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短暂的插曲过后，泷仙仙收拾好心情，无事发生一样去后院挖起了池塘。前几天刚把芦苇塘挖成了荷花塘，她准备再在旁边挖一个小点的池子，到时候大池塘里种荷花、养鲤鱼，小池塘就作为育苗池。
泷仙仙心无旁骛地挖了一天，直到太阳落山才收工。回到房间时，粉的霞光将整个卧室映照得格外梦幻，阳台的门开了一条缝隙，晚风将窗纱微微掀起，空气中是好闻的草木香气。
荀墨侧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手机还在手里攥着，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泷仙仙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蹲下，端详了一会，用气声说了句：“长得可真好看。”
荀墨的睫毛动了动。
泷仙仙赶紧闭上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等了一会，看到荀墨呼吸绵长，手里的手机也滑落在床上，泷仙仙才放下心来，拿起毯子轻轻地给他盖上。
“这么大个人了，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泷芝之都比你省心。”
泷仙仙自言自语着，关上了阳台的门。
“我要是对你好一点，你以后能不能记着，别对我恩将仇报。”
她拉上窗帘，屋里顿时暗了不少。
“你都不知道我为你承受了多少次心痛。”
昏暗的房间里，荀墨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泷仙仙低头一看，是一条低电量提醒。
充电器就在床头插着，她下意识地要给手机充电，刚碰到荀墨的手机，自己的手就被抓住了。
泷仙仙吓了一大跳，看着睁开眼睛的荀墨，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没睡着啊，我什么都没干，就给你盖下被子。”
“别动我手机。”
荀墨拽着她的手腕从床上坐起来，再放开她，顺手把手机揣进口袋。
“我没动，我就是看它没电了，想帮你充一下电。”泷仙仙边说边回想手机屏幕点亮后的画面，越想越不对劲儿，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刚刚不小心瞥到你的手机屏幕，你是不是用我照片做桌面壁纸了？”
“没有。”荀墨干脆地说。
泷仙仙点点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是锁屏壁纸，不是桌面壁纸。”
泷仙仙：？？？
“有什么问题吗？不止手机壁纸，发朋友圈秀恩爱的日子我也计算好了，并在日历上做了标注。情侣头像我找了几组，还没有来得及看，你喜欢什么风格？有可爱、唯美、卡通、沙雕四种。”
泷仙仙：大佬你有点不对劲了。上午还跟凤翩翩闹别扭要找情敌一对一，下午就来跟我换情侣头像？恋爱出事故别拉我当工具人啊！
泷仙仙尴尬一笑，“看你最近挺忙的，又要管我直播的事情，还要忙螃蟹的事情。情侣头像这种小事就不用你亲自操心了吧。”
“螃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荀墨说着走到冰箱前，眼神在若干种口味的咖啡上流连了一下。
泷仙仙怕他喝完咖啡又不好好睡觉了，赶紧按住他的手说：“别喝咖啡了。”在荀墨发出疑问前又说，“我一直想喝这个大瓶的饮料，又怕打开后一个人喝不完，不如你跟我一起喝？”
荀墨扫了一眼冰箱里的饮料，唯一一款大瓶包装的叫“苗茶”，上面醒目地印着“鱼腥草、葛根、甘草、生姜”，旁边还写着“纯正草本，苗家配方，养肺护肝，健康无糖”。
荀墨看向泷仙仙的表情充满了疑虑，“你确定要喝这个？”
泷仙仙被他看得些许心神不宁，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能是踩坑了。可话题是她挑起来的，也不好意思半途而废。只得故作自然地拿了两个玻璃杯，接了半杯冰块，倒上刚开盖的苗茶，端起杯子和荀墨碰了一下，说：“祝贺你顺利解决大闸蟹的难题，我们干一杯！”
荀墨：？
泷仙仙：“我先干了，你随意。”
荀墨：“你等一下。”
泷仙仙没有等。
所以，当鱼腥草的味道顺着食道下去，再随着二氧化碳返回来并直冲脑门的时候，她只能硬着头皮，憋住眼泪，一字一顿地说出：“健，康，无，糖。”
泷仙仙不是没吃过折耳根，她熟练掌握着十八种折耳根的美味烹调方式，也用鱼腥草的嫩叶煮过凉茶。
可为什么这个饮料是这种味道啊！
完全没办法用人类语言形容。如果非要形容就是从瘴气蒙蒙、气泡扑扑的沼泽里舀上来一勺陈年老泥，勾兑上半腐烂的树叶，再倒进布满铁锈花的杯子。
看着泷仙仙丰富多彩的表情，荀墨晃了晃手中杯子，试图加速冰块融化稀释一下饮料的味道。浅尝了一口，酝酿了半天才说：“用料确实很纯正，没有添加剂。在鱼腥草的选取上……”
“咱们说说大闸蟹行吗。”泷仙仙强行阻止了这个带着沼泽味的话题。
