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又是一年丰收时。今年秋收风调雨顺, 没有意外，明年老百姓的粮仓是没有问题了。本该值得高兴的事儿，可宫里谁都知道, 康熙并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原因是，一拖再拖后, 今年五公主终于是要出嫁了。
五公主的出嫁是宫里的头等大事儿。
出身不差, 亲额娘是德妃, 太后一手养大，自幼天资聪颖，得康熙赏识。
今皇帝智库翰林院的人都在找五公主商量着文书印刷所用字体的事儿。
五公主在宫里头众人和皇帝心里面的地位, 可想而知了。
大清早的, 在太后的宁寿宫里，一帮公主齐聚在一间大房内。仔细看, 原来是在听一个人讲课。
那窈窕美丽的芳华少女，拿着木炭笔在木板子上书写着诗歌，教着底下的妹妹们读书。教完女学生们诗歌, 这少女甚至开始教导学生们怎么算数。
对于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一帮书生都不会去仔细研究数理化的时代里，这个上堂内容确实有些叫人瞠目结舌。
孝惠章太后听完下面的人做的汇报，咻咻吸两口杯子里的茶, 道：“五公主讲算数是吧？哀家算数向来不好，也想听听。”
本来貌似想告状的人，听了太后这话儿以后立马闭上了狗嘴。
说太后对掌心里的五公主是真疼惜，不假的。但是, 太后不准人家说她偏袒。明明学会算数是好事儿。公主们出嫁以后是要持家的，不会算数被下面的人坑怎么成。
那些在五公主课堂上学习算数的公主们，只知道就连前几年出嫁的四公主恪琳都要经常飞鸿传书给五公主，请教如何算数的事儿。
铛铛铛！
上午的课上完了。公主们像学习的阿哥们一样课间休息准备吃午饭。收拾好东西，有的回去自己的地方，有的留了下来聊天。
天性活泼的和琳公主舍不得回去，在院子里踢起了毽子先玩会儿。
颖琳回去时，擦过踢毽子的和琳身边，扫过其一眼，拧了下眉头就走。一个姑娘家，天天这么爱玩好动，不爱女红，也是得了。说是她妹妹都叫她羞愧。
柔琳和纯琳坐在一块儿。柔琳拿出恪琳最近叫人送过来的那封信，拆了和纯琳一起看。
三年前，恪琳在那年球猎的第二年嫁给了多罗郡王敦多布多尔济。那时候是敦多布多尔济进京，之前在自己部落里敦多布多尔济把隐藏的逆贼全杀了。
这位仍然年轻貌美的郡王带着嗜血的气息进京时，京城里一片哗然。没人能再把他看成是幼稚纯洁的少年了。而且，敦多布多尔济是再次进京求娶皇帝的公主。
有人想着，这人上年都没有在皇帝面前求成，这回皇帝应该是更铁了心，让他再次彻底空手而归了。没想，皇康熙当即把四公主赐给了这人。
那个月刚好是五月份，花开的季节。据说郭贵人最喜欢花，在自己院子里亲手种满了各种花。这个噩耗几乎直接把她击倒了。然后在当她听说到自己女儿曾经被康熙叫过去，康熙让她女儿嫁不嫁时，恪琳说要嫁。
不像郭贵人对恪琳大发雷霆。柔琳作为四公主的妹妹，作为穿来的未来人，却是早知道这两人之间暗生情愫。想那一年秋猎敦多布多尔济说是败了，但是这两人见面了。
敦多布多尔济向康熙进献猎物的时候，得知了那日在白虎口下救了自己的仙女是四公主的时候，心态已变。
这两人，其实挺像的。都是表面看似斯文之人，实际上手段雷厉风行甚至是狠戾带血。难怪会一见钟情了。
她喜欢强势的男子，他喜欢强势的女子。对于她柔琳这位五公主那会儿说是要求娶，不过是听人之前说她不错。接触下来他知道最合适自己的女子是谁。
得说说他这人有多可怕吧。
柔琳很记得，那时候秋猎下来以后，恪琳又找她睡一块在时晚上偷偷和她说起心里话。
