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众人知道康熙含义, 一群臣子们从南书房里退了出来。
梁九功走出去到柔琳面前：“五公主请。”
要去见皇帝爹了。不知道皇帝爹这回会不会想惩罚她，毕竟她又暗地里出宫了。柔琳整理整理心情, 跟梁九功走了过去。
五阿哥胤祺、张廷玉，以及站在那边的舜安颜一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皇帝的书房那儿。胤祺簇了下眉头，只知道要当他皇阿玛的女儿也不好当的。康熙的严格并不只针对儿子。
进了皇帝书房里，柔琳照以往那样叩头。
康熙看着这个女儿，老半天好像都想不出一个词儿来似的。
站在旁边望着的四阿哥和太子胤礽，都觉得康熙这个神情和不语似乎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的，至少没有对一个公主有过这样。
柔琳跪在那，却是没有感觉到皇帝爹像之前四阿哥一样要对她大发雷霆。
“先起来吧。”康熙终于回过神叫她起来。
柔琳从地上站了起来, 抬头见着康熙转过身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她定睛儿一看, 哎，那不是她上次去了翰林院自带的那支笔接下来不知道被谁收了去。原来是跑皇帝的手里了。
“你的？”康熙眯眯笑着问她。
柔琳细细咂吧着皇帝爹这个有些诡异的表情，嗯了声。
“送朕可好？”
爹要, 女儿送便是。柔琳立马点了点头。
这女儿心胸就是开阔。康熙把笔递回给她：“朕给你开个玩笑的，朕怎么可能贪图你一支笔, 对不？”
堂堂大清王朝皇帝, 难道会连一支笔都没有？柔琳伸手接回自己的笔：“皇阿玛说的是。”
结果康熙说：“你错了。”
柔琳正疑惑, 见着皇帝爹从梁九功手里拿过一匣子打开匣子盖子后给她看里头。
木匣子里面，一排全是和她手里这支笔一模一样的笔。皇宫里多的是能工巧匠，全学着她这支笔做出了一堆出来。
“如果你这笔用完了，来和朕要，不要叫人家给你削木头了。”康熙一语双关地和女儿说着。
柔琳的脸一丝丝地红了起来。知道康熙在说她叫着那个纨绔给她削笔是多么暴殄天物的事儿。人家练武练了一身绝世武功，不是用来给她削笔的。
“知道了, 皇阿玛。”柔琳羞愧难当地小声应着。
“去吧。换身漂亮的衣服。听说你额娘，四阿哥都给你做新衣服了。朕也想看看他们给你做的衣服是什么样。”康熙说对她说，也对在场其他儿子说，“今夜，好好过个中秋佳节。朕叫了戏班子，演那个长生殿。朕知道你们都想看。”
这是康熙最体贴儿女的一次了。
五阿哥胤祺在外面听说皇阿玛要放长生殿时，激动得下巴直哆嗦。
张廷玉知道她也喜欢长生殿，不由在心里为她和五阿哥高兴。
柔琳想着：莫非这是康熙变着法子给她一次嘉奖？
她又错了。只听康熙说：“吃饱饭，朕再宣布一件事儿。”
柔琳和皇帝爹对下眼。康熙对她眼睛眯眯，柔琳立马低下头去，她可没胆子去猜皇帝下一步想什么。
从皇帝那儿回到宁寿宫。瓜尔佳氏在门口接到她和回来的夏竹，一双眼睛朝夏竹直瞪，一方面扶着柔琳进屋，说：“夏竹不顶事儿，公主下次出去，带上奴才。”
刚好，柔琳有些话想和这个屋里所有人说，于是她在椅子上一坐，对着他们几个：“以后，我想好了要去做的事儿，就是一定要去做的。这是这宫里所有屋子里的规矩，我这儿不例外。”
言外之意，不准这屋里的人多一句废话，多一声插嘴。知道这些人虽然不会说违反她的命令，可总是嘀嘀咕咕的，像刚才瓜尔佳氏那样，是很伤士气的。
柔琳这句话落地，明摆着是她在这屋子里说过最重的一句了。
一帮人先是愣着。紧跟着小顺子第一个跪下来磕头，喊：“奴才明白了，公主。奴才听公主的，奴才这条命全是公主的。”
小顾子和夏竹接下来跟着小顺子叩头表示忠心：“奴才的命也是公主的。”
所有人都表态了，瓜尔佳氏缓过神来，急忙跪下：“奴才对公主全心全意，效忠公主一人。”
