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郊外
“最近学校死了好多树。”李思琦在午餐时跟杨午野分享八卦，“好多人说是之前有同学报的项目不严谨，向植物注射了一些有毒的化学成分。”
杨午野低头认真地对付餐盘，努力从满是辣椒的大盘鸡里找出肉。她敷衍地点头道：“嗯嗯——这肉也太少了吧，下次别来这儿吃，刚好你才出院，也吃不得辣。”
她碎碎念：“不过这里的大盘鸡也不算辣，最辣的香锅在合一楼，估计加了辣椒素之类的，一点都不香。”
“野子！你听没听我说话。”李思琦不乐意了。
杨午野熟练地放下碗筷，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好好，都听你的。”
“那我刚刚在说什么？”
杨午野不假思索：“学校死了很多树，怀疑是有同学在乱搞。”
“行叭。”李思琦这才满意，她凑上前，冲杨午野使眼色，“明天元旦跨年，你进度怎么样？”
杨午野迷惑了：“什么进度？”
“你不厚道，居然还搁这儿装无辜呢。我都知道了。你告诉刘茹茹都不跟我讲。”李思琦挑剔道，“郭易长得还凑合，就身子板看着瘦瘦小小的，一天到晚都泡在书里。真没想到你喜欢这种斯斯文文的啊？”
杨午野夹肉的筷子顿住。
救大命。
这个梗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明天就跨年了。”李思琦兴奋道，“你可不要害羞。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姐几个帮你约他！”
“不必了！”杨午野音量骤然拔高，“我自己来就好！”
“而且我不是找了份兼职吗？”停顿片刻，杨午野苦兮兮地说，“今天明天都得去加班。”
“什么破工作，节假日都不放。”李思琦喝着粥，“你就该辞职不干了。”
杨午野深表赞同。
下午最后一门课结束，班里的同学聚在一起兴奋地商量去哪玩，杨午野背上书包悄悄离开了教室。
智真大厦仍然是要从校外的二层商业街进去。烤肉店的老板娘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迎来送往，杨午野凑过去，低声说：“你们这里的烤肉新鲜得像从太阳底下刚捞出来吗？”
老板娘笑容不变：“或许您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然后她领着杨午野去了烤肉店的后门。
后门一群人看守，杨午野看见了那扇黑色的大门，她走上前，扫描过手纹，进入电梯。
因为异装人的突然苏醒，杨午野和闫毕又花了将近一个月才清洗干净校内所有的感染生物。
杨午野一向用凝净液用得很小心，她剩了不少，这次交还回来，顺便一起向汪泊林复述工作。
13楼的电梯门打开。
闫毕正在调试溶剂当量。他穿着白大褂，看起来还真像模像样。
最近一段时间他整日待在13楼，跟这些年轻的，或者年长的研究院混在一起，但是没人对这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有意见。杨午野甚至觉得他们乐享其成。
“就放在老位子吧。”闫毕看见杨午野手上的避光瓶，就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
杨午野打开a3实验柜，将凝净液倒了进去。
a2实验柜没有关上，几页笔迹潦草的纸张被人随意放在柜台，露出半页。她扫了一眼。
汪泊林得等到晚上才回来，杨午野索性找了个空桌子开始写大作业。
旁边的讨论声不算小，杨午野也能听见几句。
“冥雾鸦和雌蛛的尸体腐烂得很快，腐生菌菌落已经快将它们吞食得差不多了。”
“最近畸变生物增长速度很快，可能又将迎来下一轮进化。”
“唉，什么狗屁世道。”
“别去想那些了，把我们本职干好，总有希望的——这一批的凝净液逆进化程度怎么样？”
“一提这个就来气，还是老样子。”
这次的大作业要求小组三人合力编写小型图书馆系统，杨午野在如何进行动态搜索中卡住了。她喝了口茶，润润喉咙。
北京的暖气总是很干燥，她有些上火。
在休息的间隙，a2实验柜的笔记忽然浮现在眼前。
22080224成功研发，暂名凝净液，逆进化10
22080413逆进化40（这两行的字迹很颤抖，记录者明显十分激动）
22090103逆进化57
22120517逆进化60
22140909逆进化68
22211001逆进化69
“这些计划和实验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那天晚上，杨午野记得圆脸女生这么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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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变得憔悴了。”杨午野上下打量着闫毕。
闫毕脱下实验服，搭在手臂上。他脊背挺直，但神色难掩疲惫，像是好几天没睡过安稳觉。
他刷开房间的门，懒声抱怨道：“他们看得太紧了，都没办法摸鱼。”
智真大厦装修用的都是单向玻璃。杨午野的工位靠窗，她拉开一条小缝通气：“要不你现在睡一会？”
“算了。”闫毕瘫在转椅上，他捏着鼻梁问，“工训楼排查完了吗？”
“嗯。现在只差校医院和家属区了。”
