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二十二
纱帐下, 那张脸又恢复的鬼模鬼样,他十分享受她的恐惧,笑看着她软倒在床。
太恐怖了, 邪祟这种东西, 虞媗只在书本里见过, 字句描述到底没有实物来的冲击性大,仅靠着想象,再恐怖也恐怖不到那儿去, 可当这传说中才存在的邪祟真正和她面对面,哪怕他生前是活人。
虞媗也还是怕了, 他说的不是假话,他可能真的会将她吞吃入腹。
她甚至红着眼呜咽了出来,“我、我原谅你……”
萧复歪着头端摩她,鬼物的面孔令他和人区别开,他像某种兽类幻化成精,看虞媗的眼神都带着明显的凶性。
“你可以去投胎了,”她小心翼翼道。
萧复微垂下脑袋, 笑了点,“哦。”
虞媗从他眼底发觉了危险, 战战兢兢退缩,试图逃开。
萧复在她跑之前懒懒道, “看来你挺喜欢这些蜡烛。”
他的脖子歪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仿佛那头会掉下来, “我不太喜欢。”
虞媗惊愕住, 几乎想都没想就欲跳下去。
萧复一手拦在他腰边, 另一手长袖一挥, 暖阁内的烛灯悉数熄灭。
他们再次陷入黑暗中。
那股阴冷气息从她腿间袭来, 她的牙齿打颤,身体僵住,她的脚被他捧起来,她听见他轻笑,“冤有头债有主,你原谅了我,我却没原谅你,我可是厉鬼。”
能成厉鬼,生前身上必有大怨气。
他恨虞媗。
虞媗瑟缩着,“你到底要怎……”
脚尖粘稠的啃咬,他真的在吃她,让她瞬间住嘴,她无促的踢蹬着,这点力气于他而言简直是在跟他嬉闹,他慢吞吞拨开抱腹一角,成为鬼之后,黑暗给了他太多便利,他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任何东西,比如现在的美景。
她的头抵着枕头,头发在之前的奔跑中早就凌乱飘散,她吓出了一身汗,鬓角的碎发沾着汗水粘在脸侧,两只手紧紧抱着自己,哭出来的眼泪顺着脸往下,滴落在削薄粉白肩头。
是副任君采撷的羸弱姿态。
这便是死人的快乐。
萧复的手掌握住一只脚踝,一点点品尝,然后沉迷,看她畏怯胆小,无处可逃,他故意贴着她阴笑,“想要我入地府,我舍不得你。”
虞媗受不住这折磨,侧着脸逃避似的埋在枕头里,她在被一个非人的鬼物吞噬,他用他烧焦的手摸她,带着安抚,她怕的颤抖,冰冷侵袭,她咬着唇低哭,断断续续的难挨。
她再也看不见周遭,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哭着求饶,却在他的手摸脸时,又一口狠狠咬住,他反捏住她的腮,一口吻住她,誓要将她这倔性嚼碎。
她唔着声,将挺起身,又被这鬼魅镇压了下去,纱幔飘摇,她在这床里挣扎不得,最终陷在其中低低细哭。
她哭哑了声,心中更是绝望,萧复做鬼也不会放过她,他要弄死她,然后带着她一道入无间地狱。
谁能来救救她……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有谁在叫她?
虞媗神魂一震,意识聚拢,慢慢睁开眼,就见伺候她的宫女本是一脸着急,瞧她醒了,才笑起来道,“您醒了,到时辰了,陛下在外面等着您,正准备和您一起上早朝。”
虞媗懵懵的躺了很久,那是梦吗?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她被梦魇住了?
“昨晚你们听不到哀家叫人吗?”
那宫女扶她起来,笑道,“娘娘是梦里叫人吗?奴婢在门外守了您一夜,不曾听您说话啊。”
虞媗抿了抿唇,约莫真是梦,萧复死了快一个月了,她也没梦见过他,昨天去了趟道观,她就一直心神不宁,横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见的就是什么怪力乱神。
她慢慢坐起身,身子有些不得劲,“摆好早膳了吗?”
宫女拿来袜子蹲地上给她穿,“备好了,陛下正吃着,哎呀,您给蚊子咬到了。”
虞媗低头看脚,果见足背上有快艳红印子,她突然就想到了梦里,萧复吻着她,这只足被反复把玩,她跑不掉,他用骨节捏住那层皮肉,然后在上面烙下了印记。
她不禁打了个激灵,不确信的问宫女,“……这真的是蚊子咬的?”
