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037
月璃来到阴阳寮的时候引起了一阵小骚动。
寮中的阴阳师纷纷暗搓搓的以各种理由跑过来打量这位京都有史以来第一位半妖内亲王。
这位半妖公主拥有纯血大妖怪的血脉, 实力据说十分厉害，刚来京都就重伤了数位阴阳寮精英。
近来千灵司的半妖们时常会来阴阳寮交流，以至于阴阳寮内的阴阳师们一看见半妖就忍不住有点激动亢奋。
月璃刚踏进阴阳寮的大门, 就感觉到不少目光在打量她。
她环顾四周，看见了不少假装路过一步三回头并且满脸都是好奇打量的阴阳师们。
月璃一阵无语，她五感很敏锐，隐隐听见了阴阳师们私下交流的声音。
“快看！红衣, 犬耳！那是陛下的那位半妖女儿吧？”
“这就是那位内亲王啊？听说是位还没成年的半妖！”
“长得还挺好看的……”
“你在说什么啊……清醒点！那可是半妖！据说性格十分残暴，就跟隔壁千灵司的那些半妖一样，肯定不好相处！”
“千灵司的半妖们还好吧，要不是之前三井次官为难她们……也不会的打起来, 别说还打输了……”
“哎呀别说这个, 三井次官最近天天都暴躁的很，听见半妖又来, 一会儿肯定会过来找麻烦！”
“可是今天来的是公主殿下, 三井次官没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啊！不过关我们什么事, 咱们这些寮生看热闹就好了, 他们那些大人物之间的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哦……你说得对。”
月璃：“……”
这阴阳寮到底什么情况？千灵司和阴阳寮最近发生矛盾了？
月璃前段时间一直在帮十六夜整理玥之国初期改革政令的事情, 千灵司的事一直都是放手交给彩鳞等人去办, 本着让半妖们多多历练的想法，就一直没有插手，只听彩鳞隔三差五来跟她汇报。
现在看来, 千灵司和阴阳寮之间似乎有些矛盾。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全京都都不相信阴阳寮和千灵司能和谐共处，到现在都没闹出什么大事……还挺让人大跌眼镜的。
月璃的模样在京都贵族圈子里算是传开了，她常年一袭红衣银发犬耳, 十分好辨认。
至于为什么会传出她性格残暴, 月璃也能理解, 大约是京都别苑那被损毁的另一半到现在也没有修好，不少京都氏族都派人过去看过，然后传言满天飞。
据说半妖公主本命犬夜叉，是大犬妖跟十六夜陛下的女儿，能够化身巨妖，一爪子就毁掉了半个宫殿，可谓凶残无比，千万不能招惹！
再加上千灵司的半妖确实个个都实力非凡，更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十六夜女王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把控京都政权，可不就是因为有这样厉害的半妖势力么！
月璃听了一路阴阳师们的窃窃私语，整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她随口叫住一个又要从附近路过的寮生：“这位阁下留步。”
被叫住的寮生一个激灵，神色慌张左看右看，发现月璃指的是自己的时候仿佛受到了惊吓。
“参……参见公主殿下！请……请问您有何吩咐？”寮生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
月璃嘴角一抽，忍不住道：“我是长得很可怕吗？怎么这样怕我？”
寮生小心翼翼的抬眼瞄了月璃一眼，发现这位公主殿下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些，但说话时依然有些颤抖：“是……是小生失礼了，公主殿下长得玉貌花容，与女王陛下一般是位绝世美人！”
月璃挑眉：“没想到这位阴阳师阁下用词这般风雅，可真是个妙人！”
京都贵族崇尚风雅，据说是几百年的传统了，出身贵族的年轻人说话习惯性的附庸风雅，因为发音抑扬顿挫十分有韵味。
只不过表达的意思总有点浮夸，月璃一直都不是很习惯。
修仙界的道友们交流时也讲究礼数，不过更多时候还是随性而为，像月璃这样的年轻一辈，率性居多，通常一言不合就是干，只有在长辈跟前会做作一点。