这么久了，杨午野对如何找到防恐部的内鬼还是没有头绪。在超忆症的帮助下，即使是她也找不到任何异常。
或许得找翁焦开放一下权限？她现在能接触到的范围太狭窄了。
杨午野打开腕表的档案系统，经过近一个月的净化变异生物，她的能力值倒是提上去了一些。
称号：普通人，序号：103，排名：1776，能力值，461。
基本上就没什么变化，完美契合她这个名字。只是这个排行榜旁边突然出现一栏，怎么点击都进不去。是显示错误了吗？杨午野摆弄了一会。
“你们到了？”汪泊林和陈庭风一起到了，他仍然套着那件格子衫，“好冷，把窗子关上吧。”
杨午野照做。
他们简单交流了一会。汪泊林赞赏了他们的工作，然后又微笑着下发了另一个任务。
“沙河那边，又有重明鸟出没伤人了。”
“滴——”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拉响，同时杨午野的腕表疯狂震动，虚拟电子屏上，缩略地图上代表精神值的光点骤然锐减！
头顶响起人群搡动的脚步声，汪泊林迅疾拉开门，冲到走廊：“怎么回事？”
过路的人冷静且快速道：“全国各重点监控区异常，大量变异气息泄露，现在召开紧急会议。”
汪泊林脚步匆匆，不忘回头叮嘱：“你们就呆在这里。”
这层楼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空荡荡得见不到什么人。
是一个适合打探情报的好机会。
“要不要四处转转？”陈庭风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当然。”
杨午野犹豫地看了眼闫毕：“学长要一起去吗？”
闫毕瘫了会，挣扎着爬起来：“走吧走吧。你们想去哪？”
“我的权限不够高，其实不知道去哪。”杨午野实话实说。
他们三人一直很有默契地没有互相询问对方的任务，只是尽量在配合对方的行动。
闫毕思索片刻：“那去档案库房吧。”
“你有钥匙？”陈庭风被震惊到了。
“我的权限还蛮大的。”闫毕笑笑。
他们走进电梯，闫毕掏出了另一块杨午野从没见过的精致的黑色卡片放到感应器上——全楼层的数字都亮了起来。包括没向翁焦和林间溪开放的41楼和42楼。
他摁亮了21层。
“刘先生和周贺竹现在在顶楼开会，终于能进去一次。”闫毕说。
其实他们并不能拦住闫毕，但是出于尊敬，闫毕没有擅自闯进去过。
陈庭风和杨午野只在配置装备时去过一次档案库房。他们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工作间。
“档案库房是系统的核心碎片。每个基地必须以此建造，不然一些功能无法正常展开。”闫毕推开2120b古朴精致的大门。
杨午野打开排行榜，试探问道：“学长，那个排名66的咸鱼是金鱼，就是你吧？”
“猜出我不难。”闫毕打开光源，指了指陈庭风，“你知道他是谁吗？”
“排名798的wind？”杨午野说，“他的能力值增加过三十一次，每一次都跟排查任务的时间点吻合。”
陈庭风叹为观止：“这记忆力不比你的异能好用？”
他们接触许久，杨午野的异能从操控一股很微弱的气流，变成了能指定物体发出短暂的白光。就算如此，消耗的精力也十分庞大，简直称不上什么异能，最多用来夜间照明。
“所以我能力值只有461。”杨午野叹气。
档案库房的灯光亮了起来。闫毕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开关，墙壁上的光幕开始滚动跟那天杨午野看见的蓝色数据。
它们没有规律地增长，闫毕解释说这是各地的感染数值。
“你能对比一下，这些数字的增长跟你上次来有什么变化吗？”闫毕一边问，一边开了随身的笔记本，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量级扩大了三倍。”杨午野的太阳穴跳跳得开始疼，“并且看它们的闪烁程度——增长的速率至少是上次的十倍。”
陈庭风深吸一口气：“我们得知的消息是这几年的感染值一直在下降……原来一直都在增长吗？”
“以前确实是在下降。”闫毕绷紧神色，“但从11月7号15：27开始，感染值就一直在增加。”
光幕上的蓝色数字还在跳动。杨午野的太阳穴越来越疼。
第一次跟圆脸女生遇见，正好就在11月7号的下午。那是北京郊外的深秋，银杏叶子金黄，阳光正好。班级团建爬山，因为体力不支她落到队伍末尾，在山道边的凉亭歇息时，看见了一个独自爬山的圆脸女生。
圆脸女生说自己住在这里，是当地的居民，知道有一条近道。
那条近道通往山顶的路边共有二十座房子。
被锁住的回忆终于打开。
“这里环境好吧？”圆脸女生指着近道旁的房子，笑嘻嘻的。
这些房子沉默安静地分在健身步道两侧。它们都没有开窗，紧闭着门和黑暗，不知道有没有人住，又或者尚在闲置。只有无往无尽的风，竹叶飒飒。
圆脸女生自顾自地指着山顶左边黑色的小洋房：“它就是个疯子，到死的时候仍然是胃口奇好的吞食者。”
她又指向右边的白房子，遗憾地说：“它勉勉强强算个猎手吧，可惜了。”
两间屋子沉默地站在原处。
过了会，两个女生终于爬到了山顶，居高临下地回头，俯瞰二十间房子。
山顶没有竹林，也没有银杏，只有两个牵手的小人。
“以后这样平静的日子就不多啦。”圆脸女生又开始发表奇怪的言论，“辐射变异的昆虫，长毛的高楼，沙漠里的山羊肺开始繁殖。希望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如果你终于回忆到了这里，”圆脸女生对当时的杨午野意味不明地笑，“那就说明广义的排行榜即将开启，我的新年礼物终于也要送到了。”