好个瓜尔佳氏，知道她心头有些提防她了。柔琳对着瓜尔佳氏微笑着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瓜尔佳氏额头上挂一把冷汗。明显她需要做出选择了，是以后继续跟着柔琳，还是说对自己原来的主子效忠。跟着柔琳有个好处，柔琳年轻。而且柔琳有一天嫁出去，可以带着她出宫，远离这个原本进来后就别想能出去的深坑。
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让这些人自个儿好好想想。柔琳不紧不慢地拿杯水啜了一口，再准备换衣服去参加宴席。
换上德妃给她做的新衣，着实好看，整个人的气势顿时都提高了几倍上来。
柔琳走了出门，门前送她去赴宴的轿子停在门口了。与其同时，另一顶轿子不用说都知道是太后娘娘的。
一群宫女太监全站在门口两侧。孝惠章太后一出现，柔琳和其他人一块行礼。
太后由姑姑搀扶着，一出门见着这个自己养
大的孙女穿着那身新衣，眼睛登时一亮，感叹道：“哀家是老了，眼光不行了。还是她额娘有眼光。”
姑姑笑一笑，对太后说：“奴才觉得，太后给公主做的衣服和德妃让人做的，各有千秋。”
太后品味姑姑的话，问孙女：“喜欢你额娘给你做的不？”
有姑姑的提点，柔琳说：“额娘做的，柔琳自然欢喜。皇奶奶做的，也是柔琳喜欢的。”
“甜嘴儿。”太后戏笑她一声，招呼她，“行吧，时辰不早了，赶紧过去吧。免得大家都等着，肚子饿得咕咕叫。”
之后，两人分别坐进了轿子里头。
两顶轿子去了乾清宫太和殿。皇帝摆宴席，礼节繁缛，声势浩大。据说要摆上两百席出头。不止在太和殿内皇帝宝座之前设宴，在太和殿门前东西两侧屋檐下皆设宴。宾客的席位安排更是等级森严，按照爵位官职等依次排位。即使如此，有些官员还是没有能被邀请到来吃皇帝的这桌盛宴。
对于皇宫的盛宴，柔琳只记得最鼎鼎有名的满汉全席。但是似乎来了之后，才发觉这个满汉全席不是啥事儿。好像每次过节都能吃上一次差不多如此奢华的饭菜。
即使如此，她这个吃货一想到各种美食集聚一堂，都想着流口水了。
今皇上没有再立后，皇后的位置空着，因此太后要顶上这个位。太后去和皇帝坐一块儿。她这个公主，只能安排在下面，是和其他公主们和阿哥们坐一起。
对此太后略有担心，分开前，与瓜尔佳氏等人交代着：“看好公主了。今儿人多事杂，别跟丢了。”
在太后的心里，她柔琳一直是那个小丫头片子。柔琳屈着膝，目送太后先走。太后走了以后，有人在后面说道：“那好像是五公主吧。”
听着声音柔琳转回身，回廊里站着一队人。几个宫女太监围着中间那个女子。女子身着妃子的旗装，十分大气，年纪估计是有一点点了，有三十几加以上。容貌甚佳，一双细长的眼睛，眼波柔媚中带着些深沉，但是浑身气势难掩住那种可怕的傲气。
柔琳脑子里某个地方像是电流短路击过，立马明白到这人是谁了。
“女儿给额娘请安。”柔琳直接走过去在德妃面前屈膝行礼。
她女儿，几日未见而已，出落得有些叫她认不出来了。要不是她给女儿做的这身新衣物，今看到柔琳穿上自己给做的，德妃心里头一暖，挺高兴的。毕竟听说还有人给她做新衣服了，但是女儿终究选了她做的衣服，足以说明女儿亲近她这个额娘。
“快起来吧。”德妃伸出去的手在柔琳的胳膊上扶着。
柔琳借势缓缓起身，低着头。
德妃的手不禁在她头发上摸一摸，指尖带的假指快摸到她的眉毛上，眼睛更仔细地看着女儿这张脸。这一细看，好像女儿这五官和之前见到的印象没变。想想也是，母女俩再不济一个月前也在其它场合里见过，怎么可能说突然大变样了。
女大十八变也不是一个月内能变的。
非要说哪儿变了，德妃细细打量着，以她锐利的目光可以看出来，女儿的站姿更直了更有力了。不像以前软塌塌的。以前柔琳那模样儿好听点叫做学孝惠章太后一样没有一点脾气。难听点，正如她所怕的那样，被孝惠章太后养成了一个容易被欺负的包子。
女子是要贤惠，可不能说变软了。反正德妃在这宫里深知宫内存活之道，乖乖女是成不了气候的，要被人弄死的。
“挺好的。”
柔琳听着德妃道出这三个字，显然在夸她。说明有关她近期发生的事儿，德妃一清二楚。
“妹妹。”回廊里又有一队人马走了过来。
德妃回过头，见着是延禧宫的主子惠妃来了，笑道：“姐姐来了。”
