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黑暗中，荀墨隐隐约约觉得有女人的哭声。一边哭还一边絮叨着什么，如泣如诉的感觉让人有些脊背发凉。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近似于右侧卧，试着活动一下手脚，都还能够控制。就是所处的空间过于逼仄，稍微屈下腿就撞到了膝盖。
他又摸了摸裤子口袋，本该在这里的手机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一起不见踪影的还有宋镐特意交给他的对讲机。
在臂长所及的范围内摸索了一番，一无所获。好在舍命抢救出来的平板电脑好端端地被搂在怀里，应该没有受到冲击。
荀墨定了定神，耳边女人的哭声似乎更清晰了，勉强可以听见几个词，比如“倒霉”“系统”“死了”“没吃到月饼”。
在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后，荀墨试探地问了一句：“泷仙仙，是你吗？”
哭声停歇了几秒，然后变得更加响亮：“我完了，我已经产生幻觉了，我听见荀墨在跟我说话，下一步就是荀墨出现在我面前，再下一步就是带我走。”
“我不是幻觉，是真的。”荀墨说。
得到的反馈却是：“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你掐自己一下看看疼不疼，疼的话就说明我不是幻觉。”
对方静默了一会，突然在沉默中爆发：“不是幻觉！不是幻觉为什么现在才吱声，我喊了你半个小时又哭了半个小时，我他妈还以为你死了！合着你就是不吱声看我笑话是吧！看我笑话有意思吗！”
荀墨心头一凛，难不成自己已经无知无觉地昏迷了一个小时？
“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晕了。”荀墨有些后怕，“多亏了你给我的安全帽，不然我就被砸死了。”
泷仙仙也有点慌，问：“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好像闻到血腥味了。”
听她这么问，荀墨才觉得颈侧有些刺痛，抬手摸了一下，摸到了一片温热滑腻的液体。再往下摸，衣服的肩膀和袖子都已经湿透了。
“我没受伤，是你自己受伤了吧。”
泷仙仙点亮手机屏幕，借着微光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和腿，果然在小腿上发现了一条长长的划伤，伤口很浅，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用手一碰就变成了碎屑。
“我腿上划了一下，但已经不流血了。”泷仙仙如实汇报。
“有没有被撞到头？”
“没有。”泷仙仙干脆地说，“我是在屋子外面的檐廊这儿被埋的，两根倾斜的柱子撑住了楼板，我没被砸到。而且我这空间还挺大的，可以坐着，也能弯腰站着。”
“咱们上面压着土层，空间大不一定就安全。你附近有没有木棍、铁管，用它顶住楼板，加固一下支撑。”
可惜泷仙仙附近并没有这些东西，但她还是假装比划了一下，说：“好的，已经加固了。”
“把你附近的碎石碎瓦清理到一个角落，免得不小心划伤。”
泷仙仙乖乖照做，荀墨又问：“你的手机还能用吗？”
“能用，还有34的电。”
“30的电撑不了太久。先关机，等救援来的时候再打开。”
“但我带了充电宝。”泷仙仙补充。
荀墨不得不承认，从末世来的女人真的有点东西。
“你别害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宋镐知道我们困在这里，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救援队。最迟不会超过12小时救援队就会赶过来。”
“你净说那没有用的话。”泷仙仙愤愤地说，“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把你埋到废墟里看你害怕不害怕！”
说完她就意识到荀墨此刻确实也在废墟里埋着，改口道：“咱俩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怪你！当初看精神科的时候怎么没让你也看看，明知道地震滑坡还往屋里冲，茅坑里点灯说的就是你——找死！还理直气壮等着别人救呢，把你从这里挖出去要花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你赔吗？”
“我赔，等我出去了就给当地的救援队捐1000万……2000万吧，再让佐梁捐500万。”
泷仙仙火冒三丈：“你看看你什么态度！”
荀墨的声音有些弱：“你别喊那么大声，这里空间窄，空气少，大声说话容易缺氧。”
“我没喊缺氧，我是被你气得缺氧。你要是不想活了咱们不用千里迢迢跑这儿来找埋，找根麻绳一吊，别给人添麻烦！”