这位寮生年纪很轻，约莫不到二十，容貌十分清俊，穿着素雅的阴阳师狩衣，倒是更像月璃转生前入世时见过的书生。
被月璃这么一调侃，寮生整张脸都红了，额头都冒出了汗，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月璃啧啧两声，“倒也不必如此紧张，我来拜访叶王大人，他在吗？”
寮生连忙应声：“在，叶王大人在的！”
月璃点头：“劳烦阁下为我带路。”
“好……好的！”寮生仿佛松了口气，转过身默默给月璃带路。
绕过阴阳寮长长的回廊，转过一个小门便来了内庭。
内庭是阴阳寮重地，能进入这里的都是寮内的重要人物。
月璃跟着寮生刚一进来，就听见一个大嗓门声音：“你说什么，又有半妖来阴阳寮了？！他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居然想来就来啊！”
“次官大人……”
“闭嘴！阴阳寮的寮生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又放半妖进来！那些半妖不就是仗着女王陛下的恩宠才敢这么得意吗！”
“次官大人，这次来的是……”
“来的是那个什么千灵宫司是吗！你去前面警告那帮兔崽子，不准再让千灵司的半妖来阴阳寮！听见没有！宫司也不行！”
“次官大人！公主殿下来了！”
“什么公主殿下……哪来的公主……？！”三井次官不耐烦的转过身，好巧不巧，正看见已经进来内庭的月璃。
月璃正微笑着看着三井次官，明明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但却令整个内庭的阴阳师们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我竟不知阴阳寮对我千灵司的意见如此之大？作为同僚，未免太令人伤心了。”月璃声音轻飘飘的，听上去温软，但落在在场阴阳师们的耳朵里却是叫人心惊胆战。
方才一直在提醒三井次官的阴阳师这会儿面白如纸，忍不住哀叹：“次官大人，节哀。”
三井次官的脸色又青又白，整个人都呆滞了，一副见鬼的模样看向月璃，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当即笑得比哭还难看：“公……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小人……小人多有失礼，还望不要怪罪……”
月璃缓步走过来，瞥了三井次官一眼，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三井次官顿时一副大祸临头生无可恋的表情。
场面一度蔓延着尴尬的静默。
“三井次官冲撞公主殿下，降级三等，罚俸一年。不知这样能否令公主殿下息怒。”
沉稳的男声结束了内庭的尴尬，月璃转头看去，见是一名身着深色狩衣的男子与阴阳寮寮主麻仓叶王来了。
庭内的阴阳师们仿佛看见救星一般长出一口气。
“你们都先下去吧，切忌日后谨言慎行，千灵司与阴阳寮即为同僚，理当好好相处。”深色狩衣男子淡淡扫了阴阳师们一眼，待众人离开后，当即面上带了三分笑意对月璃拱手行礼，“见过公主殿下，今日公主殿下莅临阴阳寮，真是蓬荜生辉啊！”
月璃似笑非笑，开口道：“藤原大人谬赞了，今日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两位清谈。”
藤原笑意盈盈：“公主前来怎会打扰，叶王大人今日还说有有贵人临门，不想竟是公主殿下，都怪在下管教不力，阴阳寮内都是贵族之后，平日散漫惯了，不想冲撞了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恕罪。”
“大人行事公允，这不都已经罚过了么？”月璃轻笑一声，目光转向一直神情淡漠的麻仓叶王，“叶王大人，久闻盛名。”
麻仓叶王瞥了一眼藤原，后者心领神会，“两位在此慢聊，在下去处理一下寮中事务。”
藤原离开了，整个内庭安静下来。
月璃只在十六夜的继位朝事时见过这位深居简出的大阴阳师麻仓叶王。
据说这位是几百年前的大阴阳师转世，天赋极高，因此冠以大阴阳师麻仓叶王之名。