“这是妹妹的女儿五公主。”惠妃过来看来是为了看柔琳的，和德妃寒暄一句后眼珠子全落在柔琳身上去了。
此人是大阿哥胤禔的母亲，同时是八阿哥胤禩的养母。柔琳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任惠妃打量。
惠妃见她没有声音，抓住德妃的手说：“妹妹，人家说的我还不信，你说你这女儿，说是能做笔，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德妃眨了下眼睛，笑着回话道：“人家那嘴上说的，怎么瞎掰都是可以的。”
主要是看柔琳如以前那样低头像只小鸵鸟似的。惠妃感觉自己近来听着这个小姑娘的那些作为，与眼前柔琳这个形象完全搭配不上。
“不管怎样。”惠妃吸住口气说，“她都长这么大了，是该经常往你那里跑了，到底你是她亲额娘。”
这两句话像刺，刺到德妃心窝口里了。惠妃表面说她女儿，实际上是在说她那大儿子四阿哥。德妃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惠妃说：“这里是皇宫，都是皇上的。他们能到哪儿去，都在皇宫里。”
“说的也是。”惠妃点点头，脸上的笑意越深，拉着德妃说，“妹妹咱们一块进去吧。”
柔琳是断不可能随她们两人一起进去的。公主要和公主坐一起。所以，德妃被惠妃拉了走时，回头向她旁边的人示意了下。瓜尔佳氏领着她走到公主聚集的地方。等会儿好排队进入大殿。
走到那里
，柔琳很快看见了恪琳。两人对个眼，不言而喻。
其她几个公主年纪都比她们小，站在一旁。而且都知道恪琳强势，万万不敢作声。然而即便这样，她们都看出来了，恪琳这个最强悍作风的姐姐，好像对柔琳表情挺温和的。
这是怎么回事？颖琳心里有些吃惊，只记得自己在宜妃那儿听见的，本来是说恪琳和柔琳起了矛盾的。
四个妹妹，颖琳和和琳，柔琳上回在太后那里见过。最小的思琳，据说和颖琳一样是十三爷的同母亲妹子。由于年纪最小，站在角落里像个小布丁似的。年纪比颖琳大的纯琳，只比她小两岁，母亲是纳喇氏贵人。比起被宜妃养得比较有心计的颖琳和活泼可爱的和琳，这个纯琳好像比较像她柔琳，斯文腼腆，只是身材没有她柔琳瘦。
一堆人中，就她柔琳学了自己兄弟的身材，瘦巴巴的。
到进入大殿准备吃宴席了。柔琳站在一群姐妹中，跟随恪琳进了太和殿。
里头那是金碧辉煌。是皇帝每天上朝问政被万臣膜拜的地方，平日里她们这些小丫头片子哪有可能进来。柔琳仰望着太和殿上那个金光灿烂的皇帝宝座，想着当年二十一世纪去故宫参观都没有这样真。
奏礼乐，众臣子朝拜，一片皇帝万岁的声音中，康熙身着盛装龙袍登上了太和殿宝座。所有人叩首。礼节一个跟着一个，难怪太后说要先让他们吃饱了再来。太后没有想到的是她出了趟宫，结果肚子里又把垫肚子的给消化光了。柔琳这肚子咕咕叫了。只看总算履行完这些礼节后，所有人可以入座。太监们宫女们将各种美食端上来摆放在她们面前的桌子上。一阵阵极品美食的香气，让柔琳闻着，都有些飘飘欲仙了。
桌子上，皇帝爹和后宫妃子们朝臣们说些什么，她听都不用听。想也知道，在这种场合说的话只能是客套话。
中间有人来跳舞。这个男人们看着高兴，女人们是陪衬。柔琳则开始趁其他人娱乐的时候，赶紧填肚子了。
她一筷接着一筷夹着，有点儿不停手不停嘴。引得坐在她两旁的恪琳和纯琳都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纯琳很惊讶。恪琳却想明白了什么，富有深意地一笑：俨然之前传她去帮四阿哥抓歹徒是真的了。
好不容易吃了个半饱，柔琳歇口气。她有分寸，这种场合再好吃肯定不能吃撑了，因此她记着眼前有哪些好吃的，到时候回去自己的小闺房叫御膳房给她开小灶。
吃饱喝足了。这时间早过去了，已经是夜幕降临，圆月当空。今夜要赏月，所以古人们会晚点睡。
散席后，一些臣子们和后宫妃子们陪皇帝和太后去看戏。公主和阿哥们则自便。
五阿哥胤祺马上搬了小凳子准备去看戏，同时找寻着有共同爱好的柔琳。
柔琳当时被恪琳在饭后拉着到了一小亭子里坐着嗑瓜子。
