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黄觉寺（7）
行德和尚是有大功德之人，行医治病，修三世福泽，在四年前成功被老白撬到地府，若无意外，百年之后可任一方狱司，掌管百鬼。
好好一个未来的同事就这么魂飞魄散，这便是不给我地府面子，若抓到幕后黑手，我定将其挫骨扬灰，魂拘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这股恶势力今日能杀我同事，明日未必不会对我起歹意，我正想着如何杀鸡儆猴，一只白猴儿手脚并用地跑了过来，牵起猴子的手就要带他去大雄殿。
大雄殿外面一片漆黑，里面却依旧辉煌，十八罗汉位列在侧，殿中央自然是佛祖。
上次我们没有发现异样，但这次猴子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不是金身。”说着他拿起金箍棒就要砸。
我赶紧拦住他，这可不禁砸，当年被压五百年还没压够吗？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佛祖，他记性好。
“不砸怎么找出问题？今天必须砸！”我看猴子抬着下巴，眼里流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光芒，他大概是想着借此公报私仇吧……
白猴儿在一旁蹲坐着，一脸看戏的样子，看来佛祖确实不太招猴子喜欢。
突然，舍利子从锁灵囊里飞出来，闪烁着白光没入佛像中，佛像突然开口说话了。
“悟空。”
别说是白猴儿，猴子也被吓了一跳，立马插着腰说：“谁叫爷爷。”
“既见本尊何不参拜？”
靠！眼前这熟悉的一幕，下一步是不是该五指山了。
“呔，哪里的妖邪，吃俺老孙一棍。”猴子说着棒子就挥舞过去。
我赶紧闭上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一幕。
帅哥陨落，最为难过！
“哐。”金箍棒和佛像撞击产生的声音犹如惊雷，我偷偷睁眼一看，佛像居然毫发无损。
我当即明白了什么，马上对猴子说：“猴子，给他一拳。”
猴子虽然对我态度的突然转变不太理解，但还是用力一拳朝佛像砸过去。
“咣哧，嗡~”奇异的声音在大殿回响。
“对，就是这个，震天石就是佛像！”虽然不知道谁用这种方式隐藏了震天石，但这个声音不会错，当年女娲用震天石敲击补天石也是这个声音……咦，我一个小鬼怎么会知道？
不管了，这不重要，拿回去交差我的铁饭碗就保住了！
佛像突然笑起来，对我说：“孟萱，好久不见。”
“你是……行德？”我好像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再加上刚才逗弄猴子的恶趣味，一定是他没错了。
我立即问他：“究竟是谁将你变成这样的？”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准确来说，我现在只有一魂一魄。”
接着，他就给我们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三年前。
“大师，你看我这牛皮可还行？”一个老农得以洋洋地拿着两张牛皮递到行德面前，一张是黄牛皮，另一张则是牛崽子皮。
因庙中大佛需要重修，需混以牛筋加固，黄觉寺就向周围的村民大量求购闲置牛皮。
行德法师几十年来在山里义务行医，广受村民好评，因此主动捐献牛皮者极多，但这种小牛皮有伤天和，行德自然是不肯收下的。
“大师，你不知道，这小牛是神牛，天生三眼。”说着他就指着牛皮的一处洞上，“他也是意外跌落山崖摔死，我想着他与我佛有缘，就赶紧给您送来。”
行德看出了老农眼神中的小心讨好，估摸着他家应该有什么变故，就索性叫小沙弥以高价将小牛皮收下。
但他没想到，这才是黄觉寺灾难的开始。
小牛确非凡物，但不是失足摔死，而是活活被老农剥皮拆骨，才取得这一张完美的牛皮，卖给寺院换得儿子的药钱。
老农名叫李四平，种田为生，家里也养了三头耕牛。一切还得从他偶然捉得一头公牛开始。
黄觉寺旁有一山叫瑶山，山里栖息着各种动物，尽管偶有村民上山采药，但因为时常起雾，人与动物也算秋毫无犯。
谁知，一只青苍夔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在末法时代激发了神兽血脉，于山内成妖化形，自名为丹。
丹者，集天地精华也。
夔牛，夔状如牛，独脚，无犄角，青苍色。有风雨时，其吼叫声如同雷鸣，且伴有日月般的光芒。
世间本就出现过三只，其中一只还由黄帝斩杀，如今辗转万年，竟还有后裔存世。
妖修得道，天生俊美，雌雄莫辨，秀气至极。
丹修行千年，终于濒临突破，不料现在已然是末法时代，灵力稀薄，在天雷的冲击下，他最终失忆化成原型。
这时，上山采药的李四平发现了丹，他瞧准丹是只公牛，一时贪心，在丹昏迷时就给他穿鼻孔，做牛环，硬是将他拖回家做了耕牛。
失去记忆的丹懵懵懂懂，只余兽性。
不久天雷降世，一只小牛居然在天雷劫中斩获机缘，化为人形，曼妙可人，性情温婉，自名巧儿。丹也在天雷劫中恢复人形，但仍未恢复记忆。
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来、回哪去，但他对身旁的巧儿一见钟情，她的一颦一笑仿佛敲打在丹的心头，他顿时红了脸。
李四平回家发现院子里丢了牛，多了两个大活人，就欺负他们神志未开，强行诱骗住进了柴房，成为他家的免费劳工，动辄打骂。
后来，好色的李四平甚至对巧儿起了不轨之心，他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因为小牛的出生打断了。
小牛是丹和巧娘的第一个孩子，由于母亲先天不足，生来半兽半妖。人形、牛角，三只眼，额头中间的竖瞳为红色，虽说长相灵动可爱，但一出生被村里人视为不详。
而李四平也恰恰是因为这件事，认定了丹和巧儿就是牛妖所化，无时无刻不想要斩草除根。
恰巧，他偶然间听到寺庙需要牛皮，赶紧乘着丹下田之时把小牛杀了，妖死则原型现，他乘机把巧儿从身后勒死，剥皮卖了，换的前足够给儿子李全治病还有余。
丹在耕完田后，顶着草帽欢乐地跑回家找自己的妻儿，但却在院子里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呆呆地望着厨房门口的肉架，上面挂着一大一小两只牛的骨肉。他走过去嗅着肉上熟悉的气味，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滑落，他感受到自己的记忆正在复苏。
“啪。”李四平挥舞着鞭子从后面偷袭他，这还有一张上好的牛皮。
丹右拳一握，李四平身体炸开，只余下一团血雾，他至死都还留着诡异的微笑。
熟悉的力量回来了，但丹也失去了最爱的人。
“你想要复仇吗？我可以帮你。”一团黑雾出现在丹眼前，用蜜糖似的语言诱惑他。
“我的仇我会自己报，不需要你插手。”丹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怪物，但还是本能地拒绝。
那团黑雾围着他转了一圈，说：“是吗？你可知道罪魁祸首是谁？若不是黄觉寺要收购牛皮铸造佛像，你儿子也不会死。你且瞧瞧方圆百里哪户人家没有杀牛献给寺庙，你觉得你能和寺庙对抗吗？”
“为什么？”丹嘶吼着，抱怨世事不公，他们任劳任怨地农耕，最后还是沦为人获利的工具。
黑雾乘机钻入他的眉心，他瞬间发须皆红，眼里充血，眼看已经入魔。
混沌的脑袋里，只剩下一句话在回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