阴阳师的传承多与血脉关联，几乎都是贵族之后，所以与朝堂关系密切，这也是十六夜没有打压阴阳寮的原因。
千灵司的设立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在变向制衡阴阳师的权势，难怪阴阳寮对千灵司处处针对提防。
这些月璃都能理解，不过她不想插手这些事，在她看来，贵族之间的争斗委实太过正常，各方利益相关，要是不斗来斗去才叫不正常。
她已然踏上仙途，俗世之事若是插手，那只能说是在欺负凡人。
而这位大阴阳师麻仓叶王，恐怕也是同道中人。
“公主殿下周身灵光璀璨，灵魂纯净，是被天命眷顾之人呢！”麻仓叶王眼神通透，看向月璃的时候流露出善意的神色，两人在对方的打量之中都有了定论。
月璃浅笑回应：“叶王大人不遑多让，这一身强大的气运可不是凡人能有，能看见灵魂本质，想必阁下已然达到开光之境，大阴阳师果真不同凡响。”
商业互吹之后，才是谈论正事的时候。
“不知公主大人对这个世界怎么看？”麻仓叶王神色未变，张口谈论世界就仿佛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样自然。
月璃也很直接：“天道有缺，气机混乱，人鬼共存，生活不易啊……”
这种小世界月璃曾经也见过，要是没有天命之人来改变世界的话，十有八九要完。
麻仓叶王有些意外，“公主殿下看得很通透啊，看来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糟糕，不知能否有幸邀请殿下一起来改造这个世界呢？”
月璃也有些意外，“我以为叶王大人一副淡泊名利万事不相关的模样应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世外之人。”
麻仓叶王闻言笑了：“我生于平安时代，自小便能沟通天地，这个世界很奇妙，有神明，有妖魔，有好人也有坏人，然而生命的美好最终只会走向消亡，妖魔险恶却拥有漫长的生命，世界在一步一步的被他们腐蚀，放任不管，总有一天会迎来灭亡，只有建立新的秩序来改造这个世界，才能让这个世界长久的存续下去。”
月璃摊了摊手：“这世界不是还有所谓神明吗？他们都不管，我们何必操这份闲心。”
“神明只是人类信仰衍生出来的灵体罢了，他们才是依附人类的一方，若是人类湮灭，神明也将堕落成魔。”麻仓叶王拥有看透世界本质的眼光，“我不信神，之所以我选择十六夜陛下登基，那是因为公主殿下是被命运眷顾的气运之子，您的存在，会改变这个世界。我会站在您的身后，我想您不会让我失望。”
月璃嘴角一抽：“叶王大人真是平白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啊，我为什么要改变这个世界，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麻仓叶王了然一笑：“我想公主殿下能够发现，无需您做什么，您的存在就能引导无数人的命运，神道关注您很久了，您不仅是被命运眷顾之人，也会被神明钟爱，您这样的人……是所有世间邪恶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拔除的存在。”
月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月璃确实察觉到自己似乎陷入了这个世界的牵绊之中。
她能不管十六夜吗？她可以毫不留情的扔下那群半妖崽子吗？
她能放弃自己的剑道，一心留在这个世界做一个普通人类碌碌一生吗？
她要是敢，相信她大哥杀生丸就会第一个提着刀来宰了她。
在蓬莱城两年，杀生丸隔三差五就会来找她练刀。
不就是因为雷劫的时候得了本命刀么？
西国的犬妖捆在一起都不抗揍，所以就经常跑来找她切磋，还时时刻刻关注她的修为增长情况。
就连师尊都没有盯她修炼盯这么紧的！
麻仓叶王这个人确实不简单，一眼就看出了月璃的处境，并且在十六夜夺权之时破天荒的挺身而出坚定支持。
月璃面无表情的瞧着大阴阳师一副全在意料之中的笑意，非常肯定的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命运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