荀墨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凉茶，问：“你对大闸蟹感兴趣吗？”
泷仙仙：有些人能成为大佬，确实是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素质。
“你知道我名下有一个墨膳集团，墨膳旗下有很多餐饮品牌，带你去过的佐梁私房菜是其中之一，大卖场麻辣烫也是一个，而其中最高端的餐厅是富雅居。每年中秋前后一个月，富雅居都会推出全蟹宴，这时候大闸蟹的供应就是餐厅头等重要的大事……”
荀墨侃侃而谈，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看泷仙仙迷茫的眼神，很明显就是在说：原来你是开饭店的？
“你不知道我是做餐饮的吗？你家人都没告诉你？”荀墨发出灵魂质问。
泷仙仙：不止泷家人没告诉我，小说里也没写啊！
“算了。我直接说重点吧。”荀墨感觉太阳穴发紧，又喝了一口凉茶，“你上次拿醉蟹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今年因为气温低，大闸蟹的品质没有往年好。富雅居的大闸蟹供应商减产严重，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的供应商，又被竞争对手恶意阻挠。今天早上吃到你腌的醉蟹之前，我已经安排餐厅取消今年的全蟹宴了。”
泷仙仙很高兴，“照你这么说，羊师傅的小舅子……他小舅子叫什么？”
“张三永。”
“这个张三永，他养的螃蟹还挺不错的？正好你的饭店缺螃蟹，他有螃蟹卖不出去，你俩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他欢喜，有人就要难受了。上午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准备跟appa签合同，我的电话要是再晚五分钟，等他按了手印，那可真是回天乏术。”说到这里，荀墨深深地看了泷仙仙一眼，“多亏了你，你可能是我的……”他想了想，“锦鲤。”
“锦鲤？”泷仙仙那里不时兴这个词。
“就是能带来好运的意思。”
泷仙仙：您有这样的错误认知我就放心多了。
“千万不要迷信运气，美好生活是努力奋斗出来的。”泷仙仙给荀墨的杯里续满了凉茶，又说，“你刚刚说的appa也是饭店吗？他们没买到螃蟹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appa全名叫‘农业产品推广协会’，是一个规模和影响力极大的行业组织，牢牢地把控着农产品的销售渠道，在产地扶持代理人——那些逼迫张三永签供销合同的鱼头蟹霸就是。他们会用各种手段逼迫蟹农加入协会，入会后不但要缴纳高额会费，还必须选择appa指定来源的蟹苗，指定品种的饲料，指定的养殖流程。蟹农不能根据天时地利调整养殖方法，养出来的螃蟹自然会出问题。”
泷仙仙听得一愣一愣的，“养个大闸蟹而已，水居然这么深？”
“不只是大闸蟹，几乎所有瓜果蔬菜、肉禽蛋奶，都受到appa的绑架。种子、农药、化肥、大棚、物流、电商……这些企业和企业之间，企业和协会之间的利益盘根错节。企业向协会输送利益，协会自然投桃报李。推广份额明码标价，企业与其把钱花在产品研发上，不如直接上供协会，自然销路不愁。有的企业甚至直接让出八成利润给协会，以求垄断市场。”
泷仙仙气得直拍沙发，“这也太嚣张了，这根本就是黑/帮啊！就没人管管他们吗？”
“有大财团在背后支持appa才能肆无忌惮，这些财团树大根深，凭外力几乎不可能扳倒……”荀墨的声音越发低沉，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顾忌而不敢开口，他小心地挑选着用词，“我听说，你祖父曾经下功夫调查过appa，也搜集到了足以击垮他们证据。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最后并没有把这些证据拿出来。”
泷仙仙明白，这就是荀墨跟她结婚的目标。这就是小说里荀墨在泷家潜伏了三年最终得到的东西。他用这些证据报复了荀家，可能也顺便扳倒了丧尽天良的狗协会。
太阳落山的速度是很快的，两人只是聊了片刻，一不留神屋子里已经漆黑一片。荀墨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杯子反射着冰冷的光，似乎成了黑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光点。
“你想要这些证据吗？”泷仙仙直截了当地问，“你需要我帮忙吗？”
荀墨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这不是你需要考虑问题，现在还是把精力放在直播pk赛上。”
泷仙仙打开了主灯，灯光瞬间驱走了黑暗，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荀墨稍微眯起了眼睛。
泷仙仙说：“至少我能帮你开个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