“可你不还是跟着我跑来了，还跟我埋在一起了，你就不怕给别人添麻烦吗？”荀墨有些无理取闹，“好歹我有顶安全帽，有台对讲机，你两手空空就往里冲，不是比我更找死吗？”
“我是……我是……”泷仙仙想到自己热血上头一路追着荀墨跑过来的场景，一时语塞，她本想说“是系统让我救你”，可仔细想想，系统只是让她救人，也没让她殉情。
“你懂什么？我冒着风险是为了抢救孟姥姥的平板电脑，这个平板电脑里保存着重要的线索。”荀墨嗤笑了一声，语气有些轻蔑。
荀墨令人恼火的态度惹得泷仙仙都忘了自己是被埋在废墟里，怒道：“你要的线索可太多了，泷家有线索，孟家也有线索，你出去翻翻垃圾桶，看能不能翻出来二斤线索！”
荀墨没有跟她争辩，而是慢悠悠地说：“佐梁在姥姥家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藏在吸顶灯的灯罩里，位置隐蔽，外人不易发现。按理说，摄像头肯定拍到了姥姥离家出走和出走前发生了什么。可惜的是，云端资料只能储存48小时，姥姥失踪后，护工第一时间联系的不是佐梁，而是他姑姑，姑姑错误判断的事情的严重性，等佐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荀墨一口气说得话有点多，脑袋有些发晕，耳边也响起了“嗡嗡”的声音，他喘了几口气，又说：“云端资料找不回来了，还有本地资料，而本地资料就储存在这台平板电脑里。我们也怀疑过平板电脑是不是被人偷走了，但佐梁说这台平板设置了防盗功能，就算被偷走，只要再次开机他的手机就会收到警报。所以我们推测，是姥姥带走了平板电脑，并且再也没有使用过。”
泷仙仙不理解：“姥姥已经找回来了，你要这台平板还有什么用啊？”
荀墨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说：“如果被埋的是平板电脑，不会有人去挖，如果被埋的是个人，就一定……”
泷仙仙竖着耳朵仔细听，荀墨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息。
“喂！你不要话说一半故意吊我胃口！”泷仙仙大声抱怨，可惜并没有得到荀墨的回应。
泷仙仙用石块敲了敲墙壁：“荀墨，荀墨？”
无事发生。
泷仙仙有些慌了，说：“你别吓唬我啊，是不是因为我刚才骂你了，你一生气就故意吓唬我？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对，你别不说话。”
狭小而黑暗的空间里，泷仙仙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擂鼓般心跳和拉风匣似的喘息。
恐惧伸出一只触手伸进她的喉咙，似乎确认了这是个胆怯温驯的好猎物，便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几乎窒息的泷仙仙强迫自己把手从胸口移动到大腿，使出自己能调动的最大的力气，狠狠地在大腿内侧掐了一把。
剧烈的疼痛瞬间驱走了恐惧的压迫，稍微恢复理智的泷仙仙摸了一把眼泪，哭唧唧地说：“疼死我了，我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然后她再次敲击墙壁，呼唤道：“荀墨，你理我一下。”
可惜还是没能得到回应。
“我警告你，你要是不理我，等我出去了就再也不理你了。”泷仙仙哽噎着说，“我这个人是说到做到的，我数三个数，一，二，三……”
泷仙仙听到了一点窸窣声，荀墨还是没有说话。
“我再数一遍，你听好了，一，二……”
“仙仙。”
“荀墨？”泷仙仙赶紧把耳朵贴在了墙上，“你是不是说话了，我没听错吧？”
荀墨的声音很小：“仙仙，我有多长时间没说话了。”
“一个小时！”
“你不要开玩笑，我真的一个小时没有说话吗？”
泷仙仙吸了吸鼻子：“也没那么久，我没看手机，大概有几分钟吧。”
“我知道了……你的手机还能用对吧。你把手机录音打开，尽量靠近我这边。”
泷仙仙照他说的做了，荀墨反复确认手机是否已经处于录音状态，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说道：“我叫荀墨，曾用名谢寻墨，性别男，年龄26岁，现任墨膳集团的董事长。”
泷仙仙被这段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搞蒙了，正要问他想干嘛，就听荀墨说：“仙仙，你也按照我刚才说的样子，做一下自我介绍。”
泷仙仙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我叫泷仙仙，曾用名……泷仙，性别女，年龄25岁，是星光平台的主播。”
荀墨接着说：“我知道，录音遗嘱需要有两个以上的见证人才有法律效力，但现在的情况紧急，我被埋在废墟下面，旁边只有泷仙仙一个人，只能请她做我的遗嘱见证人，希望处理我遗产的工作人员能够考虑到我的特殊情况，承认遗嘱的效力，尊重我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