“我想，他应该是在那衣服上抹药了，扔到了娜仁脸上时全计划好了。娜仁如果供出同谋，他会给她暂时的解药。娜仁如果一心要背叛他，他会叫她毒发身亡。”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是敦多布多尔济干的，但是具体他是怎么干的需要仔细想想。恪琳思索了好久回忆完那日发生的细节终于有了定论。即便如此，她双眸带光，说：“回头，有机会，我要找他问一问，是不是我想的这样。”
这位四公主一说起宫谋策略，满脑子打了鸡血似的。
在这点上，柔琳是自愧不如。她自己和亲哥四爷一样，其实更爱和平。两人不得不出手的时候，都是被逼上梁山的地步。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恪琳和敦多布多尔济不是，是主动进攻型的人。
为什么娜仁那些人想要杀敦多布多尔济，正因为敦多布多尔济进京见康熙之前已经触动了这些人的利益。
“他会做大事情的。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想改变自己那些子民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他想自己的部落像大清一样变得强大，所以三番两次向我们皇阿玛求娶公主。”
恪琳说的这些话，俨然对他是早已了解，不停地打听有关他的消息。
女儿的情况，康熙怎
么可能不知道？
别看康熙说把自己的掌上明珠一个个都嫁到远方去的样子，但是作为亲爹，是不可能让公主嫁去受委屈的。
而且，康熙是很喜欢四公主的。柔琳知道，早从这个爹在告状那件事上保护了恪琳就知道了。
明白了女儿的心事，康熙是有些难受的，于是亲自问恪琳要不要嫁这个人。
恪琳说要嫁。
真疼这个女儿，不想棒打鸳鸯的康熙只得随了女儿的愿望了。恪琳出嫁时，康熙送了女儿两幅字。正是那年中秋节柔琳和自己这个姐姐说过的那话的意思。
后来，恪琳经常写书信给她和纯琳。因为在宫里最后一年，她和这两个妹妹走得最近，比和郭贵人还亲。
对此郭贵人挺愤怒的，女儿给妹妹写信都不给她这个亲额娘写信。
恪琳写些什么呢？什么土地划分的事儿，涉及算数的。郭贵人又不懂计算。写给郭贵人？嗯？
柔琳边看信，边拿草纸现场给恪琳所写的情况计算起来。有些复杂的计算，可能古人都不太懂。比如产出效能之类，古人哪里懂。
纯琳是在旁边跟着认真学习。谁让她如今是和康熙的轻骑都尉策凌暗地里好起来。策凌是博尔济吉特氏喀尔喀台吉。自幼随父母进京归顺于康熙。康熙对于他们一家也是十分喜欢。
两人把计算完的东西整理一下。柔琳拿毛笔，仔仔细细给恪琳写回信，及时叫人快马加鞭给恪琳送过去。这样频繁的来往书信，一年都不知道多少回了。所以，不等她下令，早有专门的信使在门口等着拿回信了。
弄完这件事，眼看正是饭点了。
十五阿哥胤禑回到了宁寿宫。胤禑今年七岁了，和那年十四阿哥胤祯一样高了。不同的是，胤禑没有像十四阿哥那样老气横秋的，是脸上带了些未脱的孩童稚气。一回宫，马上跑过来跟着姐姐们吃饭。
像踢完毽子的和琳，帮着写信的纯琳都一块留下吃午饭。
见着儿孙满堂的太后，一边高兴一边拿帕子偷偷擦眼角。姑姑看着太后这神情不由叹息。太后担心的是，五公主一旦出嫁走了，这跟着五公主聚集在这里的人气也肯定散了。
吃过饭，太后没有休息，而是叫来一帮人，仔细地询问着公主出嫁的东西准备的情况。
皇家给公主配备的嫁妆有祖上拟下来的规格，属豪华盛世。况且是皇帝和太后喜欢的掌上明珠，各种珍珠宝石绫罗绸缎，必不可少。知道五公主喜欢字画。康熙特别仔细挑选了自己的藏品赏赐给五公主。
下面的人一一报告了。
太后又问起公主的嫁衣。
嫁衣是由德妃给亲女儿负责准备。
对于女儿要出嫁一事，德妃心里边五味杂陈。
下午，趁着有时间，柔琳准备去一趟亲哥四爷的家。那时，被赐封为贝勒的四爷全家已搬到宫外面去了。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剩下了嫡长子弘晖今年三岁。