“据说是你救了四阿哥？”恪琳问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这个姐姐眼神犀利。柔琳拿起茶杯喝口茶解腻，再拿了几块好吃的甜品放在一盘子里，叫小顾子：“给十四阿哥他们端过去。”
小顾子接过她手里的甜点盘子：“嗻。”转身去给几个小阿哥送甜品了。
恪琳对她这个动作猛眨眼。说真，她这个姐姐在这宫里当了多少年，真没有像柔琳干过这样的事儿。“他们有的吃。”恪琳道。在这个皇宫里，阿哥们能吃到的东西绝对比她们这群公主多，比公主的待遇要好。
“不一样。”柔琳告诉她。
“怎么不一样？”恪琳问。
“是心意。”
恪琳琢磨着她这个话，感觉她这人吧比自己强的一点，好像很会笼络人心。但是，又和这个宫里号称最会笼络人的八阿哥不太一样。
仔细想是什么区别的，可能是这宫里大家都知道，谁要和谁得站在一起，谁和谁不能在一块儿。像八阿哥吧，笼络人归笼络人。可八阿哥绝对不会去笼络几个年长的阿哥，笼络一般小的阿哥也会分人。可柔琳不同，好像对谁都挺好，又是好像有分寸的好。
“恰到好处。”恪琳吐出这四个字。
刚好，有几句话，柔琳想和这个姐姐掏心掏肺地说声：“姐姐别怪妹妹多嘴。”
“你说。”恪琳这么快应道，也是想听听这个妹妹的玩法。
“我觉得姐姐吧，应该是认为这个宫里不讲理的人很多。不讲理的人也能很得势。”
这话没错。不管宫里或是其它地方，哪里不是强势说了算。恪琳撅了下嘴角，以她这么多年在皇宫里和她额娘生存下来都是这样一个准则。
“但是，我和姐姐说，不讲理，可以，如果加不懂事，可就不行了。”柔琳道。
不讲理？不懂事？
不讲理不就是不懂事吗？
恪琳先是一愣，后来对着柔琳的眼睛脑子里绕了一圈。回想起上回在这个妹妹面前栽跟头的过程。
她之所以栽跟头，正是因为她一直不讲理到了最后面沾沾自喜，没有判清形势已变，一路嚣张下去所以栽了个彻底。
想明白了这点，恪琳登时沉默了下来。
柔琳之所以敢大胆和这个姐姐说这两句话，也是因为记得后来康熙送四公主
那两幅字，说的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五公主。”五阿哥胤祺的人总算找到她了，喊着，“五阿哥请五公主去看戏。说五公主喜欢看戏。”
恪琳听到这话，对她一乐：“瞧你把五哥给急得，没了你他还看不了戏了。”
柔琳也没有想到五阿哥惦记着这事儿。估计胤祺是想，看戏时有个同爱好的可以聊天谈谈剧情的，不会感到枯燥。
“去吧。”恪琳对她摆摆手，“看完戏你再回来。”
柔琳冲她点头笑了笑，起身随胤祺的人走去看戏。
戏台早搭好了。皇帝和其他人入座后，戏班子拉开帷幕开演了。
胤祺远远见着柔琳，赶紧招招手。
听着唱戏的声音传来，柔琳更是加快小步走过去。胤祺指着给她搬好的椅子说：“你坐这儿，我坐这儿，他坐那儿。”
以皇帝为中心的一帮人占据了最佳的位置，他们三只能靠边坐靠后坐了。幸好戏台比较高，他们坐得远也能看得见，只是视觉感受差一点。可等等，什么三个人？
柔琳坐下来，见胤祺走去另一侧拉着好友过来。
“衡臣，你坐这，给我们俩讲讲这个戏。上次听你说没有给我说完，让我念念不忘。”胤祺打开扇子摇着扇风，边对张廷玉说。
张廷玉被五阿哥拉到了跟前，看到了柔琳，急忙先鞠躬：“草民拜见五公主。”
“好了，你们两人一日内都见过几次了。”胤祺叫他别装客气了，直接按着他坐到椅子里头。
张廷玉显得一丝无奈。
柔琳看着他们两个笑着，她笑时嘴角弯弯，像天上的新月，眼儿亮亮，目光有着月光一样的温柔。
张廷玉望着她的笑容，不由摸了下自己心口。在五阿哥的催促下，拿出了长生殿那本书准备给两人详细讲剧本。
胤祺见着喊：“你不是说把书借给她了吗？”
张廷玉不好意思，他哪能说他想着她最好借一辈子不用还他。
后面，某个经过的人看着他们三个，唰的转过去那张桃花颜。苏培盛跑了过来：“佟公子，四阿哥正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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