“自然,娘娘皮肤娇嫩,这些蚊子最是毒,咬了您一下,就红了,”宫女说着起身出去拿来药膏,往她脚上涂抹,随后给她穿好袜子,套上鞋,搀她起来穿衣,恰时不小心看到她手腕,惊道,“这些臭蚊子着实坏的很,见着娘娘细皮嫩肉,恨不得扒娘娘身上吸血。”
虞媗顺着她的视线,瞧见手腕上也印着红色,她心神恍惚,但往屋内看,并没有什么黑布,床上也平整,不见任何缭乱。
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会回来,厉鬼应当是她做梦梦到的。
虞媗由着她给自己抹药膏,忽然问了句,“哀家昨夜看书,那本书到哪儿去了?”
宫女面露迷惑,“娘娘昨日回宫就睡下了,奴婢不曾见您拿过书。”
虞媗微滞,这不对,她把那本话本带回来了,她昨夜是看了的,原本要把那本书烧了,之后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萧复出现,书的事她就忘了。
那本书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不见,除非萧复真的存在……
那种从骨髓中滋生出的恐惧又要浮起。
“咦,这是娘娘要找的书吗?”宫女手指着椅子下面垫着的书问道。
虞媗看向她手指的地方,确实是那本书,但经过一夜惊魂,她已经不想再碰那本书,急忙道,“拿个火盆来,把它烧了。”
宫女应下来,出去叫人端了火盆进来,直接将书丢进火盆里,火舌很快吞没了书,随后只剩灰烬。
虞媗这才缓口气,那总归是个梦,她用不着怕萧复找上来,她在梦里说原谅萧复,诚然是有部分被他逼迫,但她现下已不想再追究过往,他死了那些过错也都没了。
她原谅萧复,从今往后,她也不会再活在仇恨里。
虞媗做过洗漱,用罢早膳便和圆圆一起上朝去了。
明德殿内,朝臣站满殿内,如今入夏,再过不久就是秋闱,去年发生了那么多战事和朝堂内乱,眼下各衙门都缺人,这次秋闱从上往下都极重视。
“太后娘娘,往年秋闱都是各地开展,如今战事将息,地方都要休养生息,不定能妥善筹备这场考试,不如由朝廷出面,在镐京筹备考试,和春闱一般,”底下一位大臣站出来道。
虞媗觑着眸俯视他们,说的真动听啊,若真同意了,那些地方举子都要断了往上爬的途径,这些朝官势必要往朝中塞人,周而复返,这朝堂又会退回她父皇时候的情势,萧复才拔除那些毒瘤,她决不能再任这些人培植党羽。
“每年秋闱都是各地展开,这是先代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因为纷乱就改掉规矩,地方缺款缺人,可从朝廷拨人拨款,秋闱还是依照从前,”虞媗道。
底下臣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如今是新朝,岂能事事遵循旧朝规矩,太后娘娘不懂,不如让太上皇陛下来决断。”
虞媗神情冷住,萧复被火烧死,这个消息暂时没传出来,但紫阳观大火不一定瞒得住那么多人,说不定就有人猜出萧复已死,要不然他们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虞媗克制着声,“此事容哀家和太上皇商议,先退朝。”
底下的几位大臣都露出古怪神色,倒没再揪着不放,纷纷退下。
圆圆侧头问虞媗,“母亲,他都不在道观了,你怎么找他?”
虞媗摸了摸他,“没事,母亲想办法。”
她有些迟疑,她不可能再变个萧复出来,萧复死前留的那封信,她还记着,秋闱是个好的契机,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朝堂就能重新清立,如果那些人不同意,她就要学着萧复。
谁反对杀谁。
她不在乎名声尽毁。
——
这天夜里,虞媗没有再做梦,一觉睡到天亮,她神清气爽,显然前一夜是真的梦魇了,人死如灯灭,不可能会出现鬼怪之类的,她就是自己吓自己。
她精神抖擞的和圆圆一起上朝,做好了和这些人僵立的准备。
恰时却见昨日还跟她剑拔虏张的大臣们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抖着声道,“臣等昨日对太后娘娘不敬,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虞媗皱起眉,片晌舒展,心中虽奇怪,嘴上却带笑,“爱卿们都是为国分忧,哀家岂会舍得罚你们。”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让这几人放松,他们抖的更厉害,“太后娘娘遵循祖制,实乃大雍之幸,秋闱就依照太后娘娘所说的办吧,臣等无异议。”
虞媗心中疑惑更盛,但目的达到,也没必要再说什么。
她就看着底下臣子抖抖嗖嗖禀报政务,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丝毫不敢跟她再硬嘴。
早朝结束后,虞媗招来郭虎,让他带千牛卫去那几位大臣家中探听。
郭虎在傍晚回宫,跪在她跟前道,“太后娘娘,那几位大臣说来蹊跷,昨夜家中都死了人,死的都是他们最宠爱的小妾,据说死状可怖。”
虞媗拿茶杯的手一顿,刚要说话,外面天突然黑透,宫内的烛火灭光,有人抵在她颈侧笑,“是我做的,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