的军官也灰头土脸地来向陶北汇报情况了。
“怎么回事?”陶北质问道,“你营中士卒为何忽然叛乱?”
那军官哭丧着脸道:“启禀将军,并非士卒叛乱,而是一群身分不明之人穿着我军兵服,混入我军营中,趁夜闹事,四处杀害士卒,放火烧营。夜间昏暗,士卒们一时难辨敌我,才误报叛乱。”
“什么??”陶北愈发震惊。
原来夜晚闹起来后,不明所以的士卒们看见杀人者都和自己一样打扮,就误以为是军营里发生了叛乱。
直到其他营来援助,终于发现所有“叛乱者”臂上都绑着白布条,以便他们互相甄别,防止误伤。中原兵找到了辨别“叛乱者”的方法后,开始镇压叛乱,又发现这些人听口音看相貌根本不是中原兵,竟是从外面混进来的!
至于这些人从哪儿弄来的兵服?无疑便是那两支失踪后没能回来的巡逻兵了。
陶北急道:“抓到活口没有?审过了没?作乱是什么人?”
那军官脸色愈发难看:“是一群死士。当我们发现如何辨认他们身份后,他们便开始撤退。原本抓住的几个也全都自尽了。”
“……”陶北勃然大怒,“废物!”
要是能抓到活口,他就能审问这些人的身份和计划。没有活口,这种事就很难查了。
陶北稳了稳心神,又问道:“我军士卒死伤多少?”
那军官战战兢兢道:“尚未完成清点……”他嘴皮嚅动了一下,把后半句“恐怕至少几百”给咽了下去。
半夜里黑灯瞎,一群叛卒冲进营帐见人就砍,很多士卒还在睡梦中就成了刀下亡魂;等将士们纷纷惊醒,由于分辨不出敌我,又经历了一段只挨打不还手的时间;等好容易找到分辨的方法,时间都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死伤怎能不惨重呢?
说到底,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因为大军急着赶路,以为周遭不会有多少敌军,因此有些掉以轻心了。
陶北心里暗暗一泠,有种不详的预感。他面色如霜,恶狠狠下令道:“查!给我好好查!想尽一切办法查!务必要知道此事是什么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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