是不是听弘晖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有人说，这四爷是把自己妹妹爱马的名字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了。真假不知。但是，五公主柔琳的爱马是叫做夜晖。
换身衣服后，带上小顺子，柔琳骑上了自己的爱马去四贝勒府。
四爷府里的人得知她要来，早早在门口等候了。
乌拉那拉氏带着儿子站在门口。
弘晖看到夜晖，立马拉着自己额娘的手跑了上来。乌拉那拉氏对着小姑笑着：“弘晖说以后也要一匹像夜晖的马。四爷说难办。”
夜晖这个马中之王确实不好找，四爷必须承认自己妹妹了不起。谁都征服不了的马儿被自己妹妹驯服得服服帖帖的。
“没事儿。”听见嫂子这样说的柔琳，给小侄子带来一个好消息，“夜晖，它的儿子快出生了。到时候，这个小马驹给世子，好吗？”
弘晖高兴地对她直点头。
乌拉那拉氏只知道，这个小姑去到哪儿哪儿的孩子都喜欢她。眼看小姑即将要出嫁有自己的孩子了。和乌拉那拉氏一块拉着弘晖的小手进了门里，柔琳听说：“我哥给皇阿玛办差是出门去了？”
“四爷回来了。”乌拉那拉氏说。
她哥回来了吗？
柔琳有些措手不及。来这里是想和嫂子在出嫁前聊聊天了解些事的。
路过四爷的书房门前时，听着四爷在屋里那沉稳的一声：“是五公主来了吗？”
“是，四阿哥。”在门口守着望风的苏培盛看见她答应道。
书房的两扇门咿呀一开。
胤禛坐在正中间的桌子面前举着毛笔在写字。
在房里另一边，有个人卷着袖管，拿着帕子好像在擦手。
那人，不是他能是谁？
柔琳有些扭捏地转过脸去。
胤禛抬头看见她那神态，不太满意地摇摇头：都快出嫁了还这样？
舜安颜把擦完手的帕子丢给六九，走出来见她。
乌拉那拉氏识趣地拉着弘晖急忙闪开，进去书房里和四爷说话。
苏培盛干脆将书房的门关了给他们两人留空隙。
古代，出嫁前的男女是不能见面的。
她这个亲哥是给他们两人私下塞福
利。
不过，她确实没有做好准备见他。
要在古代结婚了，等于是不能回去现代了。明明穿过来是不可能再回去现代的，但是，她总是抱着莫名的幻想。或许，在自己还没有老公没有子嗣的时候，感情对这个古代那么深的时候，有机会是可以回去现代的。
四年前的秋猎，他用她的香囊成功诱逮住了白鹿。之后，她皇阿玛康熙履行允诺，将她给了他。从那一刻起，她的命运似乎被注定了。
“公主。”
舜安颜的手轻轻伸出去横在她面前，掌心刚好放在了她要走过去的那条路的树干上。
低头想着东西的柔琳，那鼻头差点儿撞到了他手臂上。迎面扑来的是他的汗味儿。
他是去和她哥一块遛马了，肯定是的，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汗味儿。
舜安颜因着她的表情，闻一下自己的手：应该不臭。他刚擦过手了。
这纨绔，何时何地都很注意他自己的形象，是不臭。
四年间，他是和四爷一样变得越发好看了。
男人，会伴随岁月的沉淀，去除掉那些男孩子的涩气。面部更为深沉的表情里蕴含着更坚实有力的力量。
她是觉得他的下巴尖锐了一些，眼窝深了些，凤眸里的眸光流转像碧玺一样。
那双凤眼凝视着她的脸时，像贴近到她额头上去。
薄唇里吐出的气息拂动着她的脸，让她的脸直冒汗。
她不知道，他内心里此时的心湖涌动，犹如惊涛骇浪：她是真美！
丑小鸭变大天鹅了。
酷似四爷的瘦瓜脸像是没变，实际上是变美人瓜子脸了。镶着那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像黑宝石一样，伴随岁月若是更大更亮，是具有画作里七仙女一般的灵气，柔而不媚，轻飘灵然。
嫣红的嘴唇若是那荔枝一串儿。叫他只想着那未来即将到来的喜事了。
应该说，他真有眼光。知道那时候该出手就出手。等她真长成如今这样一个美人时再出手，肯定是迟了。
一想到这儿，他刀裁的眉毛若是挂上一抹新月，向上微扬。
再等几日而已了，不知道是对她说，或是对他自己说。
如此这般，在她稍微退缩的时候，他伸出的手迫不及待是要在她脸碰上。
柔琳可以读到他眸子里的那股火热，脸一臊。在二十一世纪都没有谈婚嫁人的她，确实对此经验全无。这一见面，让她真切地意识到是真要这个古代男子的妻子了。
那头只听突兀的一声：“公主。”
是名女子的声音。
舜安颜的手放在她脸边的垂落的头发上没有移开，回头发现了自己母亲王氏站在那里对着他皱眉头。
你搞什么，儿子？王氏的表情上写着。
我想摸摸我即将过门的媳妇。舜安颜面对母亲表情上回应着，之后，他终得忍耐着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对着自己母亲一个鞠躬：“儿子拜见母亲。”
王氏瞪下自己儿子：都是你的人了，等几天能要你的命吗？
不知道对方是公主吗？
接着，王氏对着她毕恭毕敬地行礼：“臣妾参见公主。”
“快起身。”柔琳一边说，一边自己扶起掉落的头发，那手势俨然在掩饰自己刚才的神态。
“在这里能遇见公主，臣妾甚是——”王氏的口气带着些复杂的情感。
一方面，公主是遥不可及的贵人。哪怕她是公主未来的婆婆，都是在此之前很难见到公主一面的。能在宫里见到的时候，大多数是远远地眺望着，看不清楚未来儿媳妇的样子。
其二，儿子的婚事是不由她做主的，是她老公都不能做主的。是由家里主事的老人她公公做主的。容不得他们做父母的说句话。于是，她只能是打听着儿媳妇什么样。
人家说了许多。她听来听去太多版本很混乱。有人说她这个未来儿媳有才没有貌，肯定比四公主的美貌差很多了。做婆婆吧，就喜欢儿媳妇长得好看，这样未来生出来的孩子也能好看。一听长得不好看，有些担心容貌上配不上自己儿子了。
如今亲眼一见，和传说不太一样。这个未来儿媳妇，长得是真如天仙。那种娴静的气质是如画里的仕女一般。别说哪里有可能不好看，是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柔琳陪同王氏去了屋里。
是他娘亲，婚前能和未来婆婆先见见面说说话终究是好的。她知道，这都是她亲哥颇费心机帮她安排。在这点上，宫里真没哪个人比得上她哥贴心细心。
四爷是个好哥哥真心不假。
王氏和她坐下后，遣了儿子去外头，怕儿子在婚前又乱来。
舜安颜少有地紧皱眉宇，不甘不愿走了出去。
由于很少见着他直接表露出这样的表情，柔琳拿着帕子捂了捂嘴角。
她一笑，反而是解了他的眉忧。他最爱看她笑了。舜安颜离开屋子没有走远，在院子里忙来忙去，像是要帮四爷在院子里种树浇花。
王氏见儿子没有走开，知道儿子想的什么，咕哝道：“怕我为难公主吗？谁敢？”
发完牢骚，怕柔琳听见了，王氏急忙转过头来拿其它事儿和柔琳解释：“公主大
概不知道，臣妾这儿小时候没有这个美貌，那时候乖多了。”
哎？他小时候不是个小美人吗？
“不是。”王氏坚决否认。
女人女大十八变。他小时候竟然学女孩子一样也是个小丑男？
小丑男说不上，但是没有现在长得好看是了。一想也确实是，你想那么小的男孩子一双凤眸，是没有大圆眼珠子的男娃可爱讨人喜欢。
“小时候他身子骨也差，但是脾气特别倔，非要缠着他叔学骑马，学耍剑。”王氏继续说着他小时候的那些事儿。
柔琳认真地听着，越听越感觉到他这人作为顶级豪门的长孙，成长经历却是叫人出人意料的坎坷不平。
最终，他这人变得如此深沉，暗藏一身的本事全是有原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实在太忙，明天赶赶大婚。我明后天看能不能总结一下接下来要补充的内容，大家看